第1003章 夢

  樂茗病了。

  吹了那麼久的冷風，她還沒到家便開始發燒。

  半夢半醒間，她似乎聽到了老大的聲音。

  「傻娃娃，怎麼可以這麼糟蹋自己的身體？」

  「不告訴你，就是怕你這樣啊……」

  兩行熱淚從眼角劃過，樂茗輕皺著眉毛，想開口問一問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卻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

  「娃娃，好好照顧自己，聽話。」

  「我很好，這個世界的苦難太多，這對我來說是解脫。」

  「你可以想我，也可以難過，但答應我，不要太久。」

  「你記得我，就好。」

  「乖。」

  「好好照顧自己。」

  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濃霧，樂茗只能影影綽綽的看到個人影。

  不高，也不壯。

  他還是小時候的樣子。

  好像他們的重逢才是她的一場夢。

  封珩坐在床邊，把樂茗眼角的淚水抹去。

  他摸了摸纏著輸液管的熱水袋，溫度尚可。

  樂茗的臉頰上泛著不健康的紅暈，她緊閉著眼睛，眉頭也皺著，顯然是在做噩夢。

  他卻喊不醒她。

  夢中，樂茗撥開迷霧往前跑，但任憑她如何努力，老大的身影依舊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突然，她撞進了一個懷抱。

  「別攔我，追不上了！」

  她發現她突然可以說話了。

  她望著已經消失的老大的影子，眼淚流得更凶了。

  「小祖宗，別怕，我在。」

  這聲音格外熟悉，是讓她心安的音調。

  樂茗抬起頭，看清了抱著自己的人。

  是封珩。

  他就像光源，驅散了周遭的迷霧。

  「封珩，我弄丟他了。」

  「你可不可以幫我找？」

  她看著他，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

  「我……我甚至都沒有和他道別……」

  她的要求真的不多的。

  她只是想，和他說一句再見。

  但卻永遠都不會有機會了。

  懷裡的人兒猶在顫抖，封珩聽著她細碎的夢囈，心疼得厲害。

  他只能輕輕地喚著她：「別怕，我還在，你還有我。」

  「我不會離開你的，永遠不會。」

  「樂茗，你還有我，還有孩子，有爸爸，有外公，有爺爺……」

  「你還有很多，真的。」

  「別怕，我在的。」

  一如那一次他對著噩夢中的她說了一整夜的話，他又一次在她耳畔細細的念叨了一整晚。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樂茗的眼淚不再掉了。

  只是她的體溫仍未降低，兩瓶葯注入她的血管，好似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封珩一遍又一遍的用酒精給她擦著皮膚降溫，收效甚微。

  足足折騰了一夜，直至次日天明，陽光灑進窗子，樂茗的體溫這才有了下降的趨勢。

  封珩長舒了口氣，提了一整夜的心總算是放下來了。

  樂茗沒醒，但她眉心舒展，睡得恬靜平和。

  封珩靠在椅子上，眼底儘是血絲。

  房門不知何時被推開，紀眉悄聲走了進來。

  她昨晚已經從計菡和兩個崽崽的口中得知了樂茗的事，若非封庚按著說樂茗現在不可能想見任何人，她早就來了！

  剛到了這兒，她便聽說樂茗昨晚發了一夜的燒。

  現在瞧見樂茗安然的睡著，紀眉的心總算是放下來了些。

  她走到封珩身後，輕拍了下他的肩膀。

  封珩回過頭，這才發現紀眉來了。

  紀眉看到封珩的模樣委實嚇了一跳。

  他的眼中儘是血絲，胡茬都冒出來了。

  紀眉又拍了拍他的肩，低聲說：「你去歇一會兒，我陪著茗寶。」

  封珩搖了下頭，又轉過頭去看樂茗。

  「茗寶還沒好，你要是撐不住了，她怎麼辦？」紀眉輕聲說，「再說，你這德行，別嚇著茗寶。」

  封珩沉默了片刻，終於還是站了起來。

  紀眉順勢抓著他的胳膊，推著他往外走。

  「去洗個澡吃個飯，再睡一會兒，你媽在這兒你有什麼不放心的？」紀眉輕聲說著。

  封珩悶悶的應了一聲，去到客房洗漱。

  紀眉才坐到樂茗床邊，還沒給她量完體溫，封珩便回來了。

  他洗過了澡，發梢上還掛著水珠，衣服也換過了。

  紀眉看著他，相當無語。

  她無聲的嘆了口氣，拿過體溫計看了一眼。

  37.4度。

  她放下體溫計站起身，說：「行了，你陪著，我去給你做個早飯。」

  「不用，不餓。」

  封珩坐回到樂茗身邊，拉住她的手。

  他才握住樂茗的小手，便感覺到她的手指輕輕動了兩下。

  封珩和紀眉不約而同的屏住呼吸，生怕會吵醒她。

  樂茗卻還是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睛轉了轉，最終落在了封珩身上。

  紀眉湊過去，輕聲問：「茗寶，感覺怎麼樣了？餓不餓？」

  樂茗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卻實在笑不出，只能以失敗告終。

  「抱歉伯母……讓您擔心了。」

  她輕聲說著，嗓音沙啞。

  「傻話，我去給你熬個粥好不好？」紀眉聲音輕柔，看著樂茗那紅腫的眼睛，心疼得要命。

  「謝謝。」

  樂茗輕聲說著。

  紀眉直覺鼻間酸楚，她拍了下封珩的肩，轉身離去。

  封珩這才湊到樂茗眼前，輕聲問她：「頭疼嗎？」

  樂茗輕輕地「嗯」了一聲，抬起手，輕輕地摸了摸他的眼角。

  他這疲憊的模樣，必然是跟著自己折騰的。

  「哥哥，對不起。」

  她說。

  「別與我說對不起。」封珩捉住她的手，輕吻了一下她的手指，「等會兒還要打一針，吃過飯再打吧。」

  「好。」

  樂茗輕點著頭，雖依舊懨懨的，卻也不似昨天那般不肯聽更不肯說話了。

  封珩扶她坐了起來，喂她漱了口喝了水，還給她把散落在肩頭的髮絲扎了起來。

  樂茗拉住他的手，輕聲說：「哥哥，你睡一會兒吧。」

  封珩的手一頓，旋即微微一笑：「我不累。」

  他怎麼可能放心她自己在這兒，他只想二十四小時不錯眼的盯著她。

  「我不會亂跑的。」樂茗望著他，「不過……我需要些時間調整下心情。」

  「我知道，」封珩把她擁入懷中，「不急，慢慢來，我陪著你。」

  樂茗聽著他的心跳，抬手抱住了他的腰：「好。」

  這個懷抱，與夢中的一樣溫暖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