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陸塵
生於塵埃,溺於人海,死於理想的高台。
大雁南飛的時候便是北方開始冷了,它們會飛往更加溫暖的南方,這其中會有不少大雁跟不上雁群的步伐。
「它們會死在途中嗎?」十歲模樣的少年這樣問道,外婆看了看天邊剛飛過的雁子想了想說:「它們不是獨居的動物,即便死去也曾陪伴過它們的同伴。」少年一瞬間好像想到什麼,脫口便說:「外婆,我也會一直陪伴著你的。」這句話少年一直記在心裡,與他相度過了3年。外婆只存在了他生命中的13年,可是每次的對話,每次的寬容好像是在他腦海里生了根、發了芽,一切都記憶猶新。
陸塵出生於南方的小鄉村,父母在他斷奶后就離開了家鄉,聽外婆說是去了北方的大城市裡工作了,那邊賺的錢多才能養活生病的外婆和幼小的自己。
11年以來,陸塵一直沒有對從未回家的父母心懷不滿,看著每月寄來的牛皮紙裝著的錢,心裡不少有些苦澀。外婆每次都把皺巴巴的牛皮紙一點點撫平,撫平的不止是經歷了歲月的牛皮紙,更是外婆記掛著兒女的心。它們每張都整整齊齊的摞在一起,每一張上都記著年月日,陸塵有時看到都會不自覺的眼角濕潤,如果你們不想我,也應該想外婆吧。
外婆在生病之前跟外公生活在軍隊里,外公是隊里的營長,威風凜凜。可是好景不長,在退休之後便突發腦出血離開了外婆,大家都說他為國盡忠,卻無人過問外婆。外婆在那時候身體康健,心態平和,辦好後事之後便離開了外公退休轉業的縣城,回到了最開始的一畝三分地。
也許是離開兒女工作的縣城,也許是一個人總在孤獨中生活,也許是房屋的陰冷沒有生活的氣息。直到漸漸的在老舊的房屋裡患上了咳疾,聽說平日里夫妻關係好,一旦一方不在,另一方也會逐漸支撐不住。
直到半年後的某一天,縣城裡的兒女給外婆來了電話,說母親懷孕了,因為工作原因要去北方城市那邊了,到時候要交給她來帶。外婆在電話那頭欣喜的不得了,連忙點頭說好呀好呀,卻沒意識到他們一去就是十年…..
外婆知書識字,在鄉下的教育設施還不完全時,外婆就在教陸塵拼音和簡單的加減乘除了,但是她深知一個十歲的少年又怎能止於這些,可這世上所有的遺憾都來源於能力不足,我能給他的也只有這些了。什麼時候外婆老了,不行了,他就能跟父母一起在城裡了吧。
離外婆的家的不遠處有一條小溪,流淌在家的南方。平時夜裡,陸塵睡不著就會來到小溪的旁邊,有時候有月亮時便會倒映在流水之上,波光粼粼並不是只有白天才有,陸塵心想,真希望也能外婆過來看看,只是外婆的身體不適合晚上出門。
一日日的溫情生活,外婆的身體也在一日一日當中消耗殆盡,生老病死,外婆也沒能逃過一劫。那是陸塵13歲,雖說只有十幾歲的年齡,陸塵卻有著超出年齡的冷靜與深思,外婆總這樣說,說我是個聰明的孩子,成長的也很快,以後肯定會有出息。那天,陸塵久違的父母也及時地趕回來了,陸塵與他們沒有說過一句話,他的目光全在外婆的身上,他知道父母回來不僅是為了外婆同時也會把我帶走,帶去那個他們口中的北方城市。
此後,陸塵離開了他生活了13年的小小房屋,離開了很早之前外婆種下的果樹,離開了他從未對這個地方付出過感情卻又是滿是溫情的鄉村,他帶著對外婆的思念離開了。
得益於陸塵小時候的基礎同時他的學習能力很強,額外通過了離父母租的房子很近的一所初中的入學考試,聽說這次考試還是父母找了很多關係才得來的機會。陸塵首次的感受到了來自於父母的愛意,如果把這份愛分給外婆一點,外婆臉上會不會多掛上一絲笑容呢,年紀小小的陸塵並不知道這世界上殘酷的地方其實都被他父母抗在了他們的肩膀上。
讀初中的陸塵總是被老師誇讚的對象,課上課下聽得耳朵起了繭,卻不曾忘記外婆當初教書識字的樣子,學的雖說是最基本的,可是來自知識後面的是沉甸甸的慈愛。他深信能通過自己的努力,回到家鄉重建外婆的房屋,一年四季都不用感受到濕冷。
初中三年,大大小小的事父母從未操過心,直到陸塵順利的畢業前夕,一直穩定的年級前十。哪個學校都輪番給家裡打著電話,只不過陸塵選擇了從家出發只需要過兩個路口就能到的三中,那樣可以免去路費和父母的擔心。
就這樣,在那所高中,陸塵遇到了從未有過的心動與在意,有那麼一瞬間,他已想好與她的未來。他想帶她去外婆的家鄉看一看,去看溪中倒映著的星光;看片片蘆葦蕩漾著微風的輕盈;去看那顆是否還安好的果樹;去看曾經有過外婆的溫暖。
去往北方的少年感受到過零下溫度的哈氣,也曾看到過冰雪慢慢融化褪去后飛回的大雁。它們南來北往,少年南來北上,自然的規律從未改變,少年的記憶從未泛黃。那位少女頂著的高高馬尾慢慢走進了他的目光,漸漸的與外婆的容貌重疊在了一起,她們都是曾經給過少年溫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