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 我在夜晚和小巷
你喜歡我嗎?我從來沒有問過任何人這個問題。當年室友很大膽,直接攔住吳白問了這句話。吳白臉上依舊掛著笑,說著我喜歡安靜的,你很可愛但不好意思。我陪室友來的,站在遠處的一棵樹下,他們的話順著風吹到了我這邊,暗戀的人總會卑微又猥瑣的在我們兩人之間尋找可能,我很安靜。
和吳白的交往,我們私下相處的時間並不多。偶爾他會來我這裡,兩個人的相處並不算熱情,但也讓我舒適,所以後來他提出讓我搬去和他住時,我答應了。同居其實對女生並不友好,畢竟你也不知道主人什麼時候會讓你離開,所以我搬去后仍然續租著我的房間。他說我什麼都不用帶,他那兒都會準備,其實這話只會讓人好奇他家以前搬進過幾個,又搬出過幾個。
他身邊狂蜂浪蝶從沒有斷過,但從來沒人知道他交往過幾個女友,偶爾會有幾個與他同行的,但從沒有出現超過兩個月的存在。我和他已經在一起近三個月了,他沒有和我吵過架,唯一一次吵架的那天,就是我為了慶祝在一起百天在家裡下廚燒了四菜一湯。
他從進門聞到了食物的味道便開始黑臉,「我們吃飯可以去外面,家裡為什麼還要做飯!」他的語氣應該是克制過的,但還是能感覺到暴戾。
「我忘了問你了,但是廚房我已經全部收拾好了。待會兒吃好了我會把碗洗乾淨。」
「你全都倒掉吧,我和李經理在外面吃過了。」吳白竟然嫌棄到轉身穿鞋,拎著包走出去了。
簡直無法想象,吳白這樣嚴重潔癖的人當初是怎麼跟著我一次次回家的。平靜收拾好餐桌,把一切都收拾乾淨,連帶著放在他房間都顯得是垃圾的我一起打包帶走。
今夜周五,街上的人也比平時更多一些,而我從人群路過,走進無人小巷。小巷還是彌散著垃圾的酸臭味兒,這才是我習慣的味道。我又開始想他了,吳白精神潔癖到病態,他不允許家裡出現食物,家裡每天必須消毒都是醫院的味道,所有的裝飾都是黑白,尤其他的房間簡直就是停屍房標間。他當初得多嫌棄,真虧他能不露聲色隱藏的那麼好,一點都看不出來。回到出租屋的第一時間就是把自己丟在床上,儘管我兩個月沒有回來,被子上也全是潮濕的味道。可就連這樣,我想到的居然還是他陪我回來時的那一夜,他吻了吻我的額頭,說:「乖,別亂動。」
原來我也沒有自己以為的那樣洒脫。
和同事戀愛的缺點,大概就是抬頭不見低頭見,明明和所有人都能微笑,卻偏偏跳過了我。可在我以為他不會開口求和的時候,他卻又主動攔住了我。
「鄭鄭,你真的就不能先理我一下嗎?」
辦公室就這麼點大,說點什麼都能被聽見,更何況直接被攔在了中間。
「我沒有不理你。」
「晚上一起去吃飯吧!」吳白抓著我的手腕,暗暗使勁,是在威脅我嗎?
「你先讓開。」轉了轉手腕,無果。
「雖然過去了七天,但該慶祝的還是要慶祝,但是請你原諒小吳同志吧!」
原來他也知道那是百天紀念日。周圍的大家沒有抬頭,但是基本都在聽著。
「好。」
我真的不想再站在中間,被人暗暗審視的感覺真的不好,吳白臉皮厚,明明應該是什麼都不在意的人,為什麼偏偏兩個人一起的時候又什麼都挑剔。剛我也想要徹底說明白。
小胡探頭探腦的看了半天,我一坐下就問我怎麼和吳白吵架了。我說工作問題,她也難得的沒再追問。
吳白的約我沒去,把手機里拍的幾張照片傳了過去,徹底宣布分手。在他家住了那麼久,我又不是什麼好人,偶爾翻點什麼也是正常,看到了什麼也都是正常的。他的實體相冊可真是隱蔽又難找呢!
他開始打電話。我掛了,他又打,再掛,再打。
雖然手機因為工作我不會關機,但是今天我關了機。
第二天去上班時,電梯意外佔用。還有十分鐘就要遲到了,這個月的全勤我可不想就這樣沒了。樓梯間的燈都是聲控的,我故意將走路的腳步聲放大,每走過一層,他就會熄滅下一層,點亮上一層。在這裡看到吳白沒什麼好意外的,畢竟也算是深交過的。
「你看到了什麼?」他把我壓在牆上質問我,我真心想要表揚他,這是比第一次更像樣的霸道總裁的壁咚。
「就那些,你有什麼癖好我不管,但是我應該是不能陪你玩下去了。」
吳白沒有說話,我抬手摸了摸他的眉毛,還想拍拍他的臉但我忍住了。
「好聚好散,可以嗎?吳經理。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好。」吳白突然笑了起來,接著我的嘴角吃痛,「分手吻。」
吳白拍了拍我的腦袋,笑著朝上走去,說果然還是很喜歡我。我愣了愣,跟了上去。
雖然分手還是會捨不得,但沒有辦法了。誰叫他沒忍住朝我發火了呢?原本我還可以和他玩一段時間的。
心情很好的一天,吳白說到做到沒再多打擾我。拎著從超市買回的番茄、黃瓜、茄子、雞蛋,今天我大概可以隨便炒兩個菜慶祝一下。分手快樂,祝我快樂。
可是呀,晚班公交車拋錨誰能料到。這也不會有下一班車了,盤算著距離我家也就三個站,走走全當散步。我並不是個浪漫的人,風、月、星星那就只是風、月、星星,走馬路人行道散步就只能吸汽車尾氣。但我還是很快樂。
手機放在包里,兩手都拎著塑料袋,實在是不知道過了多久,但是路過已經被收割過的稻田時,聽不到蛙叫了。這片地的拆遷令已經下來了,我還沒想好搬到哪兒,周末我打算出去轉轉,找個離公司近的房子租。
這片路燈的設計我建議直接頒發設計大獎,他是怎麼做到什麼也看不清,又好像什麼都看得清,這也能用來引路的?
轉彎拐進小巷的我,再也沒了燈光的庇佑。
我被強制圈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我甚至感覺不到刀子插進腹部又拔出來,血液也是溫暖的。
後知後覺的張嘴想呼救,他先我一步掐住了我的下頜,臉上吃痛,牙關無法閉合,我什麼也說不出。
他想拖著我往小巷深處走,下意識的掙扎並沒有用,過大的動作牽扯了腹部的傷口,好痛。我想抓住些什麼,但也只是在小廣告邊上留下了一個個帶血的手印,連在一起是一條混亂的線。
「乖,別亂動。」這句話我在床上聽過不下百遍,就連這種時候聽到也依舊很性感。
他後面嘀嘀咕咕說什麼不好處理,我也聽不清了,只是掙扎,並且望向巷口希望有誰能來救救我。
巷口有人。
牆邊露出的斜挎包上別著一隻兔子。
我想象中的自己此刻是聲嘶力竭的,身體的疼痛讓我聽不見任何聲音,只是期盼那個人能下決心救一下我。
牆上小心翼翼探出了半個腦袋。
我。
直到幕布落下,過了良久,觀眾才後知後覺的鼓掌。過了會兒,由於經費有限用窗帘簡易製作的幕布又被拉開,書店的燈光全部被打亮,牧金領著幾位演員們聚在一起鞠躬謝幕。
畢竟是自己的處女作,牧金起先都是從王勉口中聽到的話劇排練,這也是她第一次來到現場。
下台時,蔡逸語實在是好奇這個結局,悄悄靠近牧金,用肯定句,疑惑發問:「是吳白殺了鄭鄭吧!」
蔡逸語口氣過於篤定,牧金聽了卻聳了聳肩,說:「誰知道呢?也可能是她自己殺了自己。」
牧金此時的笑,和她書里寫的吳白是一樣的,開朗有魅力。
「最後鄭鄭是看到了開頭的自己吧!但是殺了她的不是吳白嗎?還有吳白究竟收到了什麼照片呀?為什麼除了吳白大家都沒有全名呀?」蔡逸語因為牧金的回答更加摸不清頭腦,問題一股腦的全都蹦了出來。
牧金只是笑笑,說:「這個故事呀……你看到的結局是什麼,那它就是什麼。」
一旁剛摘了假髮的蔡逸辰已經披上了外套,換上了褲子,對於被迫女裝這件事情他不想多談,怪就怪人手太少,和蔡逸語長得像的他不上誰又能上呢?
「你好請問《小巷》這本書在哪個區域呀?」剛剛看完話劇初演的一位觀眾小心翼翼的上前詢問蔡逸辰。
儘管現在還沒卸妝,但生意上門豈能拒絕,蔡逸辰張著烈焰紅唇親切的告知這位觀眾,最顯眼的那一摞書都是,最後還不忘讓觀眾帶著她的朋友來看下周六同一時間的二演。
要知道為了今天能正式開演,蔡逸辰拉著周言、星野植樹他們發了一個禮拜的傳單,雖然大部分人都是拒接或是接了之後轉手又丟在了下一個路口的垃圾桶里。每次發現垃圾桶里有傳單的時候真的會很失落,周言想要撿起來,蔡逸辰卻攔住了他說算了,就算撿起來了也沒辦法再發出去了。而星野植樹卻好像不會失落一般一直笑著說,「歡迎來溏心蛋書店免費看話劇!」,就算被拒絕了也總是不好意思的笑著說「不好意思」。大家不能都喪著,兩個人的喪終究沒能敵過星野植樹一人的傻樂呵。
快樂病毒是會傳染的。
嗡……怕影響到現場演出,蔡逸辰特意把手機調成了震動模式,把手伸進口袋,拿出手機,將手機打開的一瞬間,迎面撞上的就是自己的**。
是江嘉禾發來的蔡逸辰女裝劇照。大概是蔡逸語發給她的。
「蔡逸辰!大美女!」
「……」蔡逸辰虛無的回了個省略號。
「你有沒有自拍?發來看看/微笑.jpg/」
「想你了!」
其實本來是不願意的,但是這麼久沒有見到江嘉禾,她說想我,怎麼捨得拒絕呢?蔡逸辰當即拿起手機打開前置做了個鬼臉,給江嘉禾發了過去。
「怎麼樣?是不是帥氣逼人。」
「叫我大帥哥!」
蔡逸辰盯著微信對話框的正在輸入看了半天,才等來江嘉禾的一句:「大帥哥,也是大壞蛋。」
「我說想你,你看不見嗎?」
蔡逸辰揉了把臉,手上不小心蹭上了沒卸的口紅,但也沒時間管,直接一個電話打了過去。
這一次話劇演出大概是成功的,有超過半數的人直接付錢帶走了《小巷》這本書,儘管來現場的人數只有二十個不到,不斷有顧客詢問這本書,周言和許諾在推銷圖書的同時也正在努力推銷溏心蛋書店,在收銀時告訴他們關注微信公眾號,首單消費可以減五元,後續新出的書以及演出排表都可以在上面預約或購買。
星野植樹摟著陳默站在一旁悄悄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蔡逸語正準備拿著新買的《小巷》找牧金簽名,餘光瞟過一旁的倆人,路過時只聽到星野植樹說著,「我剛剛真的沒有怎麼碰到蔡逸語,除了有幾幕真的沒有辦法。」
好傢夥,還和我有關。蔡逸語暗自誹腹,卻把手上的書舉到了臉的位置,提前阻隔了他們兩人可能看過來的視線。稍微走遠了一點后,蔡逸語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陳默居然主動抱了星野植樹?
快跑!有小情侶。
其實今天沒有安排簽售,只是買書的人聽說牧金在現場,全都圍了上去要簽名,抱著一種「我看好你,你火了,那我可就是擁有大熱作家親簽的人了」的心態。牧金被圍住,顯然並不適應這種被圍住的場景,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問著故事的結局,愈發無措的牧金只能保持微笑簽著一個又一個名。
蔡逸語只是在邊上看著,等大家都散了才上前要簽名。牧金給她寫的一句話是「祝平安喜樂」。
大家忙到了十點才關店離開。
因為商場離學校並不遠,難得書店有點起色,心情愉悅的周言直接提議大家一起散步回學校,而且可以走公園直接連通校門口。周言、許諾牽手走在最前面,蔡逸語、蔡逸辰走在中間,
星野植樹陪著陳默落在了後面。
夜晚的公園少有照明,有風有樹有星月,但因為幾個小時前演繹的那個故事,難免會想到那個小巷,現在卻並不覺得浪漫,可因為幾個人的歡聲笑語也並不恐怖。
落在最後的星野植樹右手在陳默背上若有若無的打了個圈,手指隔著布料輕輕滑過蝴蝶骨,癢。
最後落在了陳默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