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浮出水面的過往（4000+）
「咕嚕嚕……」
「救……咳咳……救命……」
「咕嚕……」
救命……
從船上掉下去的那一瞬間，皮修的腦子是空白的。那一刻，他的大腦直接罷工，甚至連呼救都差點遺忘。只是本能地去抓身邊可以救命的東西，本能地在水裡掙扎撲騰。
冰涼的湖水沒頂時，皮修心底巨大的恐慌才如同海嘯一般將他整個淹沒。
救命……
被水流淹沒的感覺並不好，皮修已經不記得具體是哪一年的哪一天，他在水中失去意識的時候已經記不清當時心裡的想的是什麼，大概只有一個想法吧，如果能夠活下去……
如果能夠活下去，然後呢？
皮修甚至沒來得及想後面的問題就徹底失去了意識。水裡很冷，他的眼睛在水中努力地睜大，卻換來陣陣刺痛。一片黑暗中，窒息的感覺更加明顯。
只是漸漸的，水流劃過肌膚時冰冷的感覺在逐漸消失。
他不知道是自己的感官失去了作用，還是身體漸漸被冰涼的水流同化。
熟悉的感覺再次淹沒皮修的理智，他像瘋了一樣地在水中撲騰，本能地求生。水底像是有可怕的怪物在追趕他、糾纏他，如果不努力掙扎，就會徹底被拖下去，拖進看不見光的深淵裡。
「皮修，就憑你也配跟我爭？狗就要有狗的樣子，我主動施捨給你的你才能去碰，我沒同意你碰的東西你敢碰一下，就要做好被懲罰的準備。」
「我沒有！我沒有碰你的東西！那本來就是我的！是我自己爭取來的！」
「閉嘴！我允許你說話了嗎？你是不是忘了，如果沒有我，你什麼都不是！就連這張臉都是佔了我的便宜才被人注意到的，你忘了嗎？」
「我不是……」
我不是……我沒有……
我才不是你的替身！
我明明……就是我自己啊。
……
「皮修！醒醒！清醒一點！」
「咳咳……」
「抱緊我！別怕！我在！我不會讓你有事的！別怕……」
「咳……辜……咳咳……辜戚寒……」
「嗯，是我，我在。」
「我……我不是……」不是替身。
皮修的話還沒說完，就在辜戚寒的懷裡暈了過去。
辜戚寒心裡一緊，抱緊了皮修，以防止他沉入水裡。
恰好此時，旁邊的扁舟劃了過來，船上的漁民伸手拉住他們：「快上來！」
辜戚寒跟漁民配合，現將皮修送上了船，接著自己翻身跳上船。
大船上的人放下繩梯，辜戚寒站在扁舟上跟泰坦配合，將皮修送了上去，然後自己快速爬上大船。
「怎麼樣？沒事吧？」泰坦擔憂地問道。
辜戚寒表情嚴肅，臉色難看的很。他將皮修從泰坦手上接過來，大橫抱起進了船艙內，背對著泰坦說：「找塊乾的毯子來！」
「哦，好！」泰坦沒敢耽擱，轉身去問人借毯子。
這些漁民原本就熱情好客，這次皮修落水又是因為他們的失誤，一個個心裡也是愧疚不已。此時都很配合，紛紛找出自己的毯子和衣物送過去。
「這不行啊！人沒事吧？要不然讓小船先送回去？」
「看著天色也不早了，今天提早返航吧，直接去縣裡，那裡的醫院醫療設備齊！」
「行！返航吧！」
「返航！」
原本按照平時的計劃，他們至少還要再過一兩個小時才會回去，現在因為擔心皮修的情況，整個船隊提前返航。
船艙內，辜戚寒將自己上身的濕衣服扒下來隨手已讓，赤裸著上身轉手去扒皮修身上的濕衣服。脫下來后扔到一邊，再用乾燥的毯子將皮修整個裹住。
泰坦見他抱著皮修沒有其他動作后，著急地問道：「你就這麼抱著他？不做一下急救措施？他嗆得水不用想辦法給他弄出來嗎？」
「他沒嗆水。」辜戚寒抱緊皮修，頭也沒抬地回道。
「什麼？」泰坦一愣。
辜戚寒又重複了一遍：「他沒嗆水。」
他幾乎是在皮修落水的瞬間跳下去將人拉住，皮修根本沒有嗆到什麼水。在暈過去之前，皮修還跟他說了話，他確定皮修不是因為嗆水在暈過去。皮修當時的狀態，明顯是陷入了某種魔怔之中。
辜戚寒不知道是什麼導致皮修變成這樣 ，但一定不是什麼美好的記憶。很可能也是導致他怕水的原因。
但現在皮修陷入昏迷，辜戚寒有再多疑問也問不出答案。
泰坦見他如此篤定，便也就沒有在繼續追問。見自己在裡面也幫不上什麼忙，想了想，轉身出去盯著行船的速度。
昏迷中的皮修依舊不安穩，眉心始終緊皺著。
辜戚寒伸手想要撫平皮修眉間的褶皺，卻怎麼也撫不平。辜戚寒不由地跟著一起皺緊了眉頭。
「你到底夢見了什麼呢？」低喃的聲音在船艙內響起，仿如幻覺。
……
皮修夢見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夢見了那段據說被他遺忘的過去。
他不會游泳，劇組裡的人都清楚這一點，卻沒想到這會成為別人對付他最簡單有效的手段。
皮修曾經也是一個演員，曾經跑了十年的龍套，後來好不容易熬出頭的演員。
他記起，那是他通過自己的視鏡拿到的第一個正經角色，飾演劇里的男二。這對於當時的皮修來說，無異於天降大喜，他為此高興的一夜都沒睡著。之後更是為了能夠演好那個角色，廢寢忘食的研讀劇本。
只是他當時卻不知道，那角色並不是真的完全靠他自己的實力得到的。不是他的實力不夠，而是這個圈子裡實力有時候也並不能代表一切。
那個角色是有人走後門幫他得到的，皮修一開始不知道，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有那一次落水的無妄之災。
那時候他真的以為自己死定了，落入水底的時候甚至沒有感覺到頭磕在石塊上的疼痛。還是後來在醫院的病床上醒來后，感受到後腦勺傳來的陣陣刺痛，皮修才意識到自己的頭在水底磕傷了。
沉入水底的時候他以為自己要死了，甚至沒想過自己還能醒過來。
救他的是當時劇組的一個群演，那個群演後來似乎也遭了殃，就因為救了他。雖然後來皮修發達后沒忘了那個群演，可那個群演當時已經退圈很久。
那次之後，皮修對於自己落水的原因已經不記得，醫生說是因為頭磕到引起的短暫性記憶丟失。也可能是因為患者本人不願意記起，所以才會遺失當時的記憶。
當時醫生告訴經紀人，記憶的恢復要看運氣和時機，也許很快能恢復，也許很久才能恢復。
恐怕連皮修自己都沒想到，恢復記憶的契機是在這個世界里。
當時皮修失憶後有不少人懷疑皮修是裝的，但事實是，皮修是真的不記得自己落水的原因。他唯一記得的，就是自己被冰冷的水流淹沒時的恐懼。來自對於死亡和遺棄的恐懼。
自那之後皮修就很怕水，最嚴重的那段時間，皮修甚至連浴缸里的水都害怕。
即便是後來他登頂影帝寶座，圈內的人也都知道，皮影帝從來不接有水的戲，即便有也必然是用替身。
一開始得知皮修下水的戲用替身，不少粉絲還以此詬病他。說他耍大牌、不敬業，皮修也不解釋，就這麼任由粉絲和黑粉們說。
直到後來有一次在訪談節目上，主持人當眾問出這個問題，皮修才說出實情。
當然仍然有很多人不信，覺得他在炒作，故意賣慘。但更多的人還是信的，因此皮修演戲，除了跟水有關的戲份，其他的所有戲份都是親自上陣，甚至一些危險度極高的戲份也從不用替身。
皮修很怕死，因為他曾經親眼見著一個人死在自己的面前。
那個人就是當初將自己推下水，差點淹死他的人。
皮修一直都沒想通，為什麼他要死在自己的面前？用那張跟自己如此相似的臉，死在自己的浴缸里。
所幸當時浴缸里沒放水，否則皮修恐怕下輩子都不可能抗拒得了對水的畏懼。但他也確實再也不敢用浴缸，甚至房間里絕對不裝浴缸。
以前皮修不懂，現在皮修好像懂了。
他死在自己的浴缸里，應該是在告訴他：我把欠你的這條命還給你。
如果不是那個群演下水救了他，那麼他確實已經死在了那場人為的意外里。
可是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報復？
一個跟自己長相相似，並且曾經也是紅極一時的大明星，突然死在影帝房間的浴缸里，不管他再怎麼解釋，也不會有人相信對方的死跟他無關。
「殺人犯」這個標籤突然就被貼在了他的身上，很長一段時間。
那段時間，皮修好像又回到了當初做龍套的時候，沒有戲接，沒有人為他說話，也沒有人相信他。
他每天看到的最多的就是網上所有人都在質問他：為什麼要殺了那個人？都已經搶走了那人的一切，為什麼還不肯放過他？
皮修苦笑，什麼叫搶走了別人的一切？
明明他才是那個被搶走了人生的人啊。
一滴淚順著皮修的眼角滑落，滴落在辜戚寒的手心裡，滾燙的熱度彷彿灼燒著他的皮膚。
辜戚寒愣愣地看著手心裡的那滴淚，許久后慢慢地收緊了掌心。
抬手輕輕擦拭掉皮修眼角的淚水，眼中浮現一抹心疼。他不知道皮修到底夢見了什麼，但他見不得這人難受的樣子，也見不得這人的眼淚。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心理變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只是當他察覺時，有些東西已經在心底生根發芽。
他是一個Alpha，一個高級Alpha。他的感情本應該是生來淡漠，對Omega更是寫在基因里的征服和支配。這些在之前他一直都恪守的很好，也從不認為自己有一天會與這些寫在基因的天性背道而馳。
皮修的出現就像是一把鑰匙，將他封印在基因里的魔盒打開。
Alpha生性淡漠？假的。
Alpha只懂征服不懂情愛？假的。
Alpha就是個沒有感情的打樁機？假的。
Alpha不會愛上一個Omega？假的。
統統都是假的。
鮮少有人知道，被封印在Alpha基因底下的，是偏執的愛戀。
有些人要麼一輩子遇不到真愛，一旦遇上，只能抵死糾纏。
從發現皮修的信息素味道是最特殊的那一刻開始，皮修對於辜戚寒來說就不再是一個沒有姓名的路人甲，又或者是互相廝殺的死對頭。
大部分人只知道Alpha的信息素能夠影響Omega，不僅能讓Omega在身體上依戀Alpha，甚至從心裡愛上這個Alpha。
但鮮少有人知道，當一個Omega跟一個Alpha的匹配度足夠高的時候，Omega對於Alpha的影響同樣很大。傳聞中，擁有百分之九十九匹配度的Alpha跟Omega被譽為命定之人，擁有互相吸引、影響的能力。
這樣的兩個人會在見到對方的第一面就相互吸引，不自覺地靠近，甚至迷戀對方。
而他們一旦相愛，上天都不忍將他們分開。
只是這樣匹配度的人很難遇上，一千對AO戀中也不見得有一對。
辜戚寒曾經對這樣的說法嗤之以鼻，但現在他卻覺得，也許他跟皮修之間的匹配度要超過百分之九十九。
戚家跟簡家曾經為他跟簡一言測試過匹配度，說出去可能大家都不信，他跟簡一言之間擁有高達百分之八十六點七的匹配度。這已經是非常高的匹配度，然而他對簡一言的感覺也不過是覺得他的味道比其他Omega的好聞一些罷了。
這樣的匹配度他都沒能喜歡上簡一言，他不信他跟皮修的匹配度會低於這個數值。
或許，他跟皮修就是那傳聞中一千對中也出不了一對的命定戀人呢？
不過沒關係，就算不是也沒關係，只要他說是，那他們就是。
這就是所謂高級Alpha的自信和霸道。
辜戚寒認清自己的心意到確定自己的心意只不過是短短瞬間的事情，而在確定心意之後，他就沒有放手的準備。
就像徐景明曾經說的，他這樣的人這輩子要是能遇上一個心動的人不容易，遇到了就抓緊些別弄丟了，否則搞不好就是要孤獨終老。
辜戚寒以前也覺得自己是要孤獨終老的命，不然怎麼會得那樣的毛病？
但現在他卻覺得，這病得的挺好，說不準就是他跟皮修上輩子定下的約定呢？這輩子靠著這個辦法確認對方的身份。
千萬人與我擦肩，唯有你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