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5章 大義之心
郭劍南震驚呆立良久，心中感慨不已。
直到此刻，他似乎才明白易兄的修為何等恐怖，手握著玉簡心跳如鼓，徹底沒了曾經高人的風範，眼裡竟是生出萬般震動和嚮往。
不過，郭劍南也絕非等閑之輩。
即便感到修為差距極大，讓他有些愧疚和汗顏，但他銘記著自己的重任，也深知易兄處境的艱難！
連忙收起玉簡，郭劍南的眼中滿是肅穆。
「面對一眾高手，還能霸氣出言抵擋二十個時辰，真不愧是易兄！」
「不過，我郭劍南也絕非厚顏無恥之人！」
「不用多想，易兄此刻處境肯定兇險不已，這般輕鬆回訊，定是為了安撫我，我絕不可辜負易兄的豪情，更不可有絲毫懈怠！」
郭劍南長長了呼了口氣，不斷調整心境。
他很清楚。
易兄確實修為恐怖，也有著無人能及和義氣，此刻就算能夠應對林外高手，良苦用心回訊，但事情絕非聽來那麼輕鬆，萬一那些人傳訊風雪島求援，事情就將一發不可收拾！
想到嚴峻的後果，郭劍南摒棄一切雜念，連忙運轉修為繼續破陣！
這一刻。
在種種壓力的加持下，他彷彿進入了某種純凈境界，不被身邊的一切驚擾，全神貫注於破陣救人的要務中。
可惜。
風雪島眾人也非等閑，能用來封印樹尊者的十方荒絕陣，更是陣法中的上古傳承，集合十人修為設立，根本不是那麼輕鬆能夠破開的。
哪怕郭劍南拼盡全力，解開一個陣眼都耗費極大，沒過多久，這位無敵劍尊已是汗如雨下！
陣法中心。
呼吸微弱的樹尊者望著一切，眼裡動容不已。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十方荒絕陣何等恐怖，就算有數位陣法大能在場，也未必敢放言能夠解開此陣。
郭老能夠孤身解開幾道陣眼，修為和陣法造詣已經足以震動千萬修士，無愧於無敵劍尊之名！
哪怕進度愈發緩慢，也無可厚非。
樹尊者自責悄望著一切，眼裡滿是愧疚，就算隨著時間流轉，他的氣血不斷倒退，也只有滿臉的感動。
奈何這陣法實在恐怖，他的氣息變得越來越微弱，就連站立凝望老友，也變得愈發困難起來。
轉眼已過十二個時辰。
樹尊者終於支撐不住，宛如枯木般僵坐，本就被禁錮修為的軀幹，被不斷吞噬著氣血，此刻連一絲氣力都沒了。
有些模糊的視線里，郭劍南也一臉糾結的停下了動作。
抬眸相望，滿是苦澀。
郭劍南猶豫幾息，終於握拳艱難出聲。
「樹尊者……」
「老夫慚愧，如今不能再繼續破陣，救你脫困了……」
兩人相交數萬載，一眼便知彼此所想。
不等郭劍南說完，虛弱樹尊者就擠出笑容點頭。
「郭老，無需多言了。」
「我絕非貪生怕死之人，也知義之所在。」
「昨夜種種，我都看在眼裡，深知易兄還在外阻攔風雪島高手，你我和易兄萍水相逢，卻能被這般大義相待，若是讓易兄繼續孤身苦戰，豈不讓天下人恥笑！」
中氣十足的話語，幾乎是拼盡全力道出。
郭劍南聽得眼裡光芒閃爍，一時竟是不知如何開口！
樹尊者就快油盡燈枯，若是此刻放棄破陣，必將隕落於此，在這種生死大事面前，卻依舊清醒堅守道義，世間有幾人能及？
這一語決絕之言里，滿是義氣和自尊！
這位妖族大能，經歷過無數大起大落，也曾呼風喚雨震懾一方，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依舊是那位風采超然的樹尊者！
看著老友強撐出言，郭劍南沉默了。
他就算有千言萬語，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很多年前，他曾經聽人說過，人只有在臨死之際，才能看清自己是怎樣的一個人，平生的種種虛妄，都將煙消雲散。
此時此刻，他比任何人都能看清樹尊者。
這位老友的傲氣和風骨，遠勝那些歲月長河裡劃過的所謂俊才，即便出身妖族，也是當之無愧的君子，是真正的世間俊傑！
誰說外族不可信？
聽著老友默契道出他心中的艱難，郭劍南心中不甘更甚，此生僅存的知己，面臨隕落竟能如此豁達，獨留他抱憾終身……
世間最悔恨之事莫過於此。
眼見郭劍南久不應聲，只是肅穆凝望而來，樹尊者突然想起往事，不禁笑出聲來。
猶記得……
曾經盛年初遇，兩人何等風光年少，都心懷抗魔熱血，彷彿有著無限的衝勁和自信。
奈何出身異族，都懷有疑心，那時候的郭劍南身負長劍青絲垂眸，只是肅穆相望。
「吾欲求抗魔同道，你可有大義之心？」
那種直抒胸臆的劍氣，彷彿逸散全身。
人如劍，可破天！
數萬載過去。
當年的無敵劍尊，已是白髮老翁，也沒有了鋒芒畢露的英氣，只有真摯的眼神一如曾經。
眨眼便是一生，宛如夢境。
今生能與這位成為知己，雖死無憾。
樹尊者的臉上綻開笑意，透著放下一切的豁達。
「郭老，當年我高攀和你結交，如今你卻這般猶豫，莫不是要壞我一世英名，如此說來，我可有些悔恨了。」
聽著玩笑般的口吻，郭劍南的眉頭稍稍舒展幾分。
「樹尊者，你……」
老樹的笑意里滿是瀟洒，一如曾經那個看似正邪難辨的妖族少年。
「哈哈哈……」
「你我相知一生，何必在最後扭扭捏捏，若要害得易兄傷亡，換取我苟且偷生，這絕非你我能做出的事。」
「今生至此，本座心滿意足！將來你若能完成抗魔大業，我就算在九泉之下，也能含笑而眠了！」
聽著這話，郭劍南也擠出笑容。
他沒有看錯人。
這位摯友，的確是義薄雲天的俊才，哪怕直到隕落之際，也沒有忘記他們初見時的豪情約定。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哪怕要用一生去踐行，也九死無悔！
這便是男人的浪漫。
面對這位英才，任何多餘的好意，都是一種羞辱！
郭劍南終於長舒一口氣，笑著點頭應聲。
「好。」
「若是我能完成抗魔大業，定會祭拜告知於你！」
說著，郭劍南從袖中拿出美酒，眼中泛起光芒。
含笑凝望老友，視線有些模糊。
明明滿是皺紋的老翁，宛如時光倒流般，變回了意氣風發的狂傲尊者，正在笑吟吟地打量而來。
看著初見時的傲氣模樣，郭劍南也笑著道出當年的肅穆之言。
「妖族少年……」
「若你有大義之心，便同我痛飲一場，天地為鑒，同抗魔族！」
聽到這話，樹尊者也默契應聲如當年！
「哈哈哈……」
「一言為定，天地為鑒！」
兩人相視大笑，滿是感慨！
「哈哈哈哈！」
即便笑得豁達萬千，淚卻不住地眼中打滾。
到了他們這種層次，早已堪頗生死，郭劍南保留著老友最後的體面，轉身咬牙盪開虛空，淚光才如星芒般灑落。
再次睜眼踏入虛空，只有滿目的戰意！
這場血仇，他定會千萬倍來償還！
無力拯救樹尊者，乃是此生最大遺憾，絕不可讓易兄再犯險，就算拚死，也要同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