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檀冰以符籙現身,猶如親臨。
他和謝明瑤說的話,其實只有謝明瑤能聽見,但謝明瑤最後說的話,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見。
他們是不知道「爸爸」這個自稱何意,但結合起「乖兒子」來,就沒人會不懂了。
肯定是和「爹爹」一個意思了。
謝明瑤居然對道尊自稱父親!
她瘋了!入魔真可怕!囂張得連性別都搞忘記了!
看守山門的小道士們也都算見過世面了,可謝明瑤這種魔女他們真是第一次見,他們更加堅定了道心,發誓一定不要有一天變成她這種瘋瘋癲癲的樣子。
蘇芷汐冷眼瞪著謝明瑤,只看眼神就知道她恨不得把謝明瑤扒皮抽骨,那眼神太炙熱了,謝明瑤難以忽視,便抽空回了她一眼。
「怎麼,不甘寂寞?別擔心,一會就有你的事兒了。」
謝明瑤說著從地上爬起來,斜睨著那道靈光四溢的符籙,她方才的話大概把檀冰說傻了?他到現在都沒什麼反應,還沒回過神來?
謝明瑤不給他時間,直接指著蘇芷汐道:「看看這位,本人的同謀,若沒有她相助,我不可能走到這裡,道尊要問罪,可別忘了我親愛的蘇師妹啊。」
蘇芷汐氣急敗壞:「謝明瑤!你胡說!」
「我胡說?」謝明瑤笑了,「你也不看看你人在哪裡,方才還試圖阻攔你師尊追我,你覺得還能洗白嗎?洗不白的,你還不如大方承認你嫉妒了,吃醋了,你想讓我趕緊消失,好獨佔你的師尊……哎呀!」
蘇芷汐惱羞成怒動了手,她算是明白了,謝明瑤就在這兒等著她呢,她恐怕早就算到他們不可能成功離開,也是她太激動大意了,哪怕師尊平時不會時時刻刻外放神識關注她,但謝明瑤畢竟身懷魔氣,他也許改了習慣呢?
師尊肯定將她們如何勾結都看清楚了,肯定生她的氣了!
謝明瑤她果然是想挑撥離間他們師徒,該死的是她竟然再次中了她的計!
「謝明瑤,我殺了你!」
蘇芷汐紅了眼睛,想置謝明瑤於死地,每一招都是殺招,從謝明瑤那裡搶走的屬於檀冰的外衫也顧不上珍惜親密地抱著了,直接扔在了地上,騰出手挽起劍花。
謝明瑤瞧見,總覺得那外衫以後能派上用場,於是她順勢撿起來塞進了儲物戒。這儲物戒還是蘇芷汐之前送來的衣服里配的,裡面什麼東西都沒有,這外衫算第一件。
想來蘇芷汐都沒想到可以把外衫收進儲物戒,就那麼順手扔在了地上,也是真的很生氣了。
而且,她內心裡其實也沒有那麼在意檀冰吧?
嘖,都是套路。
謝明瑤玩味地朝她笑笑,在她劈劍而來時眼疾手快地飛身抓住了空中懸著的符籙,符籙迸發劇烈的光芒,刺得在場眾人都閉上了眼睛,包括蘇芷汐。
當他們可一睜開眼的時候,就發現謝明瑤已經消失不見了。
蘇芷汐怔在原地,看著符籙消失的地方就知道是師尊帶走了她。
師尊還是不想讓她了結她。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蠱惑她,欺騙她,令她處於尷尬境地,可師尊好像一點都沒打算替她討回公道。
甚至在她和謝明瑤同時在場的時候獨獨帶走了她。
當然……師尊那樣清冷卻仁善理正的人,絕對不會偏私或如何,他這樣做,可能只是將謝明瑤先帶回去懲罰吧。
想來也對,不管這件事的過錯方是誰,都不該私下裡大打出手,師尊還在,就該師尊來定奪。
他一定能知道她只是被謝明瑤的魔言魔語所騙,不會生她的氣,令謝明瑤如願以償的。
有了信心,蘇芷汐飛身而起趕回溶雪宮,殊不知溶雪宮現在的情形和她想象得不太一樣。
一開始其實差不多的,謝明瑤說了那麼放肆的話,檀冰自然要興師問罪,她被帶回后就丟在地上,渾身都摔得疼。
符籙消失,檀冰本人出現,隔著一道薄薄的霧氣虛虛實實,美輪美奐。
「你在山門前說了什麼?」
冷清的問話,不帶一絲感情。
「乖兒子?」他尾音幽長,「爸爸?」
謝明瑤一口氣堵在嗓子眼,眼睛轉了幾轉,突然直起身擺出可憐兮兮的樣子。
「對不起嘛。」她抿唇道,「我一時激動,太害怕了才那麼說的。」
檀冰沒吭聲,謝明瑤便繼續道:「道尊千萬別誤會,『爸爸』這個自稱是罪稱,我沒上崑崙之前從凡界戲文里聽來的,絕無半分冒犯之意。」
罪稱,的確是罪稱,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不孝子,真是個失敗的父親。
心裡話沒說出來,謝明瑤還在胡言亂語:「道尊這次可不能怪我,是你的徒弟跑過來非要把我送出崑崙,逃跑路線和法子都是她想的,與我無關。」
檀冰最後開口,卻不是理她最後的狡辯,而是前面那句——
「你激動害怕時,反而會挑釁旁人?」他慢慢走來,繁瑣的道袍長長及地,隨著他的步伐發出悅耳的微聲,「真的激動害怕,難道不該示弱認錯?」
謝明瑤一窒,盯著他沒說話。
檀冰走近她,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漫不經心道:「罪稱更是可笑至極。在你眼中,本尊一定十分愚蠢,才令你連詭辯都不夠用心。」
謝明瑤一副受傷的樣子:「我句句屬實,道尊怎麼就不肯相信呢?」
她潸然淚下:「道尊不信便不信吧,反正從來都沒人信我,你們只信蘇芷汐,道尊將罪名全都推到我頭上,便可以讓你的弟子脫身了,我都明白的,只恨我沒有能力反抗蘇家和宗主,白白讓蘇芷汐將我的位置搶了去,要不然……」
她抬起頭,淚眼婆娑道:「要不然,如今被道尊所維護的,便是我了吧?」
梨花帶雨的美人期期艾艾地看著你,當真是十分動人。
她那欲言又止的傾慕淚眼,故作堅強緊抿著嘴角,都讓人很難對她再說什麼重話。
謝明瑤心裡知道,只要正常男人見到她這樣,都會有所回應。
但檀冰是正常男人嗎?
不是。
所以他給的反應出乎她的預料。
「本尊看你是魔氣熏心,撒謊都如此入戲,該洗洗了。」
被丟淬心池這件事,謝明瑤已經算是有經驗了。
他可以把她丟進去一次兩次,但事不過三,這次不可能就這麼讓他丟進去。
真該感謝崑崙前幾代道尊的結界,檀冰到了這裡也會失去法力,雖然他是男子,力量肯定比她大,但她使出吃奶的勁兒,還是能抵擋一二的。
在被丟下去之前,謝明瑤腳步翻轉反撲回去,檀冰興許沒料到她前一秒還淚眼朦朧下一秒就能狠厲地撲過來,雖後撤一步躲開了些,但謝明瑤來得太快太近,直直壓到他身上,他重重倒下,脊背與地面親密接觸,喉間發出低沉沙啞的悶哼。
「帶我來這兒,真不是故意的嗎?」謝明瑤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漂亮的鳳眼緊盯著他的臉,看他微閉著眸子閃躲她的氣息,手臂撐起想推開她,先一步手腳並用將他纏住。
因為距離太近,很多位置不得不緊緊相貼,哪怕道袍里三層外三層,依然令人感觸清晰。
檀冰猛地睜開眼,冰冷的桃花眼盯著她一言不發。
謝明瑤細細描繪他的臉部線條:「真的只是想把我丟進去洗洗?不是因為知道在這兒我們都是凡人,我能反抗你,對你做點什麼,所以才過來?」
她可沒忘了他的本體,他浪蕩的天性,字裡行間透著他故意引誘的味道。
檀冰猛地推她,但推不開,她緊緊抱著他的腰。
「放手。」他隱忍道。
謝明瑤視線上移片刻,看著他凜然不容侵犯的樣子,看他高高昂起的下巴,再看他修長白皙的頸項,那一跳一跳的脈搏……
她忽然低下頭,狠狠咬上去。
「嗯!……」
被咬是疼的,可他早就習慣了疼,比疼更讓他在意的是那片陌生的潮濕柔軟。
他屏住呼吸,用力將謝明瑤推開,這次成功了。
謝明瑤翻倒在一邊,斜睨著他起身的動作,他手捂在頸間,眉頭緊緊皺著,眉心一點硃砂痣鮮紅如血。
她忍笑半天,還是沒忍住,得意地笑出聲來,也不起身,就在地上來回打滾,好不快活。
檀冰一邊輕撫過脖頸上的齒痕,一邊緩慢地掃過得意忘形的謝明瑤,眼神雲淡風輕,好像並不生氣,甚至都不如平日里冰冷疏遠,但後續的發展令謝明瑤覺得自己有點栽了。
手臂忽然被抓住,很快便被帶出了淬心池,謝明瑤心裡一慌,到底還是畏懼於兩人目前的實力差距,使勁掙扎著想要脫離他,但想當然的失敗了。
幾乎眨眼間便回到了溶雪宮正殿內,謝明瑤被扔到美人榻上,手撐著榻剛想起身,兩條手臂便被一齊抓住。
她瞪大眼睛望向檀冰,他此刻的行為實在顛覆了身為道尊冰清玉潔的聖子形象,他竟然玩捆綁??
雙手被反綁在背後,謝明瑤掙扎不能,只能隨他去。
她氣息喘喘道:「道尊這是幹什麼,你要罰我盡可將我丟進淬心池,這是要如何……」
「要如何?」
清冷的桃花眼看過來,檀冰身子靠近,檀香味混著蓮花香撲面而來,那味道催的謝明瑤心跳如雷。
「要給你點教訓。」他聲音清清冷冷,「否則你永遠會這樣不知死活。」
……修為差距這麼大的兩個人,要給她教訓怎麼來不行,何必費心捆她?
謝明瑤投去隱晦的眼神,檀冰接收到,竟好似笑了一下?
她一定看錯了,這男人根本不會笑,他怎麼可能笑。
謝明瑤不再掙扎,老老實實倒在美人榻上,檀冰就站在榻邊,抬手再次撫過被她咬出紅色齒痕的脖頸,謝明瑤很不合時宜地覺得,這一幕太過香艷了些。
「一報還一報,謝明瑤,這是你自己說的。」
檀冰緩緩俯下身,皎若銀月的臉龐純粹而乾淨,琉璃似的黑眼珠倒映著她屈辱的姿勢,他沒說話,但下一秒狠狠咬在了她脖子上。
「呀!」
這叫什麼?
兔子急了也咬人?!?!
可真疼啊!該死的兔子牙!
她咬他那還帶了點調戲曖昧,他咬她卻是耿直地全力去咬,你媽的,為什麼!
謝明瑤痛呼出聲,想推開他但是不行,手被捆著。
她氣急,反向操作掙扎著貼向他,檀冰眼眸睜開,放開她的脖子抬起頭與她四目相對,她氣得眼睛都紅了,盯著一會兒,將他擦去唇瓣血跡慢悠悠的樣子盡收眼底,她氣血翻湧,恨恨片刻,更加迎上他,在他望過來時,突然含住他的唇瓣,使勁咬下去。
血腥味充斥在鼻息間,氣息冰冷的男人身影頓時消失,下一秒出現在遙遠的地方,謝明瑤操縱體內魔氣費力掙脫繩索,活動了一下手腕,半坐在美人榻上舔了舔嘴唇。
「味道比脖子上好多了。」她冷冷地惡劣笑道,「多謝招待啊,道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