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盛夏雨不是用來解暑。雲間前一刻還在閃動青絲,后一刻雨停了天反而更悶,窗外美人蕉還在滴水珠子,喬木上趴著知了就已經開始嘶鳴。
屋裡頭韓老夫人正在跟韓二夫人說著話,孫嬤嬤和清竹在跟前伺候,玉桃在耳房備茶,感受著撲面而來熱浪,無比想念正廳那兩座大冰山。
蓮子茶一衝清香撲鼻,但再香伴隨著蒸騰熱氣也讓人無福消受。
「你就不該出來,你可知道二夫人來老夫人院子是為了什麼?」
韓老夫人只喜歡喝玉桃泡茶,碧翠無事可做只能在旁收拾茶具,時不時束起耳朵聽屋裡動靜,可惜幾面湘竹簾加上灑金帳遮著,正廳不止涼氣傳不出來,也沒遞出來隻言片語。
玉桃聽見碧翠話,不在意她話中意思,只羨慕她乾乾爽爽一張臉。
她現實不耐熱,沒想到穿書了還是不耐熱,髮絲汗濕就算了,她都感覺到自己胸下積了一堆汗。
汗水讓粘膩在了一起,泡完茶她就得抽空把肚兜給換了。
她確不該出正室,但不出又能怎麼辦,韓二夫人明顯看重就是清竹,她總不可能裝作看不懂眼色,硬杵在那裡,得罪韓二夫人沒事,她就怕把女主給得罪了。
她穿進這本《一品寵妾》已經快一個月時間,按著時間軸,女主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要去給男主當通房。
《一品寵妾》是一本不折不扣大女主小說,妥妥女主升級流,女主清竹父母雙亡被賣進國公府,從末等打掃丫鬟開始,第一步是成為了韓老夫人身邊得寵大丫鬟,第二步成了韓府三少爺通房,之後過了許多步之後,她熬死了韓三少爺原配、繼室,在韓三少爺五十歲當上一品大官時候,她終於成為了他正室夫人。
這本書玉桃並沒有完全看完,只是在評論區看到了讀者總結女主升級路,早知道會穿書,她就該看到炮灰女配跟她小名一樣時候,立刻背誦全文。
雖然只看了幾頁,但她這角色命運她是看完了。
韓家三少爺鍾靈毓秀,小時就有文曲星下凡美稱,獨獨在婚事上不怎麼順遂。
自小定下婚約姑娘,及笄起就開始纏綿病榻,韓三少爺等了她兩年,又接著老國公爺去世,韓三少爺要守孝三年,日子就那麼耗了下去,沒想到孝期快過,那姑娘沒等到進門就撒手人寰,香消玉殞了。
眼瞅著他堂兄們都要有了孩子,韓二夫人著急上火,孝期內又不能議親,就想著給兒子定下一門通房,別都及冠年紀還不通曉人事。
女主清竹模樣清秀,懂規矩知進退,韓二夫人在福華院見過她幾次,加上想給老夫人賣個好,便打算定下她。
本來就定下了清竹一人,只是原主身為女主升級路上墊腳石,怎麼可能在一旁干看著。
原主更討韓老夫人喜歡一些,便央了又央,跟著清竹一起去當了韓三少爺通房。
跟女主搶男主,結局可想而知是多麼慘烈,韓三少爺原本還更喜歡原主,但相處過程中,漸漸發現原主毫無內涵,小肚雞腸,便疏遠了她,有一次原主犯下一個大錯,韓二夫人本來就不喜她,下令打了她四十大板,原主沒熬過去死在了下人房。
玉桃還記得原主死後,女主知道原主被隨意埋在了亂墳崗,為原主落了幾滴淚,同時警醒自己要安分守己。
安分守己,不止是女主要拿來警醒自己,她也得刻在腦門芯上。
男主是女主,跟女主姐妹相稱美女通常沒有好下場。
把茶碟放在托盤上,玉桃瞧了眼銅鏡,鏡中丫頭梳著垂掛髻,左右個簪了一朵淡粉絹花,額前幾縷髮絲因為汗水貼在臉龐,露出一張白凈如玉臉,芙蓉面,柳如眉,杏眼桃腮,穿書唯一好處應該是這張臉比她現代出眾不少。
把她原本缺點都擯棄了,優點都無限放大。
想著玉桃低頭看了眼,視線沒落在腳尖而是被胸前遮蔽,透著衣領隱約能看到粘膩白肉,玉桃渾身汗不行:「你去送一趟,我去換件衣裳。」
「好端端換衣裳作甚?」
碧翠以為玉桃是想打扮美些讓韓二夫人瞧,「等到你換了衣裳過來,二夫人該走了。」
「我這是熱了一身汗。」
玉桃一說,碧翠仔細看了她模樣,果真在鬢邊看到了幾顆晶瑩汗珠子。
「怎麼就熱成這樣了?」
雖然瞧見了汗水,但碧翠不覺得玉桃這樣子有什麼見不得。旁人出汗是邋遢噁心,而玉桃一身雪肌,一出汗肌膚下頭就透著粉,像是花蕊沾露,嬌嫩欲滴。
「還是你去罷,在二夫人面前露露臉也是好,別讓風頭都被清竹搶了。」
「尋常又不是見不到二夫人,有什麼搶不搶風頭。」
既然是女主風頭,給玉桃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去搶。
這話佛性不像是出之玉桃嘴巴,碧桃哼了聲:「我瞧你生了場病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要是以前你恐怕就鬧起來了,哪會任由清竹耀武揚威。」
福華院里自來就是玉桃和碧翠好上一些,都是大丫鬟,但清竹可能有什麼女主氣場,在丫鬟堆里不討人喜歡。
碧翠不止一次說過覺得清竹看不上她們。
「她本就不甘願做個丫鬟,當了通房,又是三少爺通房,以後也還算是半個小姐了,跟我們可是不同了。」碧翠語氣酸不溜秋,既像是討厭清竹,又像是為她不平。
玉桃覺得碧翠是真不願見清竹好,但跟她也沒那麼好,這話一句接一句,明顯有拱火意思。
女主當然不同了,在禮教森嚴封建社會,從通房到一品夫人,哪怕是五十歲才做到,那也是妥妥牛逼。
她自問自己沒那個本事,所以絕對不會跟女主搶奪當男主通房好差事。
「不同就不同,各有因緣莫羨人。」
碧翠拿起了紅木雕海棠鎏金嵌邊托盤,輕嘖了聲:「你倒是想得開。」
說是那麼說,但她可不信玉桃能想那麼開,玉桃仗著漂亮與老夫人喜歡,隱隱以福華院第一丫鬟自居,怎麼可能讓清竹越過她占走這門頂好機緣。
恐怕是心裡琢磨著什麼不樂意告訴她。
韓老夫人極重規矩,哪怕在內室頭,也是翡翠抹額,玫瑰紫緙絲褙子,頭上赤金髮環,端坐在上座。
左下座韓二夫人打扮妥帖,點翠蘭紋頭面,身上金枝玉葉紋長褙子,下是牡丹團花馬面裙。
碧翠抬著托盤到了內間續茶,韓老夫人瞧見是她:「玉桃呢?」
自己端著茶杯,老夫人卻點了旁丫頭名字,碧翠面上笑容反而更燦:「玉桃泡好了茶,嫌天太熱,回屋換衣裳去了。」
「這丫頭就是容易熱著,平日里都恨不得貼在冰上頭。」
韓老夫人笑談了一句,便繼續跟韓二夫人聊身邊瑣事,只是立在一旁打扇清竹聽著玉桃名字,微微閃神。
這府邸里七位少爺,後頭三個年歲都還小,前面四個,大少爺和二少爺都娶了妻,妾侍通房都不少,三少爺和四少爺雖都未娶親,但三少爺是正經嫡出少爺,還未弱冠便是庶吉士,前途一片光明,而四少爺是不受寵庶齣子。
其實若是讓她選,她寧願選庶出少爺,嫡母不喜在婚配上就不會許給他有底氣正室,可惜四少爺早年受了重創雙腿殘廢,性格陰戾,讓人實在沒法子選。
她知曉二夫人中意她模樣端莊,但她也曉得她模樣只是端莊而已。
她跟玉桃相比遠算不上漂亮,若是玉桃也去了三少爺房裡,有了對比三少爺恐怕更喜玉桃。
但她卻不排斥玉桃同她一起去三少爺那,因為玉桃美則美,卻十足沒腦子。
三少爺性子冷清自持,要不然也不會那麼多年都沒妾侍通房,他一心向學,對於美色會一時迷惑,但認清后就會知曉什麼樣女子伴在他身邊最好。
清竹有心讓玉桃來襯托自己,但這一個月來玉桃像是變了性,老夫人提起二房事不言不語,像是對去三少爺那兒沒了興趣,若說還是有什麼不一樣,就是她更用心討好老夫人,現在幾個丫頭裡,老夫人最寵就是玉桃。
如今韓二夫人過來,按著以前玉桃性子,鐵定是要露個臉,如今卻像是特意避開,難不成她真覺得三少爺那兒不是好去處了?
若是這樣她又打算去哪?難不成認命配個同是家生子管事,一輩子當奴才做牛做馬。
要真是這樣她可是蠢得無可救藥。
一從耳房出來玉桃就悔了。
本來以為耳房就夠悶出了耳房她才曉得什麼是汗如雨下。
估摸著韓二夫人還要在福華院待上一會,玉桃換了衣裳不急著回耳房,而是貼著迴廊靠牆一面,往府邸里有假山流水地方移動。
國公府層台累榭,多是避暑地方,她去地方離福華院不遠,是一處鐘乳石假山群。
有山有水地方自然有涼風。
只是玉桃今日過去,剛進洞里,就發現這地方提前被人佔了。
從烈日過渡到昏暗環境,她眼睛有片刻模糊,沒第一時間瞧到人影,聽到了有人開口才頓住了步子。
「誰派你來?」
開口男聲有股慵懶味道,吐詞緩慢,雖然是在發問,卻不像是在意問題答案。
玉桃腳步停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洞穴中坐著輪椅男人已經側過了臉,他視線從地上跪著人轉到了闖入人身上,狹長眸子在半暗環境里鍍了一成特別流光,
懶洋洋目光在玉桃臉上滑了一圈,似乎覺得目光抬高太累,視線自然而然就回到了直視位置,正對著她胸前顫動過分地方。
玉桃怕跑起來熱,一路走得格外穩妥,但一個地方只要過度大,又沒有穩定包裹輔助工具,她喘個氣都能跟著抖。
沒想著會在這裡遇到人,而且還是府里主子,玉桃快速地福了福身:「四少爺安。」
行了禮玉桃抬頭看到韓重淮目光依舊沒有移開,心裡罵了聲老色批,脖頸微低:「奴婢無意闖入,擾了四少爺,還請四少爺不要與奴婢計較。」
說起來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在陰涼地方遇到韓重淮,半個月前她趴在一處假山邊上石桌昏昏欲睡,半眯著眼感覺光線被物體遮住,嚇得蹦起來,來就是韓重淮。
見到有人他推著輪椅就走了,誰知道這一次闖入人變成了她。
沒聽到韓重淮動靜,玉桃試探地腳步偷偷往外蹭,蹭到了烈日底下,她轉身就溜。
淡粉碎花絛巾裹著腰在驕陽下,像是被光曬化了似,纖細像是搖曳絲條。
韓重淮片刻才收回了目光,看向腳下顫抖不停男人:「你消息是遞給她?」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