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灰姑娘的繼母25
維特利爾醫學院的學院長艾迪·郎特叫來守衛, 讓守衛把那對自稱姐妹卻長得一點都不像的小姑娘丟出去。
「你們是聽不懂奧斯納布羅克的語言還是聽不懂人話?」
操著一口上流階級特有的口音,扶正鼻樑上的單邊眼鏡,艾迪·郎特居高臨下地站在維特利爾醫學院二樓的走廊上, 雙手背在身後的他睥睨道:「我不是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嗎?你們是女人,女人想學醫就只能做護士!」
「你們要是不願意做護士,就給我滾出維特利爾醫學院!這裡不是你們這中沒有毅力與耐心,連人話都聽不懂的、沒有家教的小姑娘能用來玩耍的地方!還是說你們在這裡引起騷動是為了能讓未來可期的男士們注意到你們?」
「如果你們打的是這中主意, 那恕我失禮, 你們真是比街邊的女昌女支還不如。至少女昌女支還懂得投其所好, 你們卻只是在妨礙男士們學習!」
「吭哧」、「吭哧」的聲音從四面八方的教室里飄出。葛羅莉婭與辛德蕾拉被醫學院的守衛抓著就往外面拖。
眼睜睜地看著醫學院教學樓的大門在眼前緩緩關閉,葛羅莉婭與辛德蕾拉聽到的艾迪·郎特所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給我滾出去吧!你們這兩個下流的女人!」
葛羅莉婭不明白,自己只是想學醫, 怎麼就成了「下流的女人」?就因為醫學院里都是男士嗎?就因為她學習過護士的課程后, 不願意做只能簡單學習護理過程、無法接觸到最新醫療技術的護士嗎?
可女人為什麼只能做護士呢?
……不,如果護士也能學習先進的醫療技術,做護士也沒什麼不好的。可為什麼維特利爾醫學院的護士專業只會教一些皮外傷的包紮、給病人量體溫、認藥名、記藥名這中無關緊要的小事?這裡的培養的與其說是「護士」,不如說是對醫生還有醫學生予取予求、任勞任怨的專用女僕!
「對不起、蕾拉……都是因為我,害得你也被趕出來了。」
扶著葛羅莉婭的辛德蕾拉搖頭:「這不是莉婭姐姐錯。」
同樣是被艾迪·郎特用那樣難聽的話辱罵, 辛德蕾拉卻遠沒有葛羅莉婭那樣受傷。誰讓她的身體里還有另一個靈魂?金荷蕾罵起人來可不像艾迪·郎特那樣含蓄, 她潑起人冷水來那更是比艾迪·郎特臟上十倍。
有感於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被金荷蕾鍛鍊出了超強的心臟,想到「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個形容的辛德蕾拉突然發現平時最喜歡在自己受難時跳出來奚落自己、對自己落井下石的金荷蕾今天居然沒開腔。
「——?」
感覺到辛德蕾拉的困惑, 金荷蕾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這個辛德蕾拉是怎麼回事?平時罵她她無動於衷, 今天懶得罵她了她又擺出一張困惑臉。難不成她希望她罵她嗎?這是什麼抖m的興趣啊?
「那傻叉校長真是個沙文豬腦袋, 稍微有點權力就瞎傑寶蹦躂, 他以為自己很上流嗎?整一個純傻叉的井底之蛙。我今天要罵也是罵他個@#%&*%……你指望我罵你什麼?該罵你的我早就罵過了。」
「——「女人學那麼多東西又有什麼用?結婚之後你也只有在家生孩子帶孩子的份兒。你去學醫純屬浪費錢、青春美貌與時間精力!」同樣的東西我罵過你幾次了?你不聽還想要我繼續罵?你是當我傻還是你就喜歡被罵?」
辛德蕾拉不是太聽得懂金荷蕾罵艾迪·郎特的那些話,罵人罵得太髒的話她也不想懂。習慣成自然地自動跳過金荷蕾罵人的部分,辛德蕾拉總結了一下金荷蕾想說的話。
「……也就是說, 你放棄阻止我學醫了,對嗎?」
金荷蕾一時語塞。好一會兒才丟下一句:「你愛浪費自己的人生就浪費好了!我反正不會做這中無用功!」跟著就開始自閉,再不理會辛德蕾拉。
現在辛德蕾拉會和她的異母姐姐如此親密,兩人要好地想一起學醫不過是因為王子還沒有出場。愚蠢的辛德蕾拉根本不知道所謂的姐妹情會為了一個男人破裂得有多快。
金荷蕾告訴自己:她懶得再罵辛德蕾拉這個榆木腦袋是為了等著看辛德蕾拉和她兩個異母姐姐為了男人翻臉的笑話。並不是因為她稍微受到了什麼觸動……呵,她這中鐵石心腸一心只有往上爬的惡女,怎麼可能還殘留著什麼善念呢?
——她絕對沒有不忍心再看辛德蕾拉與她的異母姐姐在這個男權社會裡四處碰壁。她這個聰明人絕對不會傻傻地像辛德蕾拉那樣捨棄輕鬆的道路,硬要去撞掛著「此路不通」牌子的南牆。
……
葉棠剛坐下來喝了半杯荷普泡的茶就聽看見了從維特利爾醫學院回來的葛羅莉婭與辛德蕾拉。
這個時代的貴族視工作為恥,不管是律師、醫生還是新聞編輯都是中產階級人士。只有少數貴族會把中產階級的職業當作興趣愛好或者特長來玩票性質的學習一下。
冬季上流階級大多在溫暖的室內大肆玩樂。醫學院這中中產階級聚集的地方卻只有一個半個月的冬歇。醫學院課程緊張,即使是家在本地的醫學生也有不少選擇住進醫學院的宿舍里。護士課程主要是訓練護士的服從能力,課程內容相對較少,但上課時間也不短。
平時這中時間葛羅莉婭與辛德蕾拉還在醫學院里。乍然見到兩人,葉棠馬上就知道醫學院那邊出了什麼問題。
母親問話的語氣很平穩,周身的威壓卻讓葛羅莉婭說不出謊話來。與辛德蕾拉一起磕磕巴巴地把自己和辛德蕾拉被艾迪·郎特給趕出醫學院的事情告訴給葉棠知道,葛羅莉婭等著葉棠訓斥自己。
——她不光頂撞了醫學院的教師,還頂撞了學院長的艾迪·郎特。艾迪·郎特據說是有爵位在身的。貴族想找平民的麻煩何其容易?哪怕她們家有點錢,惹惱了貴族還是幾顆腦袋都不夠掉的。就算母親最近鮮少發脾氣,自己今天惹了這麼大的禍,母親不可能不生氣。
「這樣啊……」
將茶杯放到茶碟上的葉棠確實有點生氣。不過她沒生葛羅莉婭與辛德蕾拉的氣。
「那你們要放棄學醫嗎?」
「不放棄的話,你們以後還會被人這麼罵。還會被更多的人,用難聽的話罵。」
身為醫生不可能不與病人有所接觸。葛羅莉婭與辛德蕾拉不光很難找到允許她們學醫的地方,未來她們成了醫生也會被人說三道四。
遇上了自戀的病人,葛羅莉婭與辛德蕾拉為病人檢查幾下都有可能被病人當作是對他有意思,在暗示他什麼。
那些自認「清廉潔白」,甚至無法接受與未婚先孕的女性住在同一屋檐下、伺-候同一個主人的婦人們會用盡全力去排擠葛羅莉婭、辛德蕾拉,儘管葛羅莉婭與辛德蕾拉不曾做什麼壞事,她們觸碰男性的身體只是職業需要。
然而女醫生也不能只為女患者看病。否則男患者會認為女醫生歧視男患者,剝奪男患者被檢查、被治療的權利。如果歧視罪被坐實,葛羅莉婭和辛德蕾拉很有可能被送上絞刑架。
在這個時代以女醫生為目標,就像在後世以戰地記者為目標,都需要有將自己的性命放到人生第二位、第三位……乃至後幾位的勇氣。
「我……不想放棄!」
葛羅莉婭咬著牙,身側捏得死緊的兩個小拳頭抖啊抖的。
「迪婭還在受病魔的折磨!我不想再在一旁無能為力、什麼都做不了了!」
辛德蕾拉笑了一下:「只是被罵而已,我不怕的。……比起被罵,我更怕自己幫不上忙,只能看著對自己十分重要的人逝去。」
眼前浮現出病床上的生母,想到克勞迪婭或許也會和生母一樣悄無聲息地在床上沒了氣息,辛德蕾拉幾乎要止不住自己的顫抖。
葉棠以眼角瞥了一眼披著衣服從樓梯上下來的克勞迪婭。
克勞迪婭的身體狀況從前天開始就有所好轉。只是怕她病情繼續反覆,所以葉棠沒有馬上把好消息告訴葛羅莉婭與辛德蕾拉,以免葛羅莉婭與辛德蕾拉高興得太早。後面再生波折兩人精神上承受不住。
「那麼,如果我說克勞迪婭已經痊癒了呢?」
克勞迪婭被妹妹們感動得眼眶紅紅的。瞧見她從樓梯上走下來,葛羅莉婭與辛德蕾拉都是一怔,之後葛羅莉婭脫兔一般撒腿衝到克勞迪婭的面前,辛德蕾拉緊隨其後。
克勞迪婭瘦了不少,好在一雙眼睛神采奕奕。葛羅莉婭想抱抱姐姐,又怕自己面前的美人是自己的幻覺,她躊躇著不敢伸手,還是辛德蕾拉拉起她和克勞迪婭的手、將她們的手疊在一起,葛羅莉婭這才確定面前的人真的是活生生的克勞迪婭。
「迪婭……!!」
葛羅莉婭「嗷嗚」一聲就哭了,克勞迪婭抱著蹭在自己懷裡的葛羅莉婭,朝著辛德蕾拉張開雙臂。
辛德蕾拉不大好意思地擺擺手,葉棠卻是從後面推了她一下,讓她也撲進了克勞迪婭的懷裡。
「讓你們擔心了……」
蹭蹭妹妹們的小腦袋,克勞迪婭望著葉棠眼淚直流。
葉棠過去摟住她親親她的額頭:「幸好你挺過來了,我的寶貝。我親愛的。」
母女四人又哭又笑折騰了好一會兒,聽到母親問話的克勞迪婭這次代替母親再度對妹妹們發出靈魂拷問:「我已經痊癒了,你們還打算學醫嗎?」
葛羅莉婭與辛德蕾拉對視一眼。
「學!我要學!」
「迪婭姐姐好了,我也依舊想學醫!」
粉紫色的眼眸與祖母綠的眼眸里燃著同樣的執著與熱情。葛羅莉婭與辛德蕾拉說不出自己是因為不想屈服於「女人學醫不能做醫生」這個規矩,還是想讓那個討人厭的學院長艾迪·郎特知道他是錯的。或許兩者皆有吧,也或許兩者都沒那麼重要,她們只是想走自己決定要走的道路,她們想看看自己能在這條道路上走多久,走多遠。
葉棠喜歡女孩子眸中有光的模樣。面前的葛羅莉婭與辛德蕾拉讓她既感到可愛,又覺得憐惜。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一趟維特利爾醫學院吧。」
「我很有興趣見一見那位艾迪·郎特爵士。」
順便削那混蛋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