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花木蘭的阿娘39
「那麼娥娘, 從今日開始你就是『花娥』。」
葉棠去掉的不僅僅是一個「娘」字,更是一道枷鎖。
姑娘不是註定要變成婆娘。給人當婆娘、親娘、晚娘也不是姑娘家唯一的出路。
姑娘們可以冠上任何自己喜歡的姓氏,而不是在家從父、出嫁從夫, 只能冠父姓夫姓。
「花娥, 若是你不喜歡這個名字, 自己改一個便好。你想好了名字,讓人帶你去找溪慈真人便是。溪慈真人掌著長安的戶籍, 要她幫你在戶籍上改名不是件難事。」
跪在地上的花娥用力搖頭,眼眶裡的淚水婆娑掉落。然而她卻笑得很開心:「不!花娥就喜歡花娥這個名字!謝大人賜名!謝大人予花娥再世重生的機會!花娥定當肝腦塗地——」
「肝腦塗地這樣的話就莫要說了。比起你肝腦塗地, 我更希望你能儘快出師。你唯有活到耄耋之年方不負我。」
葉棠的話讓花娥一噎, 她身邊的幾位女冠子卻皆是抿唇一笑——無香子無情起來是真無情, 不無情的時候卻是連對方把死掛在嘴巴上都聽不得。
對上女冠子們揶揄的眼神,葉棠輕咳一聲。她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我的意思是你活得越久越能為我創造價值, 日後也能為我軍培育更多的後進。丹髓真君、凌仙,兩位最是擅長開蒙,花娥便暫時交給你們了。」
葉棠說罷轉向正在對著樹洛干以及木蘭痛呈自己有多麼不講道理、有多麼偏心身為賤民的花娥,要兩人重重懲罰自己的慕容伏羅。
「二位將軍,」
緩步走到木蘭身邊面對樹洛干,葉棠溫柔地宣布自己的判斷:「慕容伏羅所行之事無疑是在我軍中開了個壞頭。我希望用他來以儆效尤。」
「你說什麼!?你個——」
慕容伏羅還想狂吠,不料一張嘴就被旁邊一個女冠子-彈了一粒藥丸進嘴裡。
喉嚨像燒起來一般疼痛!整個人舌頭髮麻!慕容伏羅臉色青黑地掐著自己的脖子,以為自己是被餵了烈性的毒-葯。
「放心吧,這不過是一粒啞葯,至多讓你疼上兩個時辰。」
把葯彈到慕容伏羅嘴裡的女冠子玄機笑嘻嘻地道:「你這張下-賤嘴巴里冒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是對我耳朵的褻瀆, 我僅代表我自己對你小懲大誡。我實在是不想再聽你的污言穢語了。」
玄機說著以一中挑釁的目光看向了樹洛干。她想知道樹洛干會選哪一邊:是一個素行不-良、昨夜又給一個女子留下極大創傷的舊部, 還是行事作風完全不似他人的無香子以及明顯會與無香子一般不會將男子傷害女子之事當作小事輕飄飄放過的木蘭。
選前者,樹洛干與她們必然分道揚鑣。選後者,樹洛干很可能被舊部眾叛親離。
「……女兒家也是人, 人不應以男女分高低貴賤。伏羅所做之事不可饒恕,此事一切聽憑無香子與花將軍處置。樹洛干在此向兩位賠罪。」
「——!?」
慕容伏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望著低頭向著葉棠與木蘭賠罪的樹洛干,不斷「嗚嗚」著進行控訴,甚至還抱住了樹洛乾的大-腿,似是要讓樹洛干回想起他也姓慕容。
可惜樹洛干始終沒有抬頭。他一直維持著抱拳彎腰的姿勢,這讓慕容伏羅連眼淚都噴了出來——他想自己必然是死定了。
「將軍御下不嚴,以至於部下德行有虧,還請人前自罰十鞭。」
葉棠半分不客氣,她才不會因為樹洛干認錯態度好就對他說他沒有責任。
樹洛干自己或許沒有干過欺男霸女的事情,但以前在吐谷渾的時候他必然也沒有阻止過部下「使用」女人。
「至於這位慕容伏羅嘛……先把那活兒砍下來喂狗,然後貶為苦力五年好了。」
苦力五年聽起來不是極刑,實際很可能需要冬天入水,夏日在陽光下暴晒。身體素質再好的成年男子被這樣蹉跎五年,身體至少也會廢了大半。慕容伏羅被切了那活兒還去做苦工……短則十數日,長則幾個月、一年必然出事。這遠比直接一刀把人的腦袋給砍掉殘酷多了。
「花將軍,你有其他的意見嗎?」
「嗯……我是沒有意見。不過無香子,你就不怕樹洛乾的部下們以這件事為契機,聯起手來準備對付你我嗎?」
沒想到木蘭會把這中問題擺到明面上來說,樹洛干悚然一驚。
接著他就聽見葉棠問:「若是如此,樹洛幹將軍,你會提醒我與花將軍嗎?」
面前這一唱一和實在讓樹洛干很想苦笑。
他真是錯上眼前這兩人的賊船。本以為對方開出的條件不差,跟著她們自己不虧,說不定還能找到她們大意的機會,一口氣吞掉她們所取得的成果。屆時,他擁有的說不定不會只是區區一個吐谷渾……為此他不惜召來自己的舊部。
不想原來這也是無香子與這花木算計的一環——他今日要是包庇伏羅,無香子與花木給他的承諾便是他自己推開不要了。他迄今為止的一切付出都等於打了水漂。
他將伏羅交給無香子與花木處置則一如伏羅所說,會寒了跟隨他多年的部下的心。
現在無香子與花木第二次逼迫他選邊站。他要是在部下們聯合起來意圖反叛無香子與花木時選擇站在部下們一邊,伏羅就是白白被他交給無香子與花木折騰。他若選擇在部下們聯合起來準備對無香子與花木等人動手時將部下的行動告訴給無香子與花木知道,他便是自斷手腳。
為了不讓事情發展到這中地步,樹洛干唯一的選擇只能是從此約束好自己的部下,及時打消部下們想要對付無香子與花木的念頭。如此部下們雖然會對他有所不滿,但也不至於不能理解他人在矮牆下的苦衷。
只是長此以往他在部下們心中的形象必然大打折扣,他的部下們很可能會漸漸輕視他、不再只聽他的命令。
無香子與花木這真是打蛇打七寸,他明知自己的勢力無論如何都會被削弱,卻也只能承受這樣的結果。
「樹洛干敢以自己的性命起誓,我活著一天,就絕不會讓我的部下們對二位、對諸位坤道們動手。」
這是樹洛干能做出地最大反制——他的意思是:他若是死了,他的部下們一定造反給葉棠還有木蘭看。
輕輕的哼笑從鼻腔中傳出,葉棠喜歡樹洛干這中被逼到絕境還能絕地反擊的人。
角力需要雙方都用力。彼此算計,有來有往,有輸有贏,這才是遊戲的樂趣所在,不是么?
木蘭沒有像葉棠這樣笑出聲來,不過她確實也挺欣賞這位慕容單于。這位慕容單于強大的心性讓她再一次有中「學習了」的感受。
得了葉棠的命令,帶著花娥離開的丹髓真君與凌仙在明光宮的迴廊上走著。丹髓真君口中抱怨:「無香子又給我們找事做。」
凌仙便也回道:「可不是?」
花娥有些手足無措,她僵直著繃緊身體,深怕成了累贅,遭了兩位女冠子大人的嫌棄。
誰知倆坤道對視一眼,一起笑了出來。
丹髓真君敲敲自己的脖頸,說:「興許我就是個勞碌命吧。被無香子支來使去居然覺得挺開心的。沒了事情可做反倒心裡煩悶得緊。」
「真君哪裡是一個人?」
凌仙笑道:「奔波忙碌了這些日子,一到休沐我就感覺難熬極了。偏生無香子說什麼『休息也是應盡的本分』……真是把我憋的呀。」
「……以前在山上清修時一天過得那麼慢,現在每天卻都變得好快。」
凌仙感慨地閉了閉眼。
其實她是明白的,為什麼自己不喜歡休沐。因為休沐總是讓她回想起「清修」時的自己。那時天地間無人需要她,便是家中需要她需要的也不過是一個可以嫁出去的女兒,而非她這個人。
在長安的每一天,女冠子「凌仙」都有做不完的事情。每天都會有人來請教她這個怎樣,那個如何。她的存在有了意義,她的價值得到了肯定。她有了強烈的「啊,我在活著。」的實感。也切切實實看到了自己對他人的影響。
她不再是天地間一粒存在或逝去都無人知曉、無人在乎的微塵。
她可以將自己的學識、智慧、感悟……乃至意志傳授給周圍的人,她將成為可以燎原的星火,為改變這世間做出一份貢獻!
回頭看向花娥,凌仙與丹髓真君都對這個女孩兒報以友善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