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白狄倫·布杜魯的啞母7
標榜自己與亞瑟完全不同的傑諾德最喜歡裝風度翩翩、文質彬彬的貴公子了。也因此看到傑諾德形象全無地在大街上狂奔、身後還有一群人拿著棍棒追逐傑諾德的模樣, 亞瑟笑得差點兒從駱駝上栽下來。
亞瑟還沒起床就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原來是艾瑪起床后準備去服-侍葉棠是發現葉棠不在房間,她先去找傑諾德、想問問一貫早起的傑諾德有沒有見到葉棠,最好可以幫忙一起尋常葉棠, 結果發現傑諾德也消失了。
阿奇、博爾多和伍德相繼被艾瑪喊醒,整個宅邸的人都在幫忙尋找葉棠與傑諾德。等確定這二人確實不在總督府,艾瑪這才去敲了亞瑟的房門。
亞瑟這會兒讓艾瑪留在總督府里等消息, 自己則帶著博爾多等人騎駱駝往傑諾德與葉棠可能會去的街市的方向尋找兩人。
總督府外面是大片遼闊的土地。這些土地今後是打算用來當作種植園的。大馬士革玫瑰、沙棘、肉蓯蓉、芨芨草……這些填不飽肚子、不是糧食的玩意兒都是可以當作經濟作物賣出極高價格的沙漠植物。
亞瑟認為葉棠與傑諾德大概率不會跑到尚未開墾完畢的荒地去,所以他才帶人往街市這邊走。
「亞瑟!」
怒瞪著只顧捧腹大笑的亞瑟, 傑諾德喊了一聲。
這下亞瑟才用他那輕飄飄的荷葉邊絲綢袖子擦掉了眼角的殘淚, 拔出了腰間的滑-膛-槍來:「好了好了……貓捉老鼠的遊戲再有趣也該停下來了」
砰!!
開槍的聲音震得從來沒見過火器的荷塞亞斯人個個瞪大了眼睛,手裡的東西摔在地上一地稀碎。
追著葉棠與傑諾德的男人們人都嚇傻了,看著朝天開了一槍的亞瑟就像是看到了可怖的魔神。
滿意地睥睨著不懂得先進文明有多麼偉大的落後者們, 亞瑟臉上的表情不可謂不倨傲。
葉棠能理解亞瑟的優越感,但不得不說,亞瑟的這種優越感也讓她產生了本能的厭惡。
……
將葉棠重新帶回總督府,津津有味地聽傑諾德講述了事情經過的亞瑟拄著下巴看了葉棠一眼,笑道:「多有趣啊……那些人竟然認為小貓是他們死了十六年的王后!」
葉棠照舊錶現得聽不懂亞瑟等人的對話,她手拿剪刀,正不停地剪剪裁裁。
「說到這個, 閣下。」
容貌普通到沒有任何過於明顯的特徵, 氣質沉穩的伍德稟報道:「昨天晚上我去見的人告訴我:『王后蘇萊絲確實是死了, 她是在士兵們的見證下活活被曬死的。』還有……」
「還有?」
「王后似乎是為了替蘇丹頂罪而死的。」
作為蘇丹的士兵, 與伍德接觸的那人原本是不打算告訴伍德這些荷塞亞斯皇室的密辛的。但伍德給的實在是太多了。所以他成了大嘴巴。
伍德正在報告的內容就是他從士兵那裡打聽來的內容。
「荷塞亞斯的王宮裡有這麼一種說法, 說是蘇丹借著小公主的誕生的-名義將自己的兄弟侄子們都集中到了一起是為了謀殺他們。可這個計劃出了紕漏……」
「有可能是廚師做菜時不小心將本來分開的有毒的與無毒的餐飲都混合在了一起,也有可能是蘇丹的兄弟侄子們里的某一個人提前得知了蘇丹的計劃,發覺自己無法逃走就打算與蘇丹一家同歸於盡,將毒下到了所有人的餐飲中。總之除了王后與新生的公主, 蘇丹的妻妾子女們全死了。」
「蘇丹不可能承認是自己殺害了這麼多的皇室成員,所以哪怕蘇萊絲王后是他最寵愛的女人,他也讓蘇萊絲王后替他頂了罪。」
伍德的話讓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葉棠的身上。
葉棠困惑了一下,隨後像是把這視線理解成了不喜歡她繼續做她的手工活。
她放下剪刀,把被剪得破破爛爛的手套戴到了亞瑟的手上。
傑諾德只覺得不忍卒睹。
倒是亞瑟顯得很高興。
他昨天一從王宮門前離開就咬著手套頂端將手套脫了下來——大英帝國的禮服標配自帶手套,可荷塞亞斯是什麼地方?是頭頂烈日的沙漠!在這種地方戴手套,那就跟悶煮雙手差不多。亞瑟不光熱到不行,還被自己手上黏膩的熱汗給噁心到了。
被葉棠剪過的手套一種是只能遮住手掌的五分之四,手腕與掌根都露在外面,可比之前遮住亞瑟整個手腕的白手套涼快多了。另一種則是將將蓋住手腕,但是手背的位置被露了出來,能夠在有效保護手掌的情況下讓雙手感到清涼。
伍德說完之後,又補充了兩句:「……我不確定那個士兵的話有多少的可信度,畢竟這只是他的一面之詞。這個情報很有可能是假的,是希望蘇丹倒台的傢伙……比如說那個宰相放出來的謠言。」
滿眼笑意地欣賞著葉棠的傑作,亞瑟口中道:「是真的是假的又有什麼差別?」
笑著想去摸葉棠的頭卻被葉棠一巴掌打開了手,亞瑟完全不生氣。
他能理解小黑貓這看似矛盾的表現——她剪手套是為了答謝自己,因為他給她提供了食宿、提供了衣物、提供了飾品。但是她不會因此就對他卑躬屈膝,像真正的寵物一樣朝他諂媚。所以他想碰她,她會伸出自己的小爪子來撓他。
「重要的不是這條傳聞能為我們所用嗎?」
拄著下巴露出充滿費洛蒙的迷人笑容,亞瑟道:「讓這條傳聞傳得人盡皆知吧,順便再給這條傳聞加個續篇。『不甘蒙冤的王后又回來了!她之所以復活就是上天派她來揭露蘇丹的罪行!而王后一心想與她的女兒團圓。』」
「我們大英帝國願意站在公理正義的一邊,站在王后的一邊。我們會保護王后,也會保護公主。只要公主願意,她立刻就可以來我大英帝國的總督府與母親團聚。」
紳士的風貌下是一顆權謀者的心。
亞瑟這是把葉棠當作了誘餌。他不光打算將白狄倫·布杜魯引誘到自己這邊,引誘到大英帝國這邊,還試圖摧毀哈吉蘇丹本就不那麼多的理性,讓哈吉蘇丹因為害怕被含冤而死的王后報復,因此發狂地打算先下手為強。
一旦傳聞鬧得沸沸揚揚,哈吉蘇丹必然會陷入輿論的譴責之中。曾經是侵略者、是暴君的哈吉蘇丹什麼時候受過這種窩囊氣?他根本不可能保持自己的理智。
可是哈吉蘇丹要是對亞瑟這個這個大英帝國派來的總督閣下動手,亦或是對處於亞瑟庇護下的葉棠動手、繼而波及到了亞瑟一行,大英帝國就完全有了還手的口實。
白狄倫·布杜魯聽到傳聞之後,不管她相不相信傳聞所說,她與哈吉蘇丹之間的關係必然會有所冷淡。
倘若白狄倫·布杜魯為了生母站到了大英帝國的一邊,大英帝國甚至不需要槍炮就能夠以「廢除殘暴昏君、扶持聰慧公主繼位」作為借口插手荷塞亞斯的內政。就算白狄倫·布杜魯沒有站到大英帝國一邊,僅僅是來總督府見了生母一面,亞瑟一行也必定會將公主與生母見面一事大肆宣傳為公主選擇生母、放棄背叛自己的父王吧。
白狄倫·布杜魯或許能忍住不為了生母的事與哈吉蘇丹決裂。可哈吉蘇丹能不去懷疑自己女兒的忠誠嗎?
只要亞瑟操作得當,他連用婚姻綁住白狄倫·布杜魯都不需要就可以得到荷塞亞斯。
「作為荷塞亞斯前身的國家也不是沒出過女蘇丹。」
亞瑟眉眼彎彎:「現在荷塞亞斯再出一個女蘇丹不也很好嗎?」
只不過這個女蘇丹會是大英帝國扶植的傀儡。
亞瑟生動地詮釋了言行爽朗不等於心就不是黑色。
雖然葉棠覺得自己也沒資格說亞瑟就是了。
打了個呵欠,貌似聽不懂亞瑟等人對話的葉棠抬腳就走。亞瑟並不在意葉棠的隨性。
倒是等亞瑟等人談完了重要的事情,推著餐車進來給亞瑟等人上茶與茶點的艾瑪差點兒沒暈過去——葉棠剪碎的全是昂貴的手套。就這幾雙手套已經是艾瑪好幾年的工資了。
……
隔著王宮的大門,白狄倫·布杜魯正與雅爾蘭說話。
「你替兒子來求親……?」
「是的,荷塞亞斯的珍珠、白狄倫·布杜魯公主啊。」
白狄倫·布杜魯想要離開王宮需要蘇丹的允許。當然此時此刻,她並沒有得到允許。
來了王宮許多次的雅爾蘭仍然沒有等到哈吉蘇丹。不過這次她總算是鼓起勇氣,來到了王宮的正門前求見蘇丹。
衛兵們當然不會答應雅爾蘭放她過去、讓她去見蘇丹的請求。昨天看到雅爾蘭被士兵粗暴踹下台階的白狄倫·布杜魯一聽說雅爾蘭來了就從花園中飛奔了出來。
她不願意再看到雅爾蘭受傷。
在白狄倫·布杜魯的請求之下,衛兵們不再對著雅爾蘭橫眉冷眼、一言不合就要趕走她。
阿拉丁從地宮裡帶出來的寶石終於被雅爾蘭交到了白狄倫·布杜魯的手裡。
望著手中這枚又大又圓又透又亮的寶石,白狄倫·布杜魯沉默了一下。她與在場所有的士兵們都顯然沒有想到雅爾蘭能拿出這樣的寶物。
雅爾蘭看起來十分蒼老,哪怕她渾身上下都用黑色的罩袍蓋起,白狄倫·布杜魯也看得出她並非來自什麼富裕人家。
要說雅爾蘭是老僕來為自己年輕的主子送禮,白狄倫·布杜魯還覺得合理一些。可雅爾蘭說自己是來為自己的兒子求親的……
「……您的兒子,他叫什麼名字?」
「阿拉丁!他叫阿拉丁!」
雅爾蘭往前面爬動一點,想要更靠近白狄倫·布杜魯,卻被衛兵們用刀鞘里的刀擋在了王宮門外。
「『阿拉丁』……」
將陌生的-名字在口中咀嚼了幾遍,白狄倫·布杜魯決定去向自己的父王說自己要嫁給阿拉丁。
她要是嫁給宰相穆塔特的兒子,她這輩子都不要想脫離這場沒有愛情、沒有尊重、沒有一丁點兒她個人意志的婚姻。
阿拉丁……阿拉丁一定也不是什麼好丈夫吧。
他母親昨天從那樣高的樓梯上滾了下去,今天仍舊跑到王宮的門口來求見蘇丹,想要為自己的兒子求親。
他母親穿得這樣寒酸破舊,他卻讓他母親送來了龍眼珠一般瑰麗而珍貴的寶石。
連對生育了自己的女性都如此狠心,可見阿拉丁對她的「愛」若是消失了,她也會在阿拉丁的身邊淪為阿拉丁母親這樣的存在。
可是嫁給阿拉丁是一個機會。
阿拉丁是平民,而自己好歹也是這個國家唯一的公主。哪怕荷塞亞斯的法律規定女子的丈夫就是她們的主人,女子要無條件服從主人的決定,侍奉她們的主人直至主人滿意。主人不滿意可以鞭打、處罰自己的妻妾。阿拉丁一個平民應該沒那個膽量欺負到自己的頭上。
同樣都是嫁人,沒有嫁人之外的路可走的白狄倫·布杜魯寧肯願意選擇無權無勢的平民阿拉丁,也不要落入穆塔特一家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