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廢物」的假母親13
「你是醫生？」
對葉棠充滿警惕的戈登問。
葉棠搖頭：「不是。」
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戈登又問：「那你是女巫？或者是修女？」
葉棠再一次搖頭：「也不是。」
兩次都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否定，戈登輕蔑地皺眉頭，居高臨下地睨比自己矮一個頭的葉棠：「那我憑什麼讓你見露比？你去見露比除了驚擾到她的休息之外還能有什麼用處？果你只是好奇傳說中的瘋女孩是什麼樣子, 我勸你現在就離開福勒莊園。否則我親自『送』你離開。」
深切地覺到了戈登確實和塞萊斯汀有血緣關係，即使被戈登正面開懟葉棠也不生氣。她望戈登的眸光里甚至流露出一點憐憫。
——戈登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十七、八歲的青年正處於精力最旺盛的階段。戈登的眼下卻有淤青，金棕色的髮絲里也隱有白髮。
從他母親崩潰的模樣和他父親明顯只剩下安慰他母親的心力、其他暇顧及的情況來看, 戈登擺出一副此倨傲的面孔, 說這樣不留情面的話, 恐怕是意識到現在能夠代替心力交瘁的父母捍衛家人的就只有自己這個長男了。
「確實, 我不是醫生也不魔法, 更沒有驅除惡魔的本事, 不過我未必派不上用場。」
「——」
不待呼吸一窒的戈登再度開口, 葉棠反問：「艾美洛小姐生前有頭痛、脫髮、嘔吐、皮膚長瘡潰爛的跡象嗎？」
「！？」
扶丈夫胳膊、在丈夫懷中哭得喘不過氣來的貝納妮絲這猛然抬頭。她已經顧不得自己現在的模樣有么的難堪、么的狼狽了。
「為什麼你知道……！？」
貝納妮絲剛要繼續問, 戈登就攔在了母親的面前。
「患病的人都出現你說的那些癥狀吧！你別以為只要你蒙對了其中一個癥狀, 我就相信你！」
從妹妹艾美洛病倒, 戈登就父母一起見過了數登門拜訪, 說是能治療他妹妹的人。然這些人要麼是庸醫, 連他妹妹患的是什麼病都說不準，要麼是打神之信徒名號的騙子, 成天搞些奇奇怪怪的儀式折騰艾美洛, 最後儀式沒有什麼用處，這些騙子也卷了錢一走了之。
病急亂投醫, 對於深愛兒女的貝納妮絲來說，但凡有千萬之一的機可以讓她的孩子得救，她就不惜一切地去試。就算她已經見過八十個庸醫、一百個騙子，她的這份心也從未改變。
年幼的艾美洛被迫泡在裝滿冰冷「聖水」的浴缸里「凈身」, 那些「聖水」似乎有極強的刺-激性，泡的渾身是瘡的艾美洛哀嚎不已。戈登和弟弟錫瓦為了治好妹妹，明知妹妹痛苦不已卻只能守在浴室外聽妹妹凄愴的嚎叫痛哭。
艾美洛還被醫生用燒紅的鐵鉗燙過身上的爛瘡。事前醫生拍胸口說保證一定治好艾美洛，他治國許許身上長爛瘡的病人。那些病人只要被火燙一燙身上的爛瘡，爛瘡就封口、結痂。相信等艾美洛身上的痂掉了，她也就恢復成了健康的樣子。
至於留疤……上流的千金身上有疤痕確實成為他人的笑柄，也使得艾美洛法嫁給她門當戶對的男性。但以福勒家的地位權勢，艾美洛就是不嫁一生也能吃好穿暖。貝納妮絲只要女兒能活下來就滿足了。
於是——
手腕、腳腕，胸口、腹部。被醫生用六條皮帶綁在床上的艾美洛接受了名為「手術」，實為「酷刑」的治療。她身上被醫生用燒紅鐵鉗燙過的地不光不斷出血，還爛得更為嚴重。到艾美洛死，她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
戈登法再坐視母親一次次的對庸醫和騙子抱有不切實際的希望，又一次次地因失望絕望，不是瘋狂服食據說吃了就可以讓心情好起來的藥物，就是一瓶接一瓶的灌酒，嘔吐到脫力后直接暈厥在衛生里。
戈登每個夜晚都法睡，因為只要他一閉上眼睛，柔弱的妹妹躺在棺材里，被數鮮花遮掩的身體實際滿是爛瘡的畫面就一直浮現在他的眼前。
哪怕戈登像暈厥過去那樣意識地入睡，他也總是被充滿妹妹慘叫的噩夢驚醒。
戈登沒有辦法治好另一個妹妹、露比的病。他想，至不能再讓露比經歷艾美洛經歷過的痛苦。
這是一個能兄長最後能為妹妹做的唯一一件事。
葉棠是端莊的，也是平和的。她沒有出言讓戈登相信自己，只是道：「你妹妹喜歡穿綠色的裙子吧。」
戈登一怔，葉棠再一次未卜先知讓他有些動搖，但他並沒有因此就讓開。
「我妹妹叫艾美洛（emerald=祖母綠），她喜歡穿綠色裙子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嗎？」
「喂，戈登——」
塞萊斯汀這兒回過神來了。她想提醒戈登葉棠是自己帶來的人，葉棠想去看一看露比也是出自純粹的善意，他不該質疑葉棠的目的，更不該用這麼粗暴的口吻質問葉棠。
覺到塞萊斯汀的回護之意，葉棠對塞萊斯汀報以帶激的目光，手上的動作卻是示意塞萊斯汀不用替自己出頭。
「那麼我斗膽猜測一下。你妹妹也喜歡戴綠色的手套綠色的帽子，她的房很可能也被刷成了綠色。並且她身上最先開始長瘡的地是她的一雙手手臂，跟是頭皮。但雙腳上的潰爛較。」
「「「！！！」」」
這下不光是貝納妮絲戈登了，就是皮耶羅錫瓦都瞪大了眼睛。塞萊斯汀索菲婭一看福勒一家的表情就知道葉棠說得必然全中。
「為什麼……？為什麼你知道……？」
貝納妮絲眼中燃起狂熱，她突然大力推開丈夫抱自己的胳膊，接不顧兒子的勸阻、魔般向葉棠撲去。
「請告訴我！請告訴我！我的艾美洛果然是生病了嗎？還是綠色召來了死之惡魔？露比呢？露比從不穿綠色的衣服啊！她的房也不是綠色！」
雙手緊緊地掐住葉棠的肩膀，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指甲都摳進了葉棠的肉里。狀若瘋魔的貝納妮絲渾身都是癲狂的氣息。
葉棠沒有讓貝納妮絲放開自己，也沒有提醒貝納妮絲她弄痛她了。給人當媽好些次的葉棠能夠理解貝納妮絲的悲痛執。
——不管是安吉琳、克勞迪婭、葛羅莉婭、辛德蕾拉還是白雪、木蘭、白狄倫·布杜魯、蒙娜本忒希基墨。倘若她的女兒就在她的面前一點點喪失生機，她雖擁有許常人沒有的東，卻是在這種候束手策，只能眼睜睜地看心愛的女兒在極致的痛苦中死去，她也瘋狂的。
「不要緊，還來得及。」
捧起貝納妮絲的臉，用手為她抹掉那一道道濕冷的淚痕，葉棠給了貝納妮絲一個擁抱：「露比還有救。」
葉棠的篤定讓貝納妮絲在這個瞬雙膝一軟。她不敢相信葉棠的話，但又比希望葉棠的話是真的。若是葉棠能拯救她的露比，就是要她把自己擁有的所有錢財都給葉棠她也願意。
「你居然說這種大話……！要是你做不到，你知不知道我的母親……！！」
戈登出離憤怒，他兩步上前，然錫瓦擋在了抱貝納妮絲的葉棠面前。
「戈登，我知道你不想母親再度上當受騙。可你仔細想想，果這個人……梅她真的能救露比，但因為你執意不讓她見露比讓露比錯失了得救的機，你要怎麼辦？」
「你要給露比償命嗎？」
錫瓦說得冷酷，他的言詞就一把尖刀，狠狠地剜了一下戈登的心頭。
「我又、我又嘗不希望露比能夠得救！！」
強撐裝出大人模樣的十七歲孩子終於崩潰了。
淚水不受控制地從眼眶中一股腦兒的湧出，握拳之用力以至於手指都摳入手掌里的戈登低頭，發出受傷野獸般的咆哮：「但要我再經歷一次那種事……！要我看、聽露比接受那種慘人道的『治療』……！我一定殺了『治療』露比的混蛋！！」
醫學也不是一開始就是一門科學的。後世被歸入神秘學的鍊金術是醫學的製藥鼻祖。最早的外科手術實施者則是習慣了屠宰牲畜、能夠給人鋸腿鋸胳膊開瓢的屠夫。在由屠夫實施的「手術」里，消毒殺菌一概沒有，就是菌操作的觀念也。
在規格、劑量以及病理、毒理作用都明確的學合成藥品走上醫學的舞台之前，到處都是學合成品的大肆濫用，人們完全缺乏對學合成品危害的認知，也缺乏對學這門科學的敬畏。
不管是醫生還是牧師驅魔師，這些人都不清楚艾美洛究竟是患了什麼病。在治療艾美洛也不曾對症下藥，只是胡亂碰運氣。
戈登把這些人都當作騙子，連帶其他說自己可以治療露比的人也不信實是情有可原。
「放心吧。」
俗話說「老虎屁-股摸不得」，葉棠的一隻手卻是放到了瘋牛般的戈登的腦袋上，還順手揉了揉。
索菲婭覺自己要暈倒了。
「我不對露比做任過的治療，我只對你們說出我的治療建議。這些建議你們一家可以自行決定是否要執行。」
「執行！」
貝納妮絲吸鼻子從葉棠懷裡冒出個頭來：「全部都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