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深冬08
如果是十年前五條悟,她手機可能早被他悄無聲息地摸走了,然後他還會裝腔作勢要馬上解鎖手機,趁她過去搶時,他再高高舉起手機逗弄她。
而十年後五條悟,卻是雙手環胸,歪著身體左右搖晃,嬉皮笑臉地和她斤斤計較借用一秒兩秒或者十秒要求。
總該有變化。
九月深秋在他三百六十度環繞念經似叨叨同時,相當費力才勉強按捺下抄起椅子砸壞他那張臉衝動。
畢竟砸壞了椅子是要賠錢,為了賠償周一那個限量版杯子,她已經快要負資產了,再多來個別,是真賠不起。
更何況,五條悟身上一件衣服比她全部資產加起來還要貴。
她腦子裡滿滿都是他討價還價聲音,揉著眉心,不想再繼續和他糾纏,隨手拉開電閘。
室內亮起兩盞幽幽小燈,她回頭看清五條悟臉,愣了一下。
他眼睛上纏著兩圈白色繃帶,同色頭髮高高豎起,是一種非常怪異髮型。
但這傢伙仗著自己顏值高,愣是能把這種髮型搞出一種逼格極高錯覺。
九月深秋沒忍住多看了他兩眼。
前幾次見,他髮型還是正常人髮型,怎麼一個禮拜不見,就變成了這樣?
她有點納悶,注意力分散,一時竟忘了最重要事情。
五分鐘前,失去記憶、身為普通人她,在不知情情況下,在五條悟面前使用了咒術。
「話說回來,我有點好奇,深秋剛才使用咒術,是不是和以前有些微妙不同?」
上一秒還在為十秒鐘時間而像個小孩一樣耍賴,下一秒就若無其事地將話題轉向最危險角度。
即使眼睛上纏著繃帶,五條悟依然能夠清晰地捕捉到,在他猝不及防提及她使用咒術時,她臉上迅速閃過迷茫、獃滯、懊悔,以及極力裝傻等生動活潑表情。
「五條先生,你又叫錯了我名字,我是十二月深冬,和姐姐九月深秋使用咒術源自同宗,所以,有一點相似是非常正常。」九月深秋雙手插兜,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這丫頭嘴皮子越來越利索了,簡直要徹底顛覆他印象了。
五條悟雙腿岔開,直接坐到她放下椅子上,手掌軟趴趴地搭著椅背,順著她話茬接道:「哇哦,真嗎?」
「當然是真。」
「可是我不相信耶。」他故意提高聲音,拖長音調朝她身後喊,「喂,你相信嗎?」
九月深秋神經一緊,接著又聽他頗有些困擾地嘆氣:「哎,偷聽別人說話真非常不禮貌,該拿你們這些傢伙怎麼辦才好呢?送你們去黃泉怎麼樣?」
她身後緩緩凝聚起一股冷而尖銳氣息。
五條悟按了按眼睛上繃帶,趴在椅背上不想動,還在抱怨:「我真超級不想加班,完全想不通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會有加班這種討厭事,但有時候卻不得不加班。」
他蔫不拉幾地歪著頭,羅里吧嗦倒了一堆怨言,終於不情不願地伸出一隻手。
眼見著他要動手,九月深秋心中一緊,只來得及說出一個字:「錢!」
但五條悟沒聽懂,等他拎著椅子腿懟進那坨咒靈眼睛里時,九月深秋大腦已經宕機了。
好傢夥。
五條悟這傢伙動起手來為什麼不能稍微收斂一些?咖啡店這麼點大地方,真能足夠縱容他放開手腳收拾那麼大一坨咒靈嗎?
損壞桌椅板凳誰來賠償啊這個混蛋!
得知她憂慮后,五條悟非但沒有主動提出要賠償,反而彎唇一笑,用食指指了指上面,事不關己似提醒:「啊,嚴格來說,你還少算了一樣東西喔。」
他用拇指推開左眼繃帶,露出一隻蒼藍眼瞳,微仰起頭,中肯地評估:「這個應該才是最貴——啪!」
隨著繪聲繪色擬聲詞響起,天花板上吊著最大那盞水晶燈哐當一下摔了下來,眨眼間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九月深秋整個人都麻了。
五條悟用手指抵著嘴唇,彎腰看了眼這一地碎渣,很不走心地感慨:「哎呀呀,這可真是碎了個徹底,應該很貴吧?看這個材質,應該至少20萬日元,加上壞掉桌椅,少說也要30萬日元誒。」
財政赤字。
九月深秋腿軟地扶著椅子,已經不想說話了。
關她什麼事?又不是她打壞,罪魁禍首就站在這裡嬉皮笑臉呢。
所以到底關她什麼事啊?
「可是攝像頭最後拍到人是你哦,」五條悟指著早被咒靈弄壞了攝像頭,若無其事地微笑,「雖然很不公平,但是如果店長向你索要賠償話,你是百分百無法拒絕支付吧。」
「……」
九月深秋抬起頭,面容嚴肅:「五條先生,你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男人吧?」
「啊,這個,需要看具體情況而定喔,」五條悟漫不經心撥弄著地上碎片,舉起一片最大擋在露出左眼前面,「比如說現在,我就不想負責任啦,因為突然發現,深秋無可奈何模樣非常可愛。」
明明氣得要死,卻還是按捺著怒氣假裝好脾氣,其實兩隻漆黑眼睛都被火氣燒得奕奕閃光。
意外生動活潑,真實可愛。
真可愛。
前所未有可愛。
可愛得讓人什麼也不想干,只想坐下來盡情地逗她。
可愛九月深秋髮出了並不可愛靈魂質問:「為什麼你可以如此理直氣壯地說出這種毫無責任心——並且輕浮不已話呢?」
「因為我本來就不是常規意義上那種正直男人,而且,我說可是實話,事實上,我已經不止一次地當面稱讚你可愛了哦。」如果再加上心中所想,可能已經超過二十次了吧?
五條悟露出相當無奈表情,攤手:「深秋究竟對我有什麼誤解?是我不夠真誠嗎?」
這不是真誠不真誠30340問題。
九月深秋看著他那隻被水晶燈碎片擋住左眼,堅持:「是十二月深冬。」
「嗯嗯,十二月深秋。」
「是十二月深冬!」
「好,九月深秋。」
「……」
九月深秋一腳踩上滿地碎渣,聽見脆弱粉碎聲,這是嘩啦啦燒錢聲,遂閉上嘴巴。
兩秒后,重新開口:「好吧,是深秋,我是九月深秋。」
哎呀,早這麼說不就完了?
五條悟如願以償得到想要答案,當即扔掉水晶碎片,站起身。
她指著一地狼藉,相當冷靜:「那麼,現在你可以負全責了吧?」
五條悟雙手合擊,歪頭一笑:「當然,畢竟本來就是我搞出來麻煩,我可是個相當具有責任心男人。」
兩分鐘之前他明明不是這樣說。
「既然已經解決了其他不重要事情,那麼現在馬上說回最重要話題吧。」
五條悟雙手插兜,倏然之間傾身靠近,和她鼻尖幾乎只隔了三根手指距離,說話間溫熱吐息似有若無。
「深秋手機可以借給我用十秒鐘了吧?不不,看在我如此具有責任心份上,這次額外加一分鐘使用時間怎麼樣?」
「……」
話題轉換得太過神奇,九月深秋消化了好幾秒才徹底聽懂他意思。
她回過神,緩緩睜大眼睛,發出一個短促、不可思議單音節:「哈?」
五條悟苦惱地按了按眼角:「還是不可以嗎?一分鐘果然還是太長了,十……」
未說完話,在看見她將手機遞過來時,全部壓回喉間。
她閉著眼催促:「59,58,57……」
她在倒數計時。
咖啡店裡除了她不緊不慢計時聲,沒有多餘雜音了。
兩盞小燈光線剛剛好,為她白皙側臉描出一層薄薄昏黃陰影。
五條悟眼神微妙地看了眼她微動嘴唇,停頓半拍,唇角輕抿,罕見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3,2,1。」
一分鐘結束。
五條悟將手機還給她。
九月深秋低頭翻了下手機,沒發現什麼奇奇怪怪照片,反而在郵件箱里找到一條剛發送成功郵件。
收件人:五條悟。
她極輕地眨了下眼,抬頭,五條悟正背對著她在櫃檯充電櫃那邊尋找充電線。
她看了會兒,沒忍住,攥著手機發出一個笑音。
五條悟搞什麼啊?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就是為了和她交換聯繫方式嗎?
直說不就好了么……
咳,直說話,她一定會為了穩住失憶普通人人設,而毫不猶豫地拒絕他這個「陌生人」吧。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