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公費戀愛09
藤本堂三十多年來都是和母親相依為命,前段時間,藤本母親出了場車禍,尚未醒來,肇事者現場逃逸,至今仍未找到。
為了供醫藥費,藤本幾乎傾家蕩產,連房子都打算轉賣,正託人問價格。
房子沒賣出去,人就沒了。
九月深秋從醫院出來,陽光大盛,刺得她眯起眼。
「五條先生,我待會兒有點私事想去處理一下。」她揉了揉發乾眼角,「你下午有什麼打算嗎?」
五條悟仰頭望了望天,下頜到喉結線條被拉直、拉長:「睡覺,打遊戲,之類吧。」
九月深秋表示了解:「那我就先在這裡向你告辭了,如果你有急事,隨時可以離開,不用管我,回程公費我會打進你手機賬戶。」
他「唔」了聲,雙手插兜,傾身湊到她面前,睫毛被陽光染成鍍金色:「不會,我一定等到你回來。」
她沒有動,唇線分開,意味不明:「真固執。」
「咦?有嗎?」他思索著,散漫一笑,「準確來說,應該說是煩人吧?」
他真自覺,就是從來不改。
……
……
和五條悟分開后,九月深秋重新回到藤本家門前。
她抬頭看了眼緊閉大門,單手將披散在後肩長發挽成一個低馬尾,另一隻手觸碰向木質門板。
門板像是融化一般,旋出一圈手掌大小透明漩渦,而後渦心越來越寬敞,足以容納一人通過。
她收回手,拽著低馬尾扯到胸前,隨手編了個粗糙麻花辮,抬腳邁進透明漩渦。
她身後,門板再次歸於平靜。
藤本家內部看起來和普通人家沒有太大區別,大部分門窗緊閉,廚房那邊窗戶打開透氣,有一隻花色小野貓蹲在窗沿打呵欠。
瞧見她過去,小野貓機靈地跳下逃走。
客廳飄著細細灰塵味道,茶几上擱著一杯只剩一點底茶,水果盤裡蘋果蔫蔫地耷裹著果皮,散發出頹廢氣息。
有段時間沒有人回來過了。
卧室門發出細細、難以察覺咔噠聲。
九月深秋回頭,看見有人從裡面推開門,正眯起眼沖她笑,毫無敵意,溫和慈藹。
「深秋,從什麼時候發現是我?」
男人腦後扎著個小小丸子,披著一身不倫不類深色袈裟,雙手揣進寬大袖中,乍一看像個上了年紀老大爺。
是夏油傑。
那位出自高專特級咒術師之一,亦是殺害數百普通民眾后成功叛逃詛咒師,夏油傑。
「一開始不是很確定,但能利用和掌控特級咒物詛咒師,應該不多吧。」九月深秋耷拉著眼皮,語氣怏怏,「昨天在旅館門口攔住我那個陌生男人,是你讓他過來試探么?」
「啊,又被你猜到了,不過他後來確實有對你動心了呢。」夏油傑豎起手指,擺了擺,「別誤會,我只是想了解了解你和悟現在到了哪個程度而已。」
「沒有什麼程度不程度吧,你試探簡直多此一舉。」她皺眉。
「不對哦,」夏油傑眯起狐狸眼,靠著門框,「並不是多此一舉,至少我發現了一件非常有趣事,不過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我還想繼續觀察一段時間。」
「你真無聊。」她停了一秒鐘,「哥哥。」
夏油傑嘴角笑滯了一瞬,隨即揉著耳垂,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明明都已經對我釋放出濃烈殺氣了,嘴裡卻還是乖巧地叫我哥哥,你這孩子,真是一如既往固執。」
「固執是你才對,不可能完成事情,卻毫無意義地堅持這麼多年。」
「所以,你還是不願意來到哥哥身邊嗎?」
「永遠不會哦。」
九月深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但以她腳下為中心位置卻已經逐漸向四周擴散出一圈圈白色痕迹。
「十年不見,再見面,第一時間就要對哥哥使用那種危險領域嗎?」夏油傑揣著手一動不動,幽幽地注視著她,「真是個叛逆孩子。」
九月深秋沒有搭理他那句親昵「叛逆」,眨眼間,領域範圍擴至他腳下,將兩人徹底包裹進一個密閉純白空間里。
「夏油,在動手之前,我有一個問題。」她活動了下肩膀,手指隨意地搭在後頸上,「爸爸媽媽是你殺死嗎?」
「是。」他揉搓著額前劉海,想也沒想,也無需隱瞞,「即使已經被無數人確認過,你這孩子卻固執地想從我嘴裡聽見真相,不覺得對你來說太殘酷了嗎?需要我告訴你,他們死前究竟有多麼不可置信嗎?」
轟——
領域內氧氣頓時被壓縮到某個特地位置,以肉眼可見透明度,半流動膠體一般緊緊包裹住夏油傑。
氧氣被抽空,他微微皺起眉,胸口起伏幅度變小。
九月深秋一步步朝他走過去,表情是從未有過尖銳和冷漠:「夏油,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找你嗎?」
他因為缺氧而說不出話,整個人像只無害羔羊,立在原地,緊抿著嘴唇,落在她身上眼神卻似從前那般寵溺。
可是溫柔刀對她已經沒有用了。
「因為我想要親手殺死你。」她說。
「但是,」她仰起頭,探究地打量著他,「你應該了解我領域,在我領域裡,你無法使用傳統咒術,你這樣人,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就這樣束手就擒吧?所以,你帶來了什麼籌碼?」
話音剛落,壓縮空氣團霎時散作流水,重新融入空曠領域中。
夏油傑因短暫窒息而微微紅了眼尾,但他不以為意,扶著喉頭輕微地咳嗽起來,弓著腰,露出最脆弱頸項。
九月深秋後退,離他遠遠,一臉不能立刻殺死他遺憾。
「沒有死吧。」夏油傑扶著光滑額頭,緩緩直起身,「至少在我回去之前,你正在尋找那位藤本堂,還沒有死。但如果我沒有回去,死可就遠遠不止一個藤本堂了。」
「啊,對,讓我想想,」他想起什麼似豎起一根食指,笑得十分開懷,「嗯……還有千反田家那些猴子們,你工作那家咖啡店大概也不可能見到明天太陽,除此之外,還有哪些猴子值得我關注呢?」
「深秋想看見他們全死掉嗎?」他低頭看著她,溫柔地詢問。
……
……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
九月深秋驀地抬手扣住他脖子,用盡全身力氣向下摜去,領域內白色空間被砸出一圈蛛網般裂紋。
她單膝抵在他胸前,渾身爆發出濃厚、尖銳殺意。
凝作刀片咒力強迫性灌入夏油傑微微顫動身體里,九月深秋用力掐著他脖子,對他身下流出鮮紅血液視而不見。
倒映著猩紅眼底閃現出屬於咒術師瘋狂。
「只是不能殺死你而已。」
她扯開嘴角,從頭髮絲到手指尖,每一處肌膚都塗抹著名為「瘋癲」氣息,就連沸騰灼熱血液都在囂張地縱容她繼續放肆。
她興奮到身體劇烈顫抖,甚至無法保證下一秒會不會真掐死他。
「但是把你揍個半死,應該沒有問題吧?」
……
……
五條悟軟趴趴地蹲在牆角,迎著落日餘輝,懶洋洋打了個呵欠。
九月深秋從藤田家出來時,瞥見就是他這副敷衍路人模樣。
「解決了嗎?」
他後腦勺抵著冰冷牆壁,歪頭,臉上每一個細節都在向她訴說——好睏,好睏,你好慢哦。
她心情不是很好,背在身後雙手仍在細微地顫動,手指緊緊蜷縮,努力遏制從心底深處湧現瘋狂。
濃鬱黑色眼睛冷冷地掃了眼他掩在高領之下側頸,她沒理他,自顧自從他身前走過,滿身拂不去冰雪。
「有時候,憋太久,可不是好事。」他伸手揪住她衛衣帽子,三兩下揉皺,「深秋,需要發泄一下嗎?」
他揚起嘴角,咬著重音說:「我可以做你發泄對象,一整天也沒問題。」
這句話剛說完,迎面招來一個包子大拳頭。
他不閃不避,眼看著小小一團拳頭慢慢停在他下頜偏下位置,滯空半晌,最後改為用力抓住他衣領。
奶油白指節突出幾塊纖瘦骨丘。
九月深秋非常惱怒,因為她太矮了,這樣抓著他衣領姿勢實在難受,迫不得已只好往下挪挪。
「幹什麼幹什麼?」五條悟立即裝出一副即將被拐賣良家好男人模樣,嘴角卻含著化不開笑,拖腔拖調,「光天化日,別亂摸啊,我會害羞。」
「……」
九月秋深呼吸,一把拽住他外套口袋,拖著他去隔壁小公園打了一場蠻不講理架。
這場突如其來架終結於五條悟冷不防委屈之中。
「好疼啊,深秋,輕點。」他強調,「超——疼,肋骨都要斷了。」
就胡扯。
斷了也可以用術式反轉自我治癒。
九月深秋懶得揭穿,推開他,仰面躺到草地上,渾身發熱,卻依然一副沒精打採樣子:「不是說一整天都沒問題嗎?」
「當然沒問題,」他很快介面,屈膝坐在她手邊,一臉坦然,「我只是告訴你真很疼,沒有說你不可以繼續。」
「……」
又被他耍了。
「還要繼續嗎?」他單手按在乾燥枯草地上,俯身挨近她,另一隻手懸在她肩膀上方若即若離地比劃著,「如果繼續話,我會在你起身之前,像這樣按住你,不讓你動彈哦。」
聽起來不像是在說笑。
九月深秋垂眸看了眼近在咫尺他手,勻稱修長手骨,薄薄手背浮起淺淡青色脈絡。
有種想碰一碰衝動。
「藤本先生還活著。」她移開目光,沒頭沒尾地說。
「哦。」他敷衍地點頭。
「所以,可以把手挪開了嗎?」
好累,連撥開他手力氣都沒有了,只想像這樣躺著一覺睡到月明。
九月深秋這麼想著,索性閉上了眼裝死,隨便吧,怎麼樣都好。
晚風拂過來空氣里摻雜著一點點甜味,像是奶油蛋糕味道。
她鼻尖聳聳,剋制住親近甜味源衝動,翻了個身背對著他,把臉埋進屈起臂彎中。
於是整個鼻腔登時充滿枯草腥燥味。
更加不爽了。
五條悟盯著她後腦勺鬆鬆散散三股麻花辮瞅了會兒,傾身過去,上半身懸在她上方,手癢地揪了下她辮子發梢。
她沒反應。
他又揪了一下。
大概是沒有經驗——畢竟高專時他唯一同班女同學只有硝子,而硝子那時還是短髮,從不扎辮子——他沒有把握好力道與角度,這一下居然把她發尾綁著發繩給整個拽掉了。
海水藍長發一點點鋪上他手心,柔軟,涼絲絲,奇妙觸感。
十幾秒鐘默然,九月深秋幽幽坐了起來,長發順勢離開他掌心。
她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眼神盯著他:「五條先生,你是未成年小男生嗎?」
非要那樣揪女生小辮子?
五條悟不以為恥,用食指勾起那根掉下來發繩轉了兩圈。
片刻后,雙手抬起,決定投降:「先說好,絕對不可以打臉。」
她發出一聲毫無情緒、極為短促笑。
五條悟覺得應該換個方向再來一次,遂討打地補充:「不過,如果你一定要打話,我可以低下頭配合你,畢竟,不停跳起來打臉,應該很累吧?」
九月深秋:「……」他是在嘲笑她矮嗎?
下一秒,他臉應聲壓了過來,唇邊笑意深深。
「我準備好了,你動手吧。」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