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給你水囊就喝啊
「不如就讓他給裴大人您磕個頭吧。」
霍辛話音落,京兆府數名侍衛皆按捺不住,手握在腰間刀柄上,他們皆知:若裴寒瑭真磕了這個頭,對他而言,是何等羞辱。
裴瑜也萬萬沒想到霍辛會咄咄逼人到這種程度:「霍大人!?您!」
霍辛出聲,雖語氣不快,卻句句傾注內力,聲如洪鐘,讓人根本無法打斷:「裴大人,其子見長輩相忤,是傲慢,傲慢則無禮,無禮則不尊,若不好好管教,日後他眼裡,可還有尊長?深悼前非,當以磕頭謝罪。我說的,哪句不對?」
霍辛說話的同時,那名將裴寒瑭踹跪在地的狴犴司侍衛竟然伸手狠狠壓住裴寒瑭的後頸,將他的頭使勁往地上按去!
裴寒瑭半邊身子因剛才那掌毫無知覺,此時根本無法站立,後頸被驀地一壓,身子不穩前傾,手肘手掌猛然落地。
他青筋暴起,雙目血紅,狠狠咬著牙,幾乎要咬出血來,渾身上下都因抗衡外力而緊繃輕顫顯得痛苦,可他就是不肯低下頭。
但狴犴司侍衛也並非善類,手勁極大,即使裴寒瑭拼盡全力抵抗,可頭仍被一點點壓了下去。
月黑風高,一觸即發之勢,京兆府的兄弟們刀劍都已出鞘一寸,聞鶴音想再次上前,被慕之明又一次攔下。
聞鶴音:「少爺!」
慕之明:「我去。」
聞鶴音:「你又不會武功,你去有什麼用啊?」
慕之明:「我是打不過霍辛,但我說得過他,他不是要論禮嗎,好,我和他論。」
慕之明說完,幾步上前,忽而腳步一頓,整個人滯在原地。
清風散雲繞明月,白衣撩空,墨靴落地,而狴犴司侍衛按住裴寒瑭脖子的手,再不能往下一寸。
狴犴司侍衛的手腕被人捏住,因吃疼不由地鬆勁,他轉頭看去,見一名目若郎星,劍眉俊美的青年站在自己面前蹙眉看著他。
那青年目光里藏著極深的煞意和血氣,可他隱藏得太好,令狴犴司侍衛未能一下頓悟,侍衛仗勢,沉聲開口:「滾……」
侍衛話未說完,那青年驀地鬆手,不再捏住侍衛的手腕。
但是下個瞬間,青年掌風如刀,狠狠朝侍衛脖頸劈去,侍衛身手不凡反應極快,抬胳膊抵擋,但青年比他更快,掌瞬間化爪,握住侍衛右肩,就勢一擰,似刀切豆·腐般利落地卸掉了侍衛一條胳膊。
「啊!」慘叫聲響徹天際,侍衛半跪在地,捂住胳膊,額上全是疼出來的冷汗。
青年沒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爪再變掌,頃刻將狴犴司侍衛劈暈。
在場許多人甚至都還未反應過來,就見狴犴司侍衛直直地倒了下去。
青年抬眼,眸光涼涼地看向不遠處騎在馬上的霍辛。
霍辛借著月光看清來人是誰,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可霍辛何等的老辣,臉上半點不顯露,高聲道:「顧將軍,這趟渾水,難道您要攪進來么?」
顧赫炎不答,收回目光,單手提起跪地的裴寒瑭,把他丟進聞鶴音的懷裡,叮囑:「扶好。」
而後,顧赫炎轉頭看向慕之明,幾步走過去,遞給他一樣東西。
「嗯?」慕之明困惑,接過後低頭一看,一個水囊。
慕之明:「啊?」
為什麼給他水囊?是要他幫忙拿著的意思嗎?
慕之明剛剛哭過一陣,口乾嗓子發澀,見那水囊盛滿水,下意識地舔舔嘴角,心想不知能不能喝一口,此念頭才出,慕之明立刻覺得羞愧:不不不,怎麼能如此想,替人拿東西,當以完璧歸還才是。
他再抬頭時,顧赫炎已不在跟前。
顧赫炎走回暈倒的狴犴司侍衛身旁,平靜與霍辛對視。
久久沉默,霍辛率先開口,依舊帶著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的孤傲,內力傾注的聲音低沉震耳:「顧將軍,您出手打傷我狴犴司侍衛,這不妥吧……」
可他話未說完,顧赫炎忽而拽起那名暈倒的侍衛,將其丟了過去,侍衛撞到霍辛所騎黑馬,馬兒受驚嘶鳴,前蹄揚起,幾乎要將霍辛掀下馬,霍辛拽緊韁繩,好半天才安撫好馬兒,他怒目而視:「顧將軍,您……」
霍辛話沒說完,突然噤聲。
只因顧赫炎的一眼,那眸里,有著讓霍辛一瞬背脊發涼的殺意和血氣。
霍辛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在戰場上殺伐果斷、曾手刃數萬夷族、敢撕裂屍山血海的赤焰軍主帥,大晉的羽林將軍。
那一身血肉鐵骨里的煞氣,能讓陰獄鬼剎閉目緘默。
萬里長空無纖塵,皓月當空,顧赫炎站在石板街道上,面對狴犴司數十人毫無畏懼,他蹙眉看著霍辛問:「何人允你,在馬上與我說話的?」
霍辛:「……」
雖面對的是顧赫炎,但霍辛也絕非等閑之輩,他即使心驚,臉色依舊平靜,說了聲失禮,翻身下馬,霍辛一下馬,狴犴司其餘騎馬的侍衛也立刻跟著下了馬。
霍辛看向顧赫炎,抱拳正要開口,忽而有人輕飄飄地來了一句:「霍大人,只是下馬,您就能與顧將軍說話了嗎?」
霍辛一頓,往後看去。
雖身形隱在京兆府侍衛里,但慕之明氣質清絕出塵,讓人一眼就能尋見。
因前世噩夢,慕之明對霍辛仍有忌憚,可他此刻有更想維護的事,便也忘了發憷:「大晉有朝規,見大將軍,正三品以下武官當行跪禮,您手下不知禮數,您也不知嗎?」
霍辛沉默片刻,忽而神情嚴肅地偏頭看向後方,開口:「都給我跪下!」
狴犴司的侍衛當即齊齊抱拳低頭單膝跪下。
而另一邊,裴瑜聞言立刻行手勢,京兆府的侍衛也齊齊抱拳跪地。
霍辛深吸一口氣,抱拳緩緩俯身鞠躬。
「拜見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