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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虐是不可能虐的

  肅王府,待客用的舒適暖閣里,換下濕衣的慕之明躺在榻上沒有清醒的跡象,摸其額頭和四肢,能感到微微發燙。

  傅濟安和傅詣皆守在床榻前,傅詣已派人去請匡大夫來府邸,並給將軍府和燕國公府傳去了慕之明喝醉后意外落水的消息。

  傅濟安原地徘徊兩步,詢問坐在椅子上揉捏著晴明穴的傅詣:「皇兄,宴飲不是才開始嗎?慕哥哥怎麼就喝多了?」

  而且傅詣明明就在慕之明身旁,以傅詣的身手,就算慕之明喝醉了,傅詣怎麼可能拉不住他,為何任由他摔下閣樓?

  幸好閣樓下是池塘,若是結實堅硬的土地,豈不是要釀成無可挽回的大錯?

  傅詣神情懊惱:「怪我,不該備烈酒,離朱貪杯,便喝醉了。」

  傅濟安疑惑:「慕哥哥貪杯?」

  他還沒能細想,有小廝跑進暖閣,神色異常,氣喘吁吁地對傅詣說:「肅,肅王殿下,顧將軍來了,他,他……」

  「有話好好說,急什麼?成何體統?」傅詣心情不悅,蹙眉,「既然將軍來了,就快請他過來。」

  傅詣話音落,暖閣外傳來匆匆忙忙、聽起來有些雜亂的腳步聲,以及僕從急忙慌張的聲音:「將軍,將軍,請您等小的通報一聲再進去吧,你這麼硬闖,不合適啊,將軍!」

  暖閣的門被猛地推開,顧赫炎裹挾著風大步流星走進廂房,他面色冷若嚴冬寒霜,眸光燃著怒不可遏能吞噬天地的熊熊烈火,他一言不發大步上前,揪住傅詣的衣襟,將其猛地從椅子上拽了起來!

  「顧將軍!」一旁的傅濟安嚇了一跳,連忙上前阻止,拽拉顧赫炎的手,讓其泄勁,「你這是做什麼?!就算你再生氣,也不能對肅王殿下動怒啊!」

  面對顧赫炎的來勢洶洶,傅濟安甚是不解。

  雖慕之明意外落水是肅王府上下的失責,但顧赫炎並不是不知禮數之人,怎麼今日竟如此暴躁衝動。

  顧赫炎眸子深處隱約有一絲不安和焦躁,他剋制住自己動手的衝動,冷冷地問:「他在哪?」

  傅詣也不氣惱,平靜地說:「顧將軍息怒,離朱正躺在內室的榻上,暫時無性命之憂,我已命人請匡大夫來,應該很快就會到了。」

  顧赫炎鬆開傅詣的衣襟,退了兩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兩人平日幾乎沒有交集,這一對視,彼此都覺得對方目光極其複雜。

  顧赫炎不再耽擱,快步走進內室,去看慕之明。

  軟榻上的慕之明昏迷不醒,因發著低燒臉頰泛起異樣的潮紅,額頭鬢邊全是冷汗,呼吸也十分急促,瞧著慕之明生病難受的模樣,顧赫炎心臟猶如被枯爪刺穿后緊捏,他伸手摸摸慕之明的額頭,坐在軟榻旁,握住了慕之明的手。

  他就不該答應慕之明前來赴宴。

  如果慕之明真出了什麼事,他絕對不會放過傅詣。

  正當顧赫炎悔恨不已時,感到慕之明的五指微動,或許是病中迷糊時的下意識,慕之明緊緊地回握住顧赫炎的手,像在茫茫大海里漂泊的人努力抓住一根浮木似地那般使勁,與此同時,慕之明猛地咳嗽數聲,緩緩睜眼,目光迷茫對不上焦距,似乎清醒了過來。

  顧赫炎見他醒了,滿心歡喜,正想詢問慕之明感覺如何時,匡大夫背著藥箱疾步走了進來:「將軍,煩請讓一讓,我來給離朱看病。」

  顧赫炎連忙起身,給匡大夫讓了位置。

  聽見動靜,傅詣和傅濟安也快走進內閣。

  匡大夫拉起慕之明的手腕,放在鬆軟的脈枕上,三根手指壓住他的脈搏,捋著鬍子思索著。

  慕之明偏頭又咳嗽了數下,目光漸漸清明,不再渾噩,他看向匡大夫,虛弱地喊了一聲:「匡大夫……」

  匡大夫應了聲:「欸呀,小離朱啊。」

  慕之明眼裡有困惑和茫然:「我這是怎麼了?」

  匡大夫:「你喝酒喝蒙了,從樓台掉到池塘里去了。」

  「什麼?」慕之明哭笑不得,「這也太丟人了吧,我一喝醉就發酒瘋。」

  匡大夫:「你知道還敢喝!」

  傅詣自責道:「怪我,不該勸他喝酒的。」

  慕之明笑了笑:「定是我自己貪杯,以後不喝了。」

  顧赫炎聞言蹙眉。

  他知道慕之明和肅王單獨相處時絕對不會飲酒,更別說貪杯喝醉了。顧赫炎猜測慕之明承認喝醉,可能是為了掩飾什麼,或者讓傅詣放鬆警惕,便沒有質疑。

  慕之明聽見傅詣聲音后,抬眸向上望去,掃過一圈,看到傅濟安和傅詣時神色淡然,當看到顧赫炎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慕之明收回目光,疑惑地問:「我這是在哪呀?」

  傅詣開口:「肅王府,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事嗎?」

  慕之明:「肅王府?嘶……我記不清了,頭……太疼了……」

  聽他說記不清了,傅詣垂落身側的手指不易察覺地微動,臉上的神色放鬆了不少。

  「好了。」匡大夫道,「先別說話。」

  慕之明乖乖閉上嘴,他用眼角餘光偷偷看向床榻邊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的顧赫炎,又立刻收回目光,隨即盯著床榻上的輕紗幔帳,若有所思的模樣。

  匡大夫替慕之明診過脈,將他手臂塞進被褥里,對幾人說:「放心吧,沒有大礙,就是落水受驚著涼,所以發熱了,我等等開一副葯,調理個三五日就沒事了。」

  幾人皆鬆了口氣。

  慕之明說:「匡大夫,我頭疼得厲害。」

  匡大夫說:「落水著涼,先前還醉酒,怎麼可能不頭疼啊?」

  「不是。」慕之明說,「不是發燒醉酒的頭疼,後腦勺,感覺突突突的,疼得厲害。」

  匡大夫:「你起身,我瞧瞧。」

  慕之明於是撐著身子想坐起。

  顧赫炎連忙伸手扶他。

  慕之明又是一愣,似乎有些不自在,禮貌道謝:「謝謝。」

  顧赫炎頷首:「慢些。」

  匡大夫:「哪疼呢?指給我看看。」

  慕之明指了指腦後。

  「哎呦。」匡大夫瞧了眼,嚇了一跳,「怎麼腫成這樣了?這是磕哪了?」

  「我不記得了。」慕之明揉揉發疼的地方,訕笑,「我喝醉后都是不記事的。」

  「別亂揉。」匡大夫連忙拽下慕之明的手,「我給你敷藥,拿紗布包紮一下。」他說著,打開藥箱,拿出藥粉和紗布,仔細給慕之明包紮好,然後提筆開始寫藥方。

  傅詣抬手,對慕之明和顧赫炎作揖行禮道:「今天離朱出事,是我失責,實在是罪無可赦,來日定登門拜訪,負荊請罪。」

  慕之明擺擺手,坦然自若地說:「詣哥哥,我雖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但你我之間,不必如此。」

  他話音落。

  房間里突然靜得落針可聞,只聞匡大夫寫藥方時吹筆墨的呼呼風聲。

  雖然剛才房間里也很安靜,但慕之明七竅玲瓏,怎會察覺不出氣氛的驟變,他困惑地抬頭望去,見顧赫炎一臉錯愕地看著自己,目光里全是震驚,好似見到了神話故事虛構的洪水猛獸。

  而傅詣同樣十分驚訝,像是故友與自己分別多年,一直了無音訊,突然就在街道上碰見了一般。

  下一秒,傅詣微不可聞地勾了下嘴角,眸光閃過難以言喻的欣喜。

  傅濟安開口道:「慕哥哥,好久沒聽見你這樣稱呼皇兄了。」

  慕之明笑道:「平日在大庭廣眾之地,當然得稱呼為肅王殿下,怎能因為自幼親近,而壞了禮節規矩。」

  傅濟安:「是嗎?可上次,只有我們三人時,你也只喚皇兄為肅王殿下啊。」

  慕之明:「何時啊?難道是之前我們品嘗君山銀針的那日?」

  傅濟安:「什麼君山銀針?」

  慕之明:「啊?」

  「好了。」匡大夫突然出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他拿起剛寫好的藥方,交給顧赫炎,「一日服用三次,以清水煎煮成一碗,趁熱服用。」

  顧赫炎堪堪回過神來,先將藥方折起仔細收好:「明白了。」

  慕之明滿頭霧水:「那是我的藥方吧?」

  匡大夫:「是啊。」

  慕之明:「那為何交給顧將軍啊?」

  匡大夫:「給他給你不是一樣的嗎?」

  慕之明:「啊???」

  怎麼就一樣了?

  正此時,有小廝匆匆走進廂房,向幾人行禮后說:「燕國公府上派轎子來接人了,我遵王爺囑咐,讓轎夫把轎子抬進來,就停在府內的庭院里。」

  「好。」傅詣點點頭,看向床榻上的慕之明,「離朱,能走動嗎?」

  慕之明笑道:「我哪有那麼體弱,怎會連走幾步到轎子前的力氣都沒有。」

  說著,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慕之明掀開被子,側身坐在床邊,穿好鞋子,扶著床柱站起身。

  顧赫炎緊張地盯著他,手微微向前伸,只要慕之明一踉蹌,立刻上前扶住人。

  但慕之明站得很穩,一點事都沒有。

  他自持禮節,還想和眾人作揖道別,結果被匡大夫和傅濟安推搡著塞進轎子里,讓他好好養病休息。

  顧赫炎是騎馬來的,送慕之明乘坐的轎子出肅王府後,馭馬跟在轎子身後。

  慕之明並沒有發現顧赫炎馭馬跟著。因轎子輕微搖晃,又因他發著低燒,慕之明上了轎子就開始犯困,他只記得他三日前才遊歷江湖結束回京,在家中住了不到兩天,卻不知自己因何前往肅王府,更不知自己怎麼就落水了。

  他頭疼不已,不願想那些看起來非常違和的事,闔眼歪頭,在轎子上睡著了。

  到慕府時,慕之明感到有人小心翼翼地、動作輕柔地將他從轎子里抱了出來。

  他明明知道沒有人能這樣動作親密地抱他,卻莫名覺得十分心安,好似料到此事就是會發生一般,迷迷糊糊中還偏頭往那人懷中蹭了蹭,隨後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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