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處處皆謊言
皇宮。
阿紫走後芷蘭徹底變成了一個人。竇月華雖然變了個行頭混跡在太醫堆裏,但那也隻是焰夜為了她的安全背著皇室塞進來的。直白說,就竇月華那點武功真不夠誰吃一頓的。而且他隻能遠遠的等著,輕易不好和芷蘭接頭。
很快芷蘭也發現她的情報愈發出了問題。原本按時按點送來的公文拖延的時間變長了,而且是不動聲色的越拖越長。
她本來就是幫著焰夜代理盟主一職,處理江湖大小事情是分內工作,所以這沒有辦法瞞著皇室,於是她反其道而行的對皇室說她要處理公事,明著讓皇室給她行方便。
隻是沒想到,就算是這樣皇室都能對她的消息來源下手,難道是已經打算光明正大的對著來了麽?
她的消息延遲不說,自從上一次不歡而散後洛言再也沒有和她見過麵,甚至兵權動向也不打招呼了。到底是因為她是女子而忽略了商討,還是說洛言是故意的呢?芷蘭有種與世隔絕的不安。
就在芷蘭開始懷疑皇室動機的時候,新皇再次來看她了。
這天夜裏,寒氣極重,園中蕭條的樹枝被積雪壓彎。她坐在屋裏懶洋洋的快要睡了的時候,洛言匆匆趕到她的房裏。他做太子的時候略顯微胖的身體已經消瘦下來,這樣的他好洛卿更相似了不少,人也豐神俊朗了不少。隻是眉宇見沒了那些傻氣,更多了睿智。
他十分疲憊道“雲宮主近日可好?”
芷蘭雖然不知道洛言深夜跑來鬧這一出是什麽意思,她隻是習慣性的見了皇帝不起身。笑著給洛言倒茶,很是直接的問“我是還行,就是不知道皇上是又有什麽事了麽?”
不過洛言已經習慣了她的舉動,苦澀一笑“雲宮主,永安那邊……”
她手上一頓“怎麽了?”
“永安要守不住了,盟主他也不見了。”
“不見了?”芷蘭心裏一冷,但麵上毫無表情,隻是直直的看著洛言。她手上的情報還是兩天以前的,兩天前永安還無事,這兩天到底怎樣她還不知道。如果焰夜真的出事,那她必然加派武林人手支援。
洛言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封鎖了她的消息隻為了騙她出手以便自己牟利?
洛言被她盯的發毛,幾乎要以為她知道真相“南平王攻打永安,兩軍交戰之後盟主為了禦敵去蠡石峽。本來我不至於這麽快就知道,隻是武林盟主失蹤是大事,八百裏加急送來的消息。若是論單人武力,真不知誰能幫得上他。”洛言說完仔細的看著她的表情,她眼神更冷,皺起的眉頭預示著她十分不悅。
“難為皇上深夜就趕來告知。”她最後柔聲的說著“隻是我的情報和皇上的怎麽不一樣呢?”
她要賭,賭洛言是在騙她的武力。
“這樣?”洛言眼色一沉,這個女人哪兒來的別的消息通道?
他拂袖站起來“既然消息不同,雲宮主還是要好好核實才是。我倒是希望我的消息是失誤的,盟主若是真的不在,永安會比較難啊。”
“我知道了。”
現在不僅芷蘭無法分別洛言的真假,洛言現在也不知道芷蘭的底了。洛言在轉身的瞬間他臉色一下子就黑了下來。如果她也是在騙自己,那雲芷蘭實在是個難對付的女人。
洛言走後芷蘭再也沒有睡意了,她赤腳站在窗口,寒風凜冽的吹著她的衣服,窗外漆黑的看不出景色。她的眼眸沒有焦距的看進那片黑暗,她隻想知道,焰夜他……到底怎樣了。
她若是聽信洛言直接將人遣去永安,焰夜也隻能讓他們參與。若是不派人,她真的擔心他有性命之憂。
她深吸口氣,纖弱的手指用力按在窗框上目光灼灼刺透那些黑色“洛言,你若是騙我那就等著吧。來人。”
兩個立在侍女立刻進來“宮主請吩咐。”
“本宮頭暈胸悶。把那個姓竇的太醫叫來,我聽說他醫術不錯。”
“是。”
在聽到焰夜的消息以後有這樣的反應應該不會引起懷疑吧。盡管她不確定洛言是不是在騙她,可她能確定的是,皇室靠不住了。
來的人果然是竇月華,他這段日子緊急的在太醫院裏混了一片地方,而且之前已經說好了,芷蘭一旦要看醫那麽他就會過來。這個辦法隻能用一次,如果洛言謹慎的話一次足以發現他們之間關係不同。不過一次足夠,焰夜就是為了給她這一個機會。
竇月華獨自進了屋,他已經許久沒見過她了,這一次一見發現她瘦了許多。他上前就要給她號脈。
芷蘭撥開他的手“我不是真有病。”
他堅持“我知道,但你看起來氣色特別不好。”
“在這裏怎麽會氣色好呢,洛言最近跟我玩心眼玩的厲害,我畢竟在皇宮裏,周圍都是他的人,他想阻斷我的消息來源隻需控製進出的人就行了。天這麽冷,用鳥傳信很不保險。”
竇月華想不到居然這麽嚴重“他要做什麽?”
“他想坐收漁翁之力,看我們和南平王鬥個你死我活。我本就是為了朝廷和武林聯接才在這裏,既然他都已經坐到這個程度,我留在皇宮已經沒有什麽必要了。幫我離開這裏吧。”
“可你就是要直接走他也攔不得你。”
芷蘭皺眉“我知道,但我想占個先機。隻怕我離開他就徹底失了機會,他會阻撓。”
——
洛聽雪初次戰敗,當她回頭看見山嶺上那一片火光衝天卻並不蔓延的時候,她終於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麽主意了。好啊,這真好,隻是這一場火還真就無法讓她再繼續了。恐怕要燒上一整天吧……
她站在山腳遙望永安,眼前的烈火灼灼的渲染她的瞳孔。應該沒關係,哥哥應該已經過去了吧,她果斷的調轉馬頭“撤。”
回到營帳,她第一件事先去看了秋忘川。
秋忘川已經接到阿紫的消息了,那是之前在西北他們約定好的特殊方法。他坐在床上,看著手裏小小的紙條滿眼笑意,阿紫說她就在南十裏處等著接應。他們許久不見,阿紫就連寫小紙條的口氣都愈發的不好了呢?
洛聽雪掀開營帳,秋忘川不動聲色的將紙條團進手中碾成粉末。洛聽雪一進門就剛好直接對上他笑意如水的眸子,這讓她有些意外,但也麵露喜氣“喲,你好了?”
“總不能永遠躺著。”秋忘川剛剛欣喜的心情在見到洛聽雪之後忽然有些緊巴巴的,還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充斥了心中,像是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攥住他的心,大概就叫做內疚。
他遮掩著情緒問她“我聽說你打敗了,怎麽還這麽高興。”
洛聽雪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邊喝一邊含糊不清的說“我的勝敗隻是手段而已,並不重要,哥哥的才是重點。”
秋忘川心中一動,果然還是聲東擊西麽?不過他馬上又有些歎息,他陪在洛聽雪身邊的每一刻都在算計著消息,哪怕此刻就要離開了也不例外。他們的相處為什麽永遠充滿著欺騙和謊言。
一個將領拿著緊急文件找進秋忘川的營帳,他已經習慣了洛聽雪和秋忘川的綁定,直接將東西遞給她“公主,這是永安的勘察消息。”
“行我知道了。”她接過東西,那個將領就出去了。
秋忘川慢慢站起來,他看著洛聽雪在他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晃悠著腳看公文,心情極其複雜的緩步靠近她。
洛聽雪沒抬頭,隻是拎著公文直抖腿“我就說去旁邊迂回過去吧,兵力不是很強嘛,怎麽就不聽我呢~”
他沒接話,她依舊當著他的麵整理公文。秋忘川來到她身邊站定,他閉上眼,伸手撫在她的長發上,如果他現在出手,毫無防備的洛聽雪就會死在他手裏。軍營沒有她以後,他完全可以憑著洛聽雪給他的威信發號施令,整個軍隊都將被他控製。
洛聽雪抬頭,茫然道“你弄我頭發幹嘛?”
“有些亂了。”
她愕然“是麽?”
秋忘川一下子笑了“你臉上還有灰不知道麽?”
“火烤的吧!我去洗洗澡!你不說我都忘了……”洛聽雪將公文塞進秋忘川懷裏,皺著眉頭就站起來出去了,她說怎麽一直有股糊味兒呢。
秋忘川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懷中被她隨手塞進來的公文落在地上。公文攤開,裏麵是一幅地圖和密密麻麻的標注。
他居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良久,理智讓他彎腰將公文撿起來,那薄薄的幾張紙如同刺蝟一樣讓他拿捏不住。他將這個刺蝟收進懷裏按在心口,穿上衣服走出去了。
這一路上沒有任何人阻攔他,誰敢阻攔公主眼前的紅人。他多次在不同的地方臥底,每每都是險象環生,而隻遇見過這一個真心待他的人,這次離開以後他恐怕以後都無法再做這樣的事了吧。
盡管看上去他的“傷勢”未好,軍營守衛也沒攔著他,隻是嬉笑“秋統領,出門小心啊!”
秋忘川擠出一個笑容“放心,這次是公主親自下的命令。”
這將是他們之間最後一個謊言了,說完這句話,他和洛聽雪就真的站在對立麵。眼前是寂寥的冬季荒野,身後那個公主也許已經坐在熱水裏毫不知情的撥弄水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