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軍部不遠的山上,一間修造繁華的寺廟內。

  「伏龍。」

  金剛佛像的聲音響起,讓伏龍從沉默中回過神。

  「師傅。」

  「為何心亂。」

  伏龍雙手合十,對著金剛佛像虔誠低頭。

  「弟子知錯。」

  「亂,為心之雜念,修佛中的亂為大忌。」

  「弟子領教。」

  和尚向著金剛佛像點頭,手中的佛珠開始撥動,一絲絲金光從他的眼裡流出。

  他的思緒完全被那個裝置中的女孩所控制,在女孩的精神干擾下,他的腦海中回想起了他皈依佛門前的罪惡行為。

  他是修道者時代出現的人,一個活在世界底端的雜草。在一次失手殺人之後,他感到恐懼和迷茫,那時候的他不到七歲。他從屍體上搜刮到了數量可觀的錢財,他意識到,也許只有殺人,才能逃離世間的底端。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身手如此強硬,只要稍微用力,那些人就會被他掐斷脖子。他開始殺人,一開始只是殺那些懸賞上面的該殺之人,他開始被更多人仰慕,在當地被許多百姓所崇拜,但同時,他也迷失了自我。

  沉淪在紙醉金迷之中,他開始變得暴戾,只要冒犯到他,無論有罪無罪,都會被他掐斷脖子,打斷骨頭,被扔到荒郊野嶺。

  所有人對他的感覺,從仰慕敬畏變成了只要見到他,馬上撒腿就跑。他們害怕這個喜怒無常的魔鬼。

  他的父母也如同那群百姓一樣,見到他拔腿就跑。他便追,追到之後沒有任何停留,他把他的父母也殺了,一刀,沒有任何感情的一刀。

  到最後,他成天酗酒,走在大街上,手裡只剩下酒壺和刀,見一個殺一個。

  那條本來生活安樂的街,變成了遍地血跡的修羅場。

  他聽聞有一處地方,有一尊佛,能夠普渡眾生。他便提著刀,到了那座山。

  「我倒要看看,是什麼人敢說出這種話。」

  他便扛著刀,從佛門前殺到祠堂里,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和尚被他一刀解決。

  他坐在祠堂門前,看著堆積在一起的屍體,喝了一口酒。

  「不過如此。」

  正當他要離開時,祠堂里的佛像散發出耀眼的金光。

  「孽,該除。」

  那個全身冒著金光的人從佛像中顯現而出,無數的金光咒印向他襲去,一道又一道金光實質化,將他鎖在地上。

  他還在那叫囂,認為只是自己喝多了,這些金光只是子虛烏有。

  「他們該死嗎?」

  那個全身冒著金光的人站在他的面前,只有一雙透徹蔚藍的眼睛看得清楚。

  他在那一刻,似乎才清醒過來。

  「不……不該。」

  「那你為何下殺手!」

  那個人手中出現金色的法陣,說著就朝他的天靈蓋拍下。

  咚.……

  咚.……

  古老的鐘聲響徹雲霄,那個人的手離他的天靈蓋很近,近的讓他覺得下一秒他就要去陪那些被他濫殺的和尚。

  「釋迦.……」那個冒著金光的人咬著牙,望向天空。

  一道衝天而起的光柱籠罩著他,被他殺死的人,此刻都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的罪,要讓他用千年的清醒去面對。」

  這就是他的罪惡過往,這就是里昂女兒對他的干擾。他維持了千年的隱忍,差點被裡昂女兒破壞。在那一刻,他的眼中出現了殺氣,他想把里昂女兒的脖子掐斷。

  金剛佛像的聲音喚醒了他,守住了他最後的清醒。

  他回到寺廟后,跪在了佛像面前,低頭懺悔。

  「千年,我的肉身更替無數。」他雙手合十,對著金剛佛像祈禱著。「即使換了肉身,卻還是感覺,雙手沾滿鮮血。那種罪惡,記憶猶新……」

  「伏龍,我當時未對你下殺手,可曾記得?」

  金剛佛像的聲音,回蕩在他的腦海之中。

  「再生之恩,弟子不敢忘記。」

  「當時我恨不得替世間行正道,親手了結了你的罪孽。」

  伏龍低頭不語,他默默地聽著金剛佛像的回憶。

  「釋迦尊者告訴我,要讓你自己用千年去面對自己的罪。」

  「你可知,我賜你的法號,有何意義?」

  「伏龍,伏壓自己心中洶湧如龍的罪惡。」伏龍手裡的佛珠輪轉著,佛珠之間的碰撞聲清晰清脆,在空蕩的寺廟之中不斷回蕩。

  他緩緩睜眼,他所在的位置,正是千年前他殺害那群和尚的地方。

  同一座山,同一座廟,同一個位置。

  「如此,你明白便好。」

  金剛佛像的聲音愈變愈弱,最後彷彿一道氣絲,飄散於天際。

  「當年釋迦與我這般交代,叮囑我的衣缽需傳授於你。你用了千年的金光紋便是我的衣缽。我的輪迴期限已到,即使是意識,也應該去地府那邊進行輪迴。伏龍,找到下一個能繼承衣缽的人,你的罪,千年來,早已贖完.……」

  伏龍沒有說話,他仍舊是跪著,只是朝著金剛佛像磕了三個響頭。

  那天的山,很靜。

  ?

  「漢斯先生,這是我的兩個孩子。」

  西克的母親牽著兩個孩子,站在李呈因的維修店門前。

  兩個孩子都表現出不同程度的緊張,西克把褲子都攥的緊緊的,而他妹妹是把頭埋在了母親身上。

  李呈因揉著糟亂的頭髮,看著眼前的三人。

  「都習慣這麼早來敲門的嗎?」

  「啊,要是不方便的話,我們可以先去別的地方。」西克的母親有些尷尬,她正準備牽著兩個孩子離開,李呈因叫住了他們。

  「方便,方便。」

  他知道三人的處境,讓三人進來后,著急地處理了店內雜亂的一切。

  「只是怕招待不好你們。」

  這是他能想到最快最禮貌的回答。

  「是你救了哥哥和媽媽。」把頭埋在母親身上的妹妹,露出一隻眼睛看著李呈因,小聲地說道。

  「還不快謝謝漢斯先生。」西克母親拱了拱西克。

  西克的表情似乎很痛苦,他努力地開口,卻有些結巴。

  「謝……謝,里昂叔.……叔。」

  李呈因眯著眼睛,他蹲下來,摸著西克的腦袋,微笑著說。

  「哈哈,你怎麼知道我以前有個名字叫里昂。」

  西克搖搖頭,他現在的腦袋很亂,光怪陸離的畫面在他腦里切換。

  西克母親有些尷尬,她看著西克,又不好意思地看著李呈因。

  「漢斯先生,真對不起,孩子可能在醫院睡昏了。」

  「沒事沒事。」李呈因看著西克,從櫃檯上拿了幾袋他正準備吃的零食。「如果不介意的話,這些零食味道還算可以。」

  他沒有用過里昂這個名字,他看著西克痛苦的模樣,打算事後再慢慢了解。

  就在李呈因和三人聊天的時候,維修店門口出現了一個穿著休閑裝的男孩。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不會再來凡間了。輪迴海那邊,來了一個大人物。」

  他把李呈因叫了出來,給他了一個令牌。

  「這是鬼使令,如果出現非常緊急的情況,把令牌捏碎,我會馬上趕來。」

  李呈因看著令牌,銅質的令牌上面刻著一個雙角修羅。

  靠著珠子活了那麼久,他和鬼使神差的交情也算有點基礎,雖然當時鬧了不愉快,但是事後無論在哪個時代,鬼使神差都有看望他,因為他們覺得李呈因是最靠譜的凡人。

  「你以前都沒給過我這個。」

  「活得久了,才知道誰是朋友。」鬼使咧嘴一笑。

  「那行吧。」李呈因看著手上的令牌,對著鬼使點點頭。「我會的。」

  「還有啊,之前跟你說的那件事。」

  「這才是正事吧。」李呈因笑著說,把令牌收起。

  「我會的,畢竟那對我很重要。」

  鬼使點了點頭,看著店內的西克一家。

  「客人?」

  「算是吧,以後那個小男孩要幫我打下手。」李呈因雙手環胸。「這樣我就不用每天起來打掃店鋪了。」

  鬼使點了點頭,正準備化作煙霧離開,他聽見李呈因對他說。

  「羅曼尼·康帝我可留不住。」

  「留不住我就把你頭擰下來。」

  兩個人相視一笑,鬼使化作黑煙散去,李呈因則回到店裡去善後三人。

  ?

  埃倫特此刻覺得自己的腦袋昏沉,他看著眼前抱著女兒痛苦的里昂。

  「里昂.……」

  里昂看到從金色漩渦里出現的埃倫特,連忙抱著女兒往後退。

  「你別過來,別過來!」

  里昂此刻的狀態有些癲狂,他從地上撿起一個鋒利的玻璃片。

  「你冷靜一點,清醒一點。」埃倫特看著他的行為,連忙制止。

  「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就殺了她!!」

  埃倫特努力回想起剛才發生了什麼,但他的記憶只能回溯到里昂叫他來實驗室,說了多年前的隱情。

  之後他便記不起來了,醒來之後,他就看見這樣的畫面。

  他看著周圍的那些屍體,都是一些年紀不大的孩子。

  他們此刻已經血肉模糊,身上連接實驗裝置的插管也已經斷裂。整個試驗區呈現出某種大戰過後的慘狀。

  「埃倫特,終於讓你找到機會了,你是不是要動手殺了我?!」

  里昂朝著埃倫特狂笑著,他此刻的神智已經有些不清楚。他的記憶里那個渾身冒著金光的和尚,手段殘忍的把實驗體全部殺了,他現在激動的抱緊他的女兒。

  「爸爸在……爸爸在.……別擔心。」

  「里昂,你清醒一點,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埃倫特伸手示意里昂冷靜下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

  「埃倫特,你太假了!」里昂朝埃倫特吼著。

  他懷裡的女兒還醒著,就這樣看著父親瘋狂的樣子。

  「博士。」

  她開口,迎來的卻是里昂不可置信的目光。

  「我是爸爸,不是博士!」

  「里昂,冷靜下來。」埃倫特掏出佩槍,準星對準里昂,。軍人的警覺告訴他,里昂現在只要做出出格的事情,他有權一槍擊斃里昂。

  「埃倫特,終於暴露了嗎?」里昂看著埃倫特掏出槍,對著埃倫特笑道。

  「我不管你經歷了什麼,但是實驗體是無辜的。」

  「她是我女兒!不是實驗體!」里昂情緒激動,手裡的玻璃片已經嵌入他女兒的動脈處,血不受控制的流出來。

  「博士.……」里昂女兒聲音有些虛弱。

  「是爸爸!我是你的爸爸!」里昂激動地低頭,卻發現自己把玻璃片刺進了女兒的大動脈,他愣住了。

  他開始無助,他四下找著一切能夠進行醫療的物品。埃倫特看著他慌忙的樣子,他似乎能隱隱約約記起來,那個實驗體是里昂的女兒,剩下的記憶片段,都很模糊。

  「爸爸錯了,爸爸在救你,你等等爸爸好嗎?」

  他找著能聯繫妻子倫絲的通訊器,他知道妻子是醫生,一定有辦法。

  「倫絲!」

  他著急地吼著,卻發現通訊器那邊沒有人接聽。

  無助,焦急。里昂看著懷中的女兒眼神越來越淡,瞳孔逐漸放大。

  「聯繫軍部醫療救急小隊,里昂博士實驗室有人需要救助。」埃倫特拿出通訊器,迅速聯絡醫療人員。

  「快啊!」里昂朝著埃倫特大吼。「我女兒要是沒能救過來,我會拼了命和你算賬!」

  「里昂,如果你再不冷靜下來。」埃倫特拉開佩槍的保險,準星瞄準里昂的頭部。「後果自負。」

  就這樣,里昂一直低頭摸著他女兒的臉,嘴裡一直在念叨。

  「再等一下,再等一下.……」

  大概過了幾分鐘,醫療小隊跑進了實驗室。

  他們從里昂懷裡抱走他女兒時,里昂一度反抗。

  「當著我面救!」

  「博士,請配合我們的工作,你越拖延,病人越危險,人命關天。」

  他看著那群醫療人員給女兒做完簡單包紮后,正準備離開的時候,他聽見了女兒微弱的聲音。

  「博士.……是.……爸.……爸。」

  ?

  「鬼使,為何這些日子,一直前往凡間。」

  陰曹地府內,閻王坐在骷髏椅上,看著面前的鬼使。

  「就,人死的多唄,我去看看咋回事。」

  「謊話。」

  閻王嘆了口氣,桌上的生死簿合上。

  「你比其他人都忙。」他摸著自己的眉毛。「說吧,去做什麼了。」

  鬼使知道自己再怎麼狡辯也逃不過閻王,於是坦誠交代。

  「去找李呈因了,問點事情。」

  「李呈因……那個苟活的凡人?」

  鬼使不置可否地點頭,他笑嘻嘻地看著閻王。

  「老大,你不是說最近輪迴海那邊有個大人物要來嗎,來做什麼的?」

  「金剛佛,來輪迴轉生的。」

  鬼使左右看了看,對著閻王小聲說道。

  「那尊佛比我們還早出現吧?」

  「肉身早已摧毀,這次來是輪迴精神的。」

  鬼使撓著頭髮,不解地說。

  「再說,薛禮老爺子負責的,找我做什麼?我也幫不上忙啊。」

  「臭小子,叫你去是代表我去,你還想做什麼。」閻王咳了咳,看著鬼使說道。「誰想去薛禮那邊,每次去看人轉生輪迴,都把我看得閑慌。」

  鬼使撇了撇嘴,說了聲知道了,便往輪迴海方向走去。

  經過了無數地獄,他來到了那片海,那片李呈因拚死都要闖進的海。

  他向海邊的輪轉王薛禮示意后,等待著那個金剛佛的出現。

  「來了。」

  輪轉王薛禮的聲音響起,一道金色的光照在輪迴海之中。

  「薛禮老爺子,我們又見面了。」

  金色的光柱之中,出現了一道身影,他的眼睛是透徹蔚藍的,鬼使一下子失了神。

  輪轉王薛禮向他點頭示意,隨即展開法陣。

  鬼使活了這麼久,也沒有見到如此恢弘的場面。

  金色的光捲起輪迴海浪,無數念經聲在輪迴海上響起,金色的法文憑空出現。

  「輪迴海起,轉來世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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