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肆

  「病人生命體征虛弱,當前無任何藥物可以進行救治。」

  「已經救不回來了。」

  站在里昂女兒身邊的實驗人員看著醫生,他正準備將儀器關閉。

  「別動。」

  醫生手裡的手術刀握得很緊。他已經和實驗人員僵持很久了,這個實驗人員多次想要拔掉供給病人營養的機器,但是被他阻止。

  「醫生,你只是一個醫生。」實驗人員看著他手上握緊的刀,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個病人大動脈被割傷,造成大量的失血,她的血還是非常特殊的類型。」

  「你們浪費了多少資源在她身上,有用嗎?」實驗人員指著心率表。「過不了多久,也許五分鐘,也許十分鐘,她就會因為失血過多死亡,那些表面的包紮根本沒有用。」

  「一秒鐘你們放到病人身上的醫藥資源,能夠補給多少到前線,你知道嗎?」實驗人員看著那些消耗飛快的醫藥資源。「孰輕孰重你們自己有分寸。」

  「只要是病人,躺在這個病床上,我們就有義務去治療。」醫生看著實驗人員,帶著怒氣說道。「而不是像你們這種無情的冷血機器,光靠數據就判斷有沒有治療價值。」

  「只要她還有一口氣,我們就會去救。」

  「你來軍部多久了?」實驗人員眯著眼睛,他盯著醫生。

  「三個月。」醫生回答他,正想繼續說,卻被他打斷。「我的資歷.……」

  「果然,一個規則都不懂的新人。」實驗人員雙手環胸,對著醫生說。「軍部的規則就是,以量化判定事物,不值得的事情就不要去浪費時間資源。」

  「這個病人的血液一開始是被判定軍部儲存有,但量不多。」實驗人員嗤笑著說。「後來呢,機器判定的是什麼?這個血液是儲存庫記錄信息里所沒有的。」

  啞口無言的是醫生,他深呼吸了幾次。

  實驗人員準備上前關供養機器。

  「懂點規則.……」

  「給我們時間,我們能湊到足夠的血液。」沒等他說完,醫生護在里昂女兒的病床前,用刀指著實驗人員。「你要是拔了,罪名就是故意殺人。」

  「時間?你要多少?」實驗人員面罩下的臉笑著。「先不說你們有沒有湊齊的能力,單單說時間這點,我給你最大限度,十分鐘你能湊齊嗎?」

  實驗人員指著機器中的血液指數,病人的血液指數一路下跌,離人體最低含血量已經差不了多少了。

  「她是里昂博士的實驗體。」醫生的聲音有些顫抖。「就算你今天成功了,事後里昂博士也不會放過你的。」

  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實驗人員擺了擺手。

  「你說里昂博士?」面罩下的他發出不可置信的語氣。「你是說那個瘋了的博士嗎?」

  醫生慌忙地後退兩步,靠在了病床床尾。

  「你說.……里昂博士瘋了?」

  「對啊,你不知道嗎?」實驗人員譏笑著。「因為精神不正常,現在被移到了他以前最喜歡搞實驗的地方,躺在那些實驗體以前躺的地方。」

  醫生看著病床上的女孩,在他的眼裡越來越蒼白。

  「就算里昂博士瘋了,我們的義務也要進行。」他跑到機器前,慌亂調著機器上的血液供應。「就算不同的血液進入身體,發生溶血。只要能把細胞的基因排列改變,還是行得通的……」

  嗞.……

  機器黑屏了,實驗人員把裝置關了。

  「你瘋了吧!」醫生朝著實驗人員大吼。「你這是故意殺人!」

  「埃倫特將軍剛走,你們就覺得無法無天了嗎!」

  實驗人員吸了吸鼻子,看著眼前激動的醫生,轉身走到病房門口。

  「埃倫特,他管不到我們。」他嗤笑著。「別以為一把破槍就能唬住我們。」

  「我並不是因為他走了才進來,而是我來的時候他剛好走了。」他轉頭看了一眼醫生。「注重嚴謹性,實驗學還是醫學都是一樣。」

  實驗人員轉身就走,病房瞬間安靜下來。

  醫生看著女孩的臉,已經毫無血色,如同一具死屍。

  他有些崩潰得蹲在地上,他不懂什麼是量化判定事物,他只知道病人上了病床,只要呼吸還在,他作為醫生就有責任,有義務去救病人。

  但是眼前這個可憐的小女孩,在他眼前被生生地停止治療。

  「對不起……」

  他低著頭不斷抱歉,一直試著重啟機器,但是發現機器已經被損壞。

  只是在他們爭吵的過程中,女孩身體里的血液開始突變,開始無限的複製,只是過了短短几分鐘,女孩脖子上的皮膚組織開始修復。機器被拔掉的瞬間,顯示屏上顯示出的心率正在不斷升高。

  ?

  「墨菲斯呢?」

  埃倫特向軍部請了一個短假,特地趕回家中。

  里昂和他女兒的事情他已經不能再做什麼了,能做的只有等里昂好起來,給女兒換血的是他,也許只有他會有辦法。

  他這次趕回家的目的,就是帶墨菲斯去地下世界,去那個算命老道口中的倫德街。

  「正在睡覺。」

  妻子抱著埃倫特,帶著些哭腔。

  「埃倫特,墨菲斯的白髮突然長了好多。」

  「孩子正在長身體,這只是正常現象。」他輕輕拍著妻子的背。「他不是魔鬼,他怎麼會是魔鬼……」

  他悄悄地打開墨菲斯的房門,看著躺在床上熟睡的墨菲斯。

  他摸著墨菲斯的頭,那些白色的頭髮從幾根變成了肉眼可見的一撮,只是短短的一兩周時間。

  「我的小墨菲斯,該起床了。」

  他溫柔地刮著墨菲斯的鼻子,看著墨菲斯緩緩地睜開眼睛。

  「父親.……」帶著睡意的呼喚,墨菲斯枕著埃倫特的手。「父親你為什麼只有在夢裡才會出現。」

  埃倫特默默地聽著,墨菲斯握著他的手,說著那些思念的話。

  「我回來了。」他輕聲說著,手指小心地捏著墨菲斯的臉蛋。

  墨菲斯聽到埃倫特的聲音,他慌忙睜開眼睛,看著眼前對著他微笑的埃倫特。

  「父親!」

  墨菲斯撲入埃倫特的懷中,緊緊地環抱著埃倫特。

  這就是孩子,對埃倫特的那些都是氣話,在心底里,他對埃倫特有很重的依賴性。

  「對不起父親,我上次說的話是……」墨菲斯把頭埋進埃倫特懷中,有些小聲地說。「對不起……」

  「我的小墨菲斯,該說對不起的我啊。」埃倫特摸著他的頭,嘆了口氣。

  「你這次能不能陪我久一點。」墨菲斯抬頭,看著埃倫特。「就幾天的時間。」

  埃倫特沒有說話,他看著墨菲斯的眼睛反射出的自己,那個為了軍部事情而缺少對孩子陪伴的人。他也曾經質問自己,自己到底是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比起自己那個父親,自己一定很不稱職吧。

  「不要幾天,就一天,就一天。」墨菲斯看著埃倫特沒有說話,似乎覺得自己太貪心了,連忙改口。「就一天,留下來陪我好嗎?」

  「軍部給我批了一周的假。」他笑著看著墨菲斯。「我的小墨菲斯,有七個一天呢。」

  墨菲斯開心地蹦了起來,他把埃倫特撲在床上,開心地鬧著。

  在玩鬧過程中,埃倫特無意間看到墨菲斯頭頂剛長出來的頭髮。

  你不會是那個罪惡的鬼怪。

  你永遠都不會是.……

  ?

  地下世界,離漢斯維修店不遠的服裝店。

  午坐在前台,他撐著拐杖,低著頭沉思。

  那些記憶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倫絲和里昂搞得鬼怎麼辦?

  他努力去回想那些片段,那兩個赴死的士兵,那條西剋死前扔向他的項鏈,自己腿上的傷疤。這些在他原本的記憶里都有合理的解釋,但是那個記憶又像是本應該出現在那裡的東西。

  「我因為車禍,失去了記憶。」午低聲說著,他把他所知道的一切盡量的表述出來,讓自己形成固定的記憶循環。

  在他的記憶里,之所以不記得以前的事情,是因為他出過一場重大的車禍,帶著蒸汽機械的車輛把他撞在牆上,一度瀕死的他被醫生從鬼門關拉回來。

  從那開始,他對以前的記憶毫無印象。他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家醫院,那個醫生告訴他。

  「午先生?你終於醒了。」醫生翻著病人記錄。「真不敢相信,你能從這場車禍中活下來,真是一個奇迹。」

  「我在哪?」

  「地下世界的中心醫院,不用太擔心,你的身體除了骨頭斷了幾根,其他地方沒有任何問題,養一段時間就差不多了。」醫生不可思議地看著那些數據。「這樣才斷了幾根骨頭,什麼身體素質啊?」

  「好好休息吧。」醫生看著藥品賬單尾列。「已經有人幫你付過錢了啊?那你就安安心心地休息吧,過一會兒餐食護士會送過來。」

  午看著醫生把他的藥劑打入葯袋,便離開了,離開時醫生還回頭看了看午。

  「聽說你有一家服裝店,那裡有定做西裝嗎?」

  記憶開始回溯到了服裝店,午坐在前台。

  他看著眼前熟悉又有點陌生的服裝店,他從醫院回來的時候,口袋裡就有了一把鑰匙,能夠打開眼前這個裝修復古的服裝店。

  記憶像潮流一樣,四縱交錯。

  「提亞米·西克·羅所其.……」

  他嘴裡緩緩吐出這個名字,零零碎碎的記憶碎片像拼圖一樣,試著復原所有記憶,但是最後只拼出來一塊,就是這個名字。

  除了這些,他還記起了一個模糊的片段。

  那個雨夜,那把傘。

  「你不應該活著。」

  他不自覺地念出這句話。

  ?

  地上的世界,沿軍部而建的一條街道。

  這時候的雨下得很大,閃電在雲中交錯,伴隨著陣陣的雷聲。

  李呈因全身上下有多出傷口,血混著雨水滴進街道的磚縫裡。

  他看著眼前站著幾個手裡拿著奇怪機器的面罩人。

  「你很適合成為我們的實驗對象。」其中一個面罩人摘下面罩,露出貪戀的表情。「你身上有不屬於這個時代的能量波動。」

  里昂拿著面罩,看著負傷的李呈因。

  李呈因沒有說話,他的手上開始閃著電弧,發出刺耳的刺啦聲。但是這種現象不但沒有嚇退里昂那些人,反而讓他們更興奮了。

  「果然,窮途末路了嗎?」

  他們抽出腰間的佩槍,朝著李呈因開槍。

  嘭!嘭!嘭!

  這些子彈帶著刺耳的破空聲,在李呈因面前爆炸。

  李呈因的身前,閃電遊走,攔下了那些爆炸。

  但是李呈因還是因此被炸彈餘波炸飛出去,重重地拍在牆上。

  「咳……」

  他不斷地咳血,縮在角落不得動彈,只能看著里昂那群面罩人,朝自己慢慢走來。

  李呈因曾發出尋人啟事,尋的人與梁一桐模樣一樣。有人告訴他,在軍部外的小鎮上,出現過這樣的人。

  他在尋找的同時,身上的汗毛豎起,感覺自己的周身環境開始變化。

  一群帶著面罩堵住巷子的頭尾,手上拿著一種類似羅盤的東西,全都指著他發出響鈴聲。

  「真沒想到在這裡發現了好東西。」帶頭的人正是里昂,他指揮著手下的人。「那個年代的人,居然在不起眼的地方

  「可是,聽說修道者都是有奇能異術。」

  「怕什麼,我們身上的防護甲是吸收能量的。」里昂在面罩下笑著,他第一個帶頭朝李呈因開槍。「就是針對他們設計的。」

  「把他拿下。」

  嘭!!

  那些面罩人朝著李呈因靠近,手上的羅盤不斷向前方射出銀針。

  李呈因皺著眉頭,看著那群人朝自己靠近,便想著辦法離開。

  銀針迅速靠近他,被他躲避開。但是隨之而來的是那些面罩人的揮刀攻擊。

  他手上出現一閃而過的光,朝著他們脖子處拍去。

  出乎李呈因的意料,本以為他們會被一擊而飛出去,卻沒想到拍到他們的脖子處被某種東西卸去了力量。

  在他晃神期間,那些刀不斷在他身上留下傷口。

  在打鬥過程中,他也把其中一些人的護甲擊碎,帶著電流的格鬥術招招打在那些人的要害,但是雙拳難敵四手,場面變成了那群人追殺李呈因。

  到了小巷的死角,里昂摘下了面罩。

  一個聲音從里昂不遠處的背部傳來。

  「試驗部的果然做事狠辣。」

  「提亞米上校,不要多管閑事。」里昂聽到這聲音,不耐煩地回頭,看著一個人撐著傘,站在小巷的巷口。「試驗部和前線部井水不犯河水。」

  「這裡不是軍部,我管不著。」那個撐著傘的人聳肩,他慢慢地走進巷子。「只不過我也對那個人感興趣。」

  「你是要和我們對著幹嗎?」

  「不是我,是我們。」

  撐著傘的人放下傘,他的身後出現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

  「勸你們不要不知好歹,真正打起來,誰吃虧還不一定!」

  「那就來試試吧,讓我看看試驗部的人有幾斤幾兩。」

  就這樣,兩個部門因為李呈因打了起來,試驗部的人和前線部的人勢均力敵,到最後只剩下里昂和那個提亞米上校,兩個人站著都有些吃力。

  「我們好不容易找到那個時代的痕迹,你為什麼要阻止我們。」里昂身體有些搖晃,他的左臉被提亞米上校打腫,身上更是遭受了那些前線部士兵的打擊。

  「那個時代的東西,不適合我們。」提亞米上校的右手脫臼,身上也被試驗部的人所傷。他扶著牆朝李呈因走去。「那個時代的毀滅就是一個教訓。」

  「你不能殺他!」里昂吃力地攔在他面前。「你相信我,歷史絕對不會重演。」

  「而且軍部也有這個想法,你殺了他,軍部會找你麻煩的。」

  「里昂,你要知道,對於這個提案,一直都是有兩個派別的。」提亞米上校推開里昂。「而我一直站著的是反對提案的這一派。」

  里昂被這樣一推,頭磕到了地上,昏了過去。

  提亞米抽出佩槍,對準看著他的李呈因。

  「你不應該活著。」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一股黑色的煙霧籠罩了小巷。

  提亞米搖晃了幾下,便倒下了。在場所有人都昏厥了過去,包括李呈因。

  「真是閑不住啊。」

  一個穿著休閑裝的男孩出現,他的額頭處有一朵花的紋身。

  他撓著頭,無奈地看著昏過去的李呈因。

  他吃力地拖著李呈因,丟進了黑色的漩渦之中。

  環視了四周之後,他打了一個響指,便消失在了小巷。

  那些黑煙不斷湧進倒地的兩個部門的人耳鼻之中,清除著他們的記憶。

  黑煙散去,留下一片狼藉。

  雨還在下,下得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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