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物換星移幾度秋 第一百零三章 三人行,早晚有一人氣死
江野在竹椅上躺了不知幾時,只是眼看著天邊的夕陽逐漸跳脫出院牆的界限,四周的暮色也是漸至,江野皺了皺眉,從竹椅上坐了起來,雖然腹中並未感到飢餓,但一想到今晚可能要賣弄一番力氣,江野還是決定先出去吃一點東西。
就在江野洗了把臉正欲出門之際,小院的院門竟是又適時的響了起來。
「你們怎麼來了?」打開院門,江野不由微笑道。
赫然看見門外正站著鍾三郎與蘇山,而他們的手上還各自拎著一個大大食盒。
「看你住的這什麼破地方?害得我與蘇山一些通好找,就這…你還總是擺出一副視錢財如糞土的模樣?當真是……」鍾三郎進入小院后四處打量了一番后,便開始抱怨。
蘇山則是適時解釋道:「第五嫣然回家了,我與蘇山本欲去大吃一頓來著,只是卻想起你還在這裡,想來邀請你一起去,卻又知道你不喜這份熱鬧,於是我們便將桌上的飯菜悉數打包帶了過來……」
「辛苦。」
江野沖他倆笑著點了點頭,說道:「這可真是雪中送碳,我正準備出去吃飯來著。」
「那還等什麼呢?趕緊將飯菜擺出來,咱們三個邊吃邊聊吧!」鍾三郎招呼著蘇山從食盒裡取出飯菜。
「呀!糟糕,我竟是忘了買酒了。」
擺好飯菜,鍾三郎突然一拍腦門道:「你們倆個等會我,我出去巷口買幾壇酒來。」
「不用麻煩了,你們兩個坐著吧!我去房間里拿出來。」
「我去幫你。」蘇山說著站起身來。
「不用,我一個人就好。」
江野拒絕了蘇山的幫忙,主要是因為去房間拿酒是幌子,他要避過他們兩人好從納戒里取出酒水。
當江野抱著三壇百花釀出來之時,卻見鍾三郎豪氣干雲道:「這麼小的酒罈?這哪夠咱們三人喝呀?」
江野聞言微微一笑道: 「這可是真正的好酒,平日里我自己都不怎麼捨得喝……」
一聽這話,鍾三郎瞬間來了精神,接過一壇酒道:「若是別人在我面前誇讚他的酒好,我大多都是嗤之以鼻,可你卻不一樣,你這種人都捨不得喝的酒,必然真是好酒。」
對於他的話語,江野微微一笑,開口道:「若是別人這樣恭維我,我肯定以為他是在罵我,可這話從你嘴裡出來,我卻聽到了無盡的真誠……」
「依我看啊,你們兩個就先別互相吹捧了,待會飯菜都涼了。」蘇山看著他們兩個笑言道。
聞言,兩人皆是哈哈大笑。
「來,這第一杯酒既是敬我們三個的友誼,也是提前祝我們三個在即將到來的白鹿洞考試中旗開得勝。」鍾三郎提起酒盞沖著二人道。
蘇山有些猶豫道:「慶祝我們三個友誼這點沒有問題,可是白鹿洞又那是那麼容易進去的?」
聽得這話,江野與鍾三郎都是停下了已經送至嘴邊的酒盞。江野不由微微一笑,只覺得蘇山果真是有一顆赤子心性,而鍾三郎則是面色古怪地看著蘇山,故作薄怒道:「吉利話!吉利話懂不懂?說了你這麼多次了,你卻總在這個上面掃興……」
看著蘇山一臉委屈的模樣,鍾三郎決定對他透出一些風聲,看了一眼江野后,開口說道:「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在白鹿書院里咱仨可都是一個屋檐下睡出來的交情,我和江野有什麼好事,難道還會忘了你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蘇山解釋道,卻又一臉古怪地看著鍾三郎道:「你這話怎麼聽起來有些怪怪的,睡出來的交情?」
聽著這話,鍾三郎只覺的眼前一黑,差點噴出一口老血出來,而江野則是饒有趣味地看著他倆。不過轉瞬之間,鍾三郎卻是臉色一變,笑嘻嘻地看著蘇山與江野道:「你們兩個知道人與人之間那四種關係最鐵嗎?」
聽著這話,江野唇角微微上揚,蘇山則是搖了搖頭,一臉好奇。
鍾三郎看江野這般模樣,便知曉他肯定是聽過,於是轉頭望向了蘇山,臉上浮現出一絲古怪地笑意,興緻勃勃道:「那自然是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一起嫖過娼,一起分過髒了。」
「咦!」蘇山聽鍾三郎說完,鄙夷地搖了搖頭,說道:「你說的這都是些什麼呀?」
鍾三郎聽著這話,還只當蘇山是嫌自己說的這些話語有些粗鄙,拍了拍蘇山肩膀道:「這是話糙理不糙,再說都是男人,說話粗鄙一些怎麼了?我這是胸襟坦蕩蕩,不扭捏不做作。」
「我不是這個意思。」
蘇山看了看鐘三郎道:「我的意思是這種關係就鐵嗎?同窗之間也有打小報告的,一起上戰場也有賣隊友的,一起嫖過娼更不用說,男人反目有大部分都是因為女人,至於最後一個,分贓不均引起的自相殘殺還少么?」
「呀!呀!呀!你真是想要準備把我氣死嗎?」
鍾三郎不禁氣急敗壞,轉頭望向江野說道:「江野你快來給他說道說道,我在跟他深聊下去絕對會被氣死的……」
「我覺得蘇山說的對。」
江野聞言,自嘲地搖了搖頭,看著鍾三郎與蘇山幽幽道:「鐵也分為三六九等,有生鐵有熟鐵,有馬蹄鐵,還有……鐵終歸只適合做砍向彼此的刀劍,而非是連接關係的樞紐。」
「嗯。」
蘇山重重地點了點頭道:「你看,我和江野都是同一個意思,那就說明你剛剛那番話本身便存有問題。」
「住口。」鍾三郎不禁端起酒水,仰天長嘆道:「天啊!你快救救我吧!怎麼就讓我認了這麼兩個兄弟?」
「你這話又不對了。」蘇山看向鍾三郎有些無奈道:「那日在書院青山教習帶我們討論修行時,你不是說的修行是一個很宏大的問題,所以修行本身應該一個探索的過程嗎?既然我們都是在探索,你又為什麼要把答案寄諸於天呢?難道天就真的會聽見你的呼喚,會理會你的問題。如果天真的幫助你了,這不是對別人的一種不公平嗎?可若是天不幫助你的話,你剛剛那句話又有什麼意思呢?……」
「天啊!這還是那個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來的老實蘇山嗎?我今天才發現你這口才很是不得了啊?懟起人來還一道一道的,依我看,你不應該叫蘇山,你應該叫蘇懟懟……」鍾三郎看著蘇山無可奈何道。
而蘇山則是一臉無辜地看著鍾三郎撓了撓頭,又轉頭望向江野有些不確定道:「我說錯了嗎?」
「嗯?」 江野微微一笑道:「你沒錯,你說的都很對,都很有道理……」
「天啊!請你降下一道驚雷劈死他吧!如果你劈不死他,那麼就請你劈死我吧!我實在是不願意承受這份痛苦與折磨了……」鍾三郎仰天長嚎道。
蘇山則是一臉認真地看著鍾三郎道:「你說的這段台詞,我好像在說書先生的嘴裡聽說過,怎麼,你要給我和江野說書嗎?」
「啊!」聽著這話,鍾三郎是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不禁求助似的望向江野。
江野微微一笑,故作不解道:「你真的要給我們兩個唱戲么?」
「你們!你們兩個是故意合起伙來氣我的?」鍾三郎看著他倆,恍然大悟。
見狀,蘇山與江野對視了一眼,皆是哈哈大笑。
「還真是這樣啊?」
鍾三郎不禁一臉羞愧,隨即故作氣竭道:「怎麼可能?江野這頭千年狐狸騙了我還情有可原,可是蘇山你平日里看起來老實巴交的,話都說不怎麼利落,你竟然也學會調侃別人了?」
「蘇山人家哪有你說的那麼不堪,我倒覺得蘇山這顆赤子之心彌足可貴。」江野微笑辯駁道。
「就是,還是江野懂我。」蘇山極為贊同道:「我那是赤誠,什麼叫老實巴交?那麼難聽的……」
「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們兩個今晚就是故意合起伙來欺負我是不是?」
「沒有,沒有,我與江野是在實事求是……再說,咱們不都是一個屋檐下睡出來的交情嗎?特別是咱倆,都大被同眠過來……」
「咦!」聽著蘇山這話,鍾三郎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連忙制止道:「你快別說了,我這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
見狀,江野嘿嘿一笑,看著鍾三郎說道:「現在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論起扮豬吃老虎這招,蘇山可為你我二人師。」
「哪裡?哪裡?三人行,必有我師焉,你們兩個也都是我的師父。」蘇山一臉謙虛道。
「狗屁!明明是三人行,早晚有一人氣死。而看這情況,這個被氣死的人極有可能會是我……」
鍾三郎嬉笑道,端起酒盞道:「來來,這盞酒什麼都不為,就為咱們三個能夠成為兄弟。」
「唉!這話說的?」蘇山突然嘆了口氣。
「怎麼?我說的不對么?」鍾三郎迷惑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這話說的極有道理,我竟無言以懟……」蘇山幽幽道。
「什麼?你說的是懟還是對?」鍾三郎追問道。
「他說的是懟,三聲那個。」江野笑著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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