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物換星移幾度秋 第一百四十一章 過往終成雲煙
當蘇百齡坐著馬車來到皇宮的時候,時間早就已經過了子時。正常情況下,這個時間點宮門早已落鎖。可是看守城們的羽林軍在確認這輛馬車是來自文侯府後,卻是不敢有所絲毫耽擱,連忙手腳並用的打開了宮門。
待到文侯府的馬車沿著昏黃的宮道駛遠以後,羽林軍們又重新將宮門關閉起來。其中一名年輕羽林軍看著那馬車的輪轂,不無羨慕道「陛下對文侯可真是好生恩寵,這個時間點,陛下恐怕早已入寢,敢在這個時候無需通報而直入宮城者,恐怕滿朝文武也就只有文侯一人了吧?」
身旁的一名老羽林軍在聽到這話后,抬頭望向了那無盡璀璨的星空之中,似乎陷入回憶之中。
「老陳頭,難道我說的有什麼不對嗎?」那名年輕羽林軍有些不解地問道。
被他換作老陳頭的那名老羽林軍聞言,收回瞭望向星空的目光,看了看他。
那名年輕羽林軍見狀,瞬間來了興緻,開口央求道「老陳頭,你是不是還知曉什麼不一樣的秘密,知道的話,給我講講,等到咱們下值之後,我請你喝酒。」
聞言,其它幾名羽林軍也是圍了過來,只有正在站崗的那幾位無法離開,卻夜一個個朝著這邊伸長了耳朵……被喚作老陳頭的羽林軍,是一名不折不扣老兵,自打大幽末年諸侯爭霸初期開始,他便加入了當年還是一方諸侯的姬家軍,雖說如今年過五十卻只是混到了一個羽林軍小頭目的位置,算是很不長進的那種,但打了幾十年仗還能毫髮無損活到現在並在宮中當職,比起那些早已埋骨它鄉的曾經同僚,其命運倒也說不上太壞。 不過,他的這下這過往經歷,倒並不是這些年輕羽林軍對他另眼相看的原因所在,這群年輕羽林軍們之所以會對他這般尊敬,純粹是因為羽林軍在深夜當值的時候,往往會無聊犯困,這個時候能聽一名老兵講述一些歷史典故,名人過往倒也不失為一種消磨時間的絕佳味劑。而這老陳頭在這個上面便是不二人選,因為他年齡夠大,活的夠長,知曉的故事也就比一般年輕人要多上那麼一些。
老陳頭看著周圍那些年輕羽林軍的希冀目光后,倒也沒有在故作拿捏,微微嘆了口氣后,開口說道「文侯是何等樣的人物?可以說,他就是陛下的左膀右臂,他能獲得此殊榮,是我等羨慕不來的,因為就算陛下給我等機會,我等也沒有這個能力不是?」
「切,我以為你要說些什麼不一樣的呢?這還用你說,我們都知道好不好?」
剛剛那名年輕羽林軍開口說道,其它羽林軍亦是紛紛起轟道「老陳頭你這可就有些敷衍了,莫不是故意為了騙酒喝?」
聽著他們這話,老陳頭吐了口沫,極為不屑地看了他們一眼,叫罵道「我何時騙過你們的酒,等我接下來的故事講完,你們若覺得不值得一壺酒的話,不請就是了。」
聽著老林頭這話,眾人自是知曉他接下來所講才是精彩部分,於是一個個更是聚精會神,剛剛說老陳頭騙酒的那名羽林軍更是腆著笑臉道「老陳頭,我們與你說鬧呢,誰都知曉你是憑腹中故事換酒,貨真價實……」
更有一名識趣的羽林軍為其遞上了水壺「老陳頭莫要生氣,喝口酒潤潤嗓子,再給我們講。」
「哼!這還是句像樣話。」老陳頭埋怨了一句,接過水壺喝了兩口清水后,這才看著最早那名年輕羽林軍繼續說道「你剛剛說滿朝文武只有文侯一人獲此殊榮是不對的。事實上,獲此殊榮的有整整四人。」
「四人?」
聞言,眾人皆是心驚不已,有人直接問道「那除了文侯之外,其餘三個獲此殊榮的人又是誰?」
「其一自是與文侯相齊名的武侯。」
「我倒是把這個茬給忘了。」那名年輕羽林軍拍了拍腦門,說道「武侯掌秦鹿全國之兵權,統轄百萬大軍,自是深得陛下信任,有此殊榮也是應有之理。」
「那其它兩人呢?」又有一人問道。
「其它兩人你們應該也知曉。」老陳頭故意賣了一個關子,隨後才繼續說道「他們分別是我秦鹿立國之後所追封的國師與護國親王。」
「國師?護國親王?」
有年輕羽林軍說道「老陳頭,你說的護國親王我們倒是知曉,他當時是公認的天下最強者,又是白鹿書院的院長,陛下的師兄……他要有此殊榮,我們倒也相信。但是,那個國師又有什麼特殊之處能夠獲此殊榮呢?關於他的事迹好像並不多呀。」
「就是的。」有人打趣道「老陳頭這個是不是你胡謅出來的?」
「胡謅?」老陳頭看了他們一眼,心道「你們若是不信的話,大可回家問問你們的父輩,看看在他們心中『周公瑾』這三個字究竟帶有多大的含金量?」
只是,老陳頭也只是在心中想想,並未將這句話說出來。因為,那位周公瑾留下的事迹確實不多。然而,這倒不是說周公瑾表現庸碌沒有什麼事迹可言,一切只因為另一個人當時的光芒實在是太盛,以至於所有人在他面前都顯得有些黯然無光,縱使是周公瑾這等人物都不能例外。不過,這也是相比於那人而言,他們這些有幸作為歷史的見證者卻是知曉,周公瑾無論才華智謀還是修為境界,在當時都絕對是屬於站在金字塔最頂端的那幾人之一。可以說,除了那個公認的天下第一強者以外,周公瑾不弱於其它任何人。當年在秦鹿帝面前,周公瑾可是比如今文武雙侯更得重視。
然而,這話如今說出來恐怕也沒有幾人會信。畢竟,周公瑾與那人當年雙雙逝去,如今已成了過眼雲煙。在眼下眾人的心中自是比不得,活躍在秦鹿朝堂上的文武雙侯。
「老陳頭,你怎麼不說話了?沒事,至少你剛剛其它兩個我們還是極為認可的,等下值以後,我們照舊請你喝酒。」那名年輕羽林軍笑言道。
……
……
當蘇百齡來到巨鹿殿時,仍舊未遇門口衛士阻攔,而當他進入大殿之中時,秦鹿帝姬顏正端坐於御榻之上。只是看姬顏披散著頭髮、身著睡袍的模樣,顯然是知曉蘇百齡入宮,才匆忙起來的。
「臣驚擾了陛下清夢,還請陛下降罪。」蘇百齡直接跪倒在地。
奇怪的是,這次秦鹿帝卻並未讓蘇百齡立刻平身。沉默等待了一會後,蘇百齡也是小意地抬頭看了一眼秦鹿帝,卻見秦鹿帝卻好像是陷入回憶之中,忘記了他還跪著這檔子事兒。見狀,蘇百齡再次請罪道「臣最該萬死,還請陛下恕罪。」
「起來吧!」
這次,蘇百齡終於聽到了回應,站起身來后,蘇百齡也沒敢立即說話,而是小心翼翼地觀望起了秦鹿帝。
見他這般模樣,秦鹿帝不由微微一笑,說道「是朕剛剛走了神。」
不待蘇百齡有所回應。
秦鹿帝便繼續說道「朕只是在剛剛想起了一些往事。自朕當初隨父親起兵之時,能隨時隨地不受任何限制見朕的人,只有你,夏侯,周公瑾,曲驚風四人。可是這麼多年以來,也就只有你每次在朕面前不是先忙著說事,而是先忙著請罪。」
聞言,蘇百齡微微欠了欠身,並未說話。因為,秦鹿帝這話,他根本不知該如何去接。
果不其然,秦鹿帝也並沒有讓他接話的意思,而是繼續說道「夏侯行伍出身,行事素來魯莽,不怎麼在意這些細節,向來都是與朕匆匆見禮后,便直奔主題。但他一門三代都是對我姬家忠心耿耿,在戰場上更是不止一次對朕捨命相護……關於他的忠誠,朕是知曉的。對於他的這些小缺點,朕也是可以包容的。」
「公瑾此人驕傲無比,當初答應下山與朕征伐天下之時,便曾對朕提出過要求。說他這一生從來不跪任何人,那怕將來朕問鼎至尊一統天下,他也只會承認與朕之間的君臣關係,而絕不會對朕行君臣之禮……這個朕也是答應過他的,因為朕知曉這是專屬於他的驕傲。」
秦鹿帝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很平和,甚至還帶著絲絲微笑。
可蘇百齡卻只是在安靜的聽著,一句話都沒有說。
秦鹿帝在說完這兩段話后,嘆了口氣,接著才繼續說道「最後一個便是他了。只是,他與你們三人卻都不一樣。因為他就算有事找朕相商之時,也不是他主動來朕這裡找朕,而是派一弟子傳話,讓朕去他那裡見他。」
說到這裡,秦鹿帝停歇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后,才繼續說道「公瑾的驕傲,是所有人都看的到的。因為,公瑾在每一個人面前都表現的很驕傲。可他卻不一樣,他對所有人都和和氣氣的,幾乎沒有任何架子,幾乎所有人都看不到他的驕傲……這也並非是他在故意演戲,而是他的性格本就如此。」
秦鹿帝很是平和地說著這些,可蘇百齡心中卻是隱約中有著一股不祥的預感。
「是不是覺得很奇怪?」
正當蘇百齡不知該如何作答之際,秦鹿帝卻是語氣驟變,自問自答道「這是還沒有他的驕傲只針對於朕一人,他只在朕面前展現出他的驕傲。」
秦鹿帝說道這裡,似乎陷入回憶之中,歇了半晌后,才繼續自言自語道「朕當初邀他下山相助於朕時,他拒絕了朕,拒絕的乾淨利落。中途,當朕回來試圖再次邀請他時,卻是連他的面都沒見到……後來,他主動帶領白鹿洞門人下山助朕。朕當時還驚喜異常,當他是轉了性子……可是,他卻總是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樣,絲毫不曾給朕留過任何面子。」
秦鹿帝說道這裡,突然面色猙獰地咆哮道「你以為朕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嗎?在他看來,朕所坐擁的這秦鹿江山,都是他與白鹿洞的功勞,是他們施捨給朕的……」
蘇百齡本不欲插話,但這會見秦鹿帝情緒激動難以自抑,也是不得不開口勸解道「陛下息怒,保重龍體要緊。」
見秦鹿帝似乎並未聽見自己的話語,臉上更是青筋暴起,蘇百齡再也顧不得臣子禮儀,而是直接朝著秦鹿帝大聲喊道「陛下,一切都過去了。如今,他已然成為一抔黃土化作過眼雲煙,而陛下您卻是高高在上,坐擁萬里河山……」
聽著蘇百齡這話,秦鹿帝的情緒波動逐漸緩和下來,喃喃自語道「你說的對,他如今已經成為一抔黃土,往事也成為過往雲煙,朕是犯不得再因為一個死人而置氣……」
「陛下聖明。」
……
良久之後,秦鹿帝徹底恢復冷靜,深深吸了一口氣后,這才看著蘇百齡說道「好險。朕剛剛竟然因為他而差點走火入魔,多虧了你的當頭棒喝。」
「這全仰仗陛下意志力堅定,可以自制,臣萬萬不敢居功。」蘇百齡連忙推辭道。
秦鹿帝聞言,微微一笑,說道「此功,朕暫且給你記下。」
「對了,你今日來找朕所謂何事?可是那隻幼蟬有了消息?」秦鹿帝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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