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謝……」
你對五條悟的道謝還沒有說出口, 便感到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傾倒,後腦勺撞上了男性熱度偏高的胸膛。
有一隻修長的手臂擋在了你和五條悟之間,將你一把拉進了懷裡。
是站在你身後的夏油傑。
「離得太近了。」
在看見五條悟湊近你的那一刻,少年的身體便有了行動。在涼涼地發出一聲感嘆后, 夏油方才意識到了自己做了什麼。
黑髮的雋秀少年抿了抿薄薄的嘴唇, 將原本攔住你胳膊的手掌緩緩收攏成拳, 然後伸出長腿踢向了五條坐在的桌腿,微笑著為自己的行為作出解釋說:
「……會砸到你的。」
向你俯下身體的五條悟突然遭此劫難, 因為桌面的震動他的確險些栽向你的位置。
好在作為特級的他體術出眾, 微微調整姿勢便找回了平衡,從而輕巧地落在地面上。
「哇,你才是太近了吧?這都抱上了……」
五條悟用食指將墨鏡退回鼻樑, 沖面無表情的夏油不滿地撇了撇嘴角。
……
正如五條悟所言的,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裡,他這個作為始作俑者的問題兒童以及詛咒持有人的夏油傑充分地享受到了寧靜的校園生活。
本應該乖乖待在術法里的你也能藉此機會, 出來感受期待已久的花花世界。
然而作為身處「敵營」的詛咒,你更想趕緊向夏油展示出自己的價值, 以便更好早日在新的環境中站穩腳跟。
你的能力全部來源於手中可以用靈力釀酒的「木盒」。
「木盒」中有兩種酒,其一是咒靈和妖怪製成的血酒, 可以用來化為血刃、也可以用來詛咒並控制被取血的個體。
其二就是「口嚼酒」, 它可以禁錮並保存飲酒者的靈魂, 並附帶了「愛情的詛咒」這類不詳的精神控制,而「愛」的深淺取決於你與對方的咒力差。
作為持有契約的「主人」, 夏油傑對你的咒術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你完全是解釋給五條悟聽的。
六眼的持有者拖著腮幫聽完了全部, 興緻勃勃地沖你發問道:
「不錯啊, 雖然單看戰鬥力和咒力總量, 你只有二級偏上一點的水準。但就特殊性來說,你的確可以掛一個特級的名頭了。」
「那兩具和真人一樣的咒骸也是你的手筆呢?」
是也不是。
你用在大椿和神樂身上的「穢土轉生術」完全是以現代技術無法復刻的神技,選材奢侈無比,講究一個天時地利人和——
選取詛咒之王領地被咒力浸透的泥土,通過「人之詛咒」精巧的技術雕刻出與靈魂同調的身體,以「大地詛咒」的火焰烤制陶土。
哪一樣都不是普通術士能拿的出手的。
不僅如此,不同於之前盡讓瀕死者苟且一年的「口嚼酒」,這個肉身損毀后仍能保命禁術咒力消耗也十分驚人,讓你緩了足足百年才重新復甦。
但好在咒專今年人才薈萃——
既有作為咒骸製作大師的夜蛾正道,又有可以用反轉術士治癒□□的家入硝子。
他們的存在意味著只要你能用「口嚼酒」禁錮住目標的靈魂,後續無論是治療身體還是製造新的身體,自有人替你解決。
在摸清你的底細后,五條悟對你的定位也從「漂亮的本子女主」提升到了「很有用處而且漂亮的本子女主」。
「我覺得你最大的特點是可愛。你比夏油那個『化身玉藻前』還好看。」
「那個齙牙古裝黑齒女居然叫『玉藻前』,我看她不是狐妖咒靈而是姓名欺詐咒靈吧!」
五條悟如是說著對你豎起了拇指。
……他可能又在捉弄人了。
「……謝謝。」你努力扯動嘴角,勉勉強強回了五條悟一個微笑。
行吧。
反正不靠「口嚼酒」的好感在你看來都是虛無縹緲的東西,能讓五條悟覺得你有用處才是你最大的目標。
注視著五條悟笑眯眯的俊臉,你悄悄鬆了一口氣。
雖然活在咒術界的底牌有了,但平時呢?
你在平常需要做什麼呢?
「夏油想要我做什麼?除了「殺人」有點那個,其他我能做的事情都會去做的。」
回應你這一茫然提問的是夏油傑的微笑。
「做個巫女吧。」
「你的願望不是成為降妖除魔的巫女么?」
「……雖然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但現在開始也不遲吧?」
夏油的回答讓你愣了一愣。
他還記得啊……
你在作為妻子同他相處的時候,的確趴在他的臂彎里撒嬌地說過「傑真是好厲害啊。我在生前也想成為和你一樣厲害的驅魔者四處遊歷呢……」
情話而已,做夢罷了。
要知道你早就接連背叛了兩任神明,其中一個被封印生死不明,另一個則被你釋放歸於精靈。
你早就不是什麼巫女了。
但你為什麼在蘇醒后還穿著這身巫女服呢?
這是連你自己也無法解釋的謎題。
你不知道要做什麼表情,也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心態面對這個所謂的「夢想」。
但注視著那雙正溫柔注視著你的眼眸,你還是喃喃發出了回應:
「……好的。我會去做的。」
它只是夏油為你推薦的一份工作。
……
夏油傑在當天下午就為你找到了「凈化」目標——
「兒童樂園的小鬼」
當代的詛咒多是口口相傳的都市怪談內負面情緒的聚合。
這個專門誘拐孩子的詛咒也並不是例外,其真身來源於大人用來嚇唬小孩的鬼故事:
一直留在兒童樂園不肯回家的貪玩小孩,會遇上可怕的黑影怪物,然後被抓到誰也不知道的異空間,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涉世尚淺的孩童擁有一雙清澈的眼眸,能隱隱察覺到詛咒不詳的黑影。
原本開朗的孩子一改對樂園的喜愛,開始哭泣著說「看到了奇怪的東西」,緊抓著父母的手掌,哀求早些回家。
對詛咒不甚了解的大人還以為樂園出現了「戀、童、癖」這樣奇怪的角色,對管理人員的投訴也多了起來。
輿論和詛咒的氣息引起了咒術師中負責偵查的「窗」的注意。
時態本應第一時間得到控制,但偏偏有不按常理出牌的孩子,選擇義無反顧地沖向剛剛成型的詛咒。
那是一個喜歡看動畫片的活潑姑娘,作為生日禮物被父母帶著從鄉下來遊樂園玩耍,然後她留給玩伴的最後一句話是:
「我就是要成為美少女戰士的女人,沖!」
……
她的父母為此流下了苦惱地眼淚,向咒專派去的偽裝成「兒童走失專案小組」的警官委託說:
「拜託您了,請幫幫我們找回野薔薇那孩子吧……」
擅長隱匿氣息的你雖然能將自己偽裝成普通人類的樣子,但由於漫畫的影響,你的真容並不利青少年的身心健康,常用的掩面黑紗又會讓你看起來不像好人。
為了不嚇到小孩,最後你選擇把黑紗變成了遊樂園熱賣的狐狸面具,它和巫女服都算傳統配飾,倒也搭調。
完成換裝后從木盒裡喚出了一隻擅長偵查的「小動物」。
三隻爪子六隻眼睛的小烏鴉振翅起飛。
有了它的幫助,很快你便在返修的沙地樂園找到了走丟的野薔薇。
8歲的小姑娘正和一團黑影戰得不分上下。
她抄著一把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來的木工錘,喊著「魔法衝擊波」就往詛咒頭上猛輪。
好一個錚錚鐵骨的魔法少女。
雖然剛剛覺醒術式的孩子咒力不強,但每一下動作都下了死手,看起來錘錘到肉叫人牙酸。
可詛咒也不是吃素的東西。
那團漆黑的影子見肉搏無法近身,便猛地漲大了身形,爛泥一般裹住了薔薇全身。它趁機封死了野薔薇的動作,並慢慢爬向她的口鼻。
見此場景,你的手指動了一動。
凝聚成箭狀的血酒徑直刺入了詛咒肥大的身軀。
一根又一根,像是在往木樁上釘釘子那樣,發出了「撲哧撲哧」的響聲。
本來因為窒息逐漸失去意識的女孩,在閉上雙眼前看見了無數朵血色的椿花。
從詛咒身上濺出的血點好似被揉碎的花瓣,被傍晚的風吹進了你手中的木盒。
紅艷艷的,真漂亮啊。
自打陷入沉睡后,你好久沒有出來「散步」了。今天難得見一次血花,你的心情自然也跟著好了起來。
你甚至沖那個有些愣神的孩子笑了一笑。
……這樣友善的結果就是那個女孩在回去見父母的路上主動黏住了你。
「謝謝巫女大人!」
「我跟他苦戰了好幾個回合感覺稍微有點吃不消了……」
「我也能成為你這樣的巫女么?雖然我原來的目標是美少女戰士,但我今天找回了初心,所以現在準備轉行來得及么?」
網路時代的孩子十分的早熟,她嘴裡的詞句就跟炮彈似得一個接一個往外蹦,快到讓你應接不暇。
她能不能成為巫女你也不是很明白。
你沉默地看著她手裡那把「隨手撿起但生死相伴的好夥伴:鎚子小姐」,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她很有咒術師天賦這點。
野薔薇那雙充滿信賴與嚮往的眼眸讓你感到十分難辦。
你並不是什麼值得崇拜的厲害「巫女」,所做的事情也不足以引導一個小孩的夢想。
對你來說這是份普通的「工作」而已。
但是要對孩子說這樣的話未免顯得太過無情了……
所以就誇誇她吧,像你小時候所期盼的那樣——
「對,對不起。我也不清楚。」
「但你是個很有天賦的孩子,你很可愛又很有活力,所以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你如是說著讚賞的話語,遲疑地伸出手掌,在野薔薇毛茸茸的腦袋上輕輕拍了一拍。
【想讓喜歡的大人承認自己,想要被注視,想要被誇獎】
你那時候是個虛榮又驕傲的小孩,滿腦子都是要撒嬌要獎勵的鬼點子。
可人與人是不一樣的,你不確定野薔薇吃不吃這套。
所以你在做完這一切后,就往後退了幾步,徑直躲到了夏油背後,只悄悄探出一點腦袋觀察楞在原地的小女孩。
作為你的「監護人」,夏油正笑著為你解釋說:「不好意思,她比較害羞。」
而野薔薇則慢慢漲紅了臉頰。
人如其名,她現在可真像一朵紅撲撲的薔薇花了。
她不討厭就好。
……
根據「咒術界的保密規定」,作為術士的你和夏油傑是不能出現在普通人面前的。
所以你只能把她送到等候區的「警官」那裡。
過生日的愛女慘遭都市變態怪人誘拐,經過這次驚心動魄的旅行,釘崎一家怕是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再來所謂的大都市了。
小姑娘敏銳地察覺到了這次別離背後的含義。
她緊抓著錘柄,一改方才的爽朗活潑,沮喪地耷拉著腦袋向你抱怨著心中的不舍:
「我家在車程四小時的郊外……在去車站前先坐一小時大巴。」
「車上很顛簸、人也很多、還有很重的汗味。但我覺得蠻值的,我喜歡大城市,也很高興見到你……」
「你說我有天賦,那我們還能再見么?」
野薔薇用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乖巧地看著你。
而緊挨著夏油站立的你又開始不安地攪手指了。
她會見到你肯定是因為又遇到了和詛咒有關的倒霉事。
你回憶著童年為了成為「大巫女」的辛勤努力,那些個餓著肚子無法入眠的夜晚,只能真誠地回應說:「你還太小了,還不需要太辛苦,就先當做我們的秘密,再長大一點吧……」
「等你長大來城裡,說不定還有機會。」
你說著安慰人的可能,卻被野薔薇當成了承諾。
那張可愛的小臉上綻放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她在隨「警官」轉身離開前同你告別:「那一言為定,再見了巫女姐姐!」
「再見,野薔薇。」
你輕輕揮動了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