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
沒幾天就到了謝淮舟要出差的時候,顧謹亦跟工作室請好了假,自己收拾行李。,
不僅是工作室的幾個老師捨不得他,連謝家的小女僕們都眼巴巴看著他,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顧謹亦這幾個月跟謝家上下都混熟了,他本就是很讓人喜歡的性格,又長了張親切的臉,一開始這些年輕的女僕還恪守規矩,輕易不肯多言一句,現在卻一個個圍在他身邊,幫著他收拾東西,嘰嘰喳喳問他問題。,
「羅塞爾星,是不是先生你當年上學的地方啊?」一個短髮的小女僕問道。,
顧謹亦在低頭檢查他要帶的藥劑,聞言笑了一下:「是的。」,
他也沒想到謝淮舟這次要出差的地方,居然就是他當年求學的星球。,
羅塞爾星在帝國大大小小的星系中,只能算個中等星球,不過科技發達,風景秀美,算得上是一個繁榮之地。所以羅塞爾星上的學校也不止一所,除了蘭德還有另外兩所學院,三家學院經常打擂台,吵來吵去。,
他跟圍在身邊的小女僕們說:「我回來會給你們帶禮物的,想要什麼也可以告訴我。」,
眾人紛紛表示哎呀您這可就太客氣了,多讓人不好意思,那我們也就不推辭了,有什麼特色小吃就來一份。,
顧謹亦一一應下,把行李箱都縮小成巴掌大,確定沒什麼落下后,就去了楚小年房間。,
因為是出差不是旅遊,他這次沒準備帶楚小年去。,
謝淮舟倒是說過可以安排人單獨帶楚小年,但他想了想,還是決定讓楚小年乖乖上學。,
楚小年雖然有些失望,卻也沒有哭鬧,只是扁著嘴,摟著他的脖子嘟噥:「那爸爸早點回來。」,
顧謹亦被他小聲的哼唧弄得心裡發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他抱著楚小年軟啵啵的身子,跟他拉勾:「爸爸給你帶羅塞爾星的特產,然後暑假裡再帶你去別的星系旅遊,好不好?」,
楚小年又高興了:「那我能跟江應一起去嗎?」,
江應是他現在幼兒園裡最好的朋友。,
顧謹亦想了想:「那得看他爸媽同不同意了。我到時候問問好嗎?」,
楚小年想了想,勉強點了點頭。,
因為明天就要出門了,顧謹亦有點捨不得跟楚小年分開,一直在他房間留到了十點,給他念完了一整本童話故事,才把他哄睡了。,
看著楚小年呼呼大睡的臉,他笑了笑,輕輕捏了捏這張小肉臉,才輕手輕腳退出了房間。,
他躺到床上沒多久,謝淮舟就也回來了。,
但今天的謝淮舟依舊沒有吻他,甚至特意睡得離他遠了一點,兩個人中間甚至還能再塞下一個空位。,
顧謹亦忍不住有點疑惑。,
少了肢體交纏和纏綿的親吻,連屋子裡的信息素味道都淡了許多。,
而謝淮舟最需要的就是信息素的高濃度攝取。,
他看了看謝淮舟,幾乎想要開口詢問,但他最終還是忍住了。,
他只是治療謝淮舟的藥劑,他所需要做的唯一事情就是配合謝淮舟的一切安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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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顧謹亦跟謝淮舟吃完早飯就出發了。,
羅塞爾星跟白帝星的距離也不算近,謝淮舟的團隊人員幾乎都是坐另一個飛船走了,只有一個秘書跟他和顧謹亦坐在他私人的飛行器上。,
謝淮舟有好幾個秘書,但是這次的這位卻不是顧謹亦見過的任何一個,是個年輕的alpha,叫韓澤,看著很沉穩穩重。,
他低聲跟謝淮舟聊工作的事情,顧謹亦就在旁邊看書。,
他已經有兩年沒去羅塞爾星了,但是一閉眼還能想起羅塞爾星星球上的景色。,
這顆星球上80%都是水,城市裡流動著大大小小的河流,顏色華麗的小船載著遊人體驗慢節奏的生活,路邊隨處可以看見小酒館和咖啡廳,招牌都是手繪的。,
這裡的居民很多都帶有海族血統,所以經常會出現美得格外矚目的美人。,
他當年跟楚覓雲翹課出去玩的時候,就經常會被搭訕的人誤認為是人魚族混血。,
他想起這些過去的事,不知不覺就發起了呆。,
而旁邊謝淮舟已經確認完了接下來的工作安排,讓秘書退出了休息室。,
他坐到了顧謹亦旁邊,問道:「又回到羅塞爾星,你高興嗎?」,
顧謹亦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是在和他說話,茫然地看著謝淮舟。,
謝淮舟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我很高興,其實我畢業后也回過學校一兩次,但都很快就走了,沒來得及去什麼地方。」顧謹亦誠懇道。,
這次謝淮舟要在羅塞爾星待上十天,對他來說倒是個難得的機會,可以跟過去的老師與朋友碰碰面。,
謝淮舟沉默了一會兒,其實他跟柳家的生意並不需要談十天,他之所以留這麼久,就是想跟顧謹亦在他曾經上學的星球走一走。,
他想知道,那四年裡,顧謹亦都走過哪些路,遇見過哪些人。,
但他還沒考慮好要怎麼開口,就聽見顧謹亦輕聲道:「如果你談完生意還有空,我可以帶你去看看羅塞爾星的景點。」,
謝淮舟抬起頭,看見了顧謹亦溫和的眼睛。,
「別的地方不敢說,但是羅塞爾星的大部分區域我都很熟。」顧謹亦說得有些遲疑,「當然前提是你願意,如果你不想也沒關係……」,
他還沒說完,話就被謝淮舟打斷了。,
「我願意的。」謝淮舟認真道,「我很想看看,你上學時去過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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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行器在七個小時后降落在羅塞爾星。,
因為在飛行器上睡過覺,顧謹亦倒是不覺得累,一直在窗口往下看。,
羅塞爾星是個旅遊業發達的星球,夜色中的城市很美,四處都是明亮的燈火與盛裝的遊人,天空中也燃放著無煙的花火,照亮了每個人微笑的臉和波光粼粼的河流。,
但他沒能看多久,飛行器就劃過天空,降落在了謝家的度假莊園里。,
羅塞爾星的建築大部分都是直接建在水上,這座莊園也不例外。,
顧謹亦踏上橫在水面的玻璃棧橋,才有種回到了羅塞爾星的實感——到處都是水。,
他跟謝淮舟說:「蘭德學院也是建在水上的,我們每天都是乘船上課,如果錯過了校內的公船就只能自己穿水上靴跑去了。」,
謝淮舟瞥他一眼,問:「你是不是經常遲到?」,
顧謹亦神色一僵,想不通謝淮舟是怎麼猜到的,明明他早就改了賴床的毛病。,
「也沒有經常,」他試圖為自己正名,「我的出勤率還是及格的。」,
謝淮舟嘴唇輕勾,沒有再說什麼,跟顧謹亦一起走進了別墅內部。,
這個度假莊園的人手也都是謝家自己人,很熟悉謝淮舟的習慣喜好,對於顧謹亦的喜好也特地做過功課,屋子裡全都重新布置過。,
顧謹亦還以為謝淮舟會選擇在別墅內休息和用餐。,
但是等他洗完澡,卻發現謝淮舟也換了一身休閑服,轉過身問他:「你在羅塞爾星有什麼喜歡的餐廳嗎,可以帶我去嗎?」,
顧謹亦沒料到謝淮舟興緻這麼好。,
但他想了想,謝家的度假別墅在第六區,這附近還真有一家他當年常去的小餐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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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餐館開在大道旁的一個小巷子里,懸浮車開不進去,只能停在旁邊,兩個人走進去。,
餐館的門面不大,卻有很大的落地窗,旁邊的招牌上寫的是海族的通用語,翻譯過來是「潮汐」的意思。,
顧謹亦一邊推門一邊跟謝淮舟說:「我上次來還是畢業的時候了,不知道老闆還在不在?」,
他話音剛落,就看見了坐在店內的老闆,還是跟從前一樣的灰色頭髮,在腦後紮成一個小揪,年紀不算小了,打扮卻很年輕,總是笑眯眯的。,
一切都跟他離開羅塞爾星的時候一模一樣。,
顧謹亦笑起來,跟他打招呼:「托德老闆,還記得我嗎?」,
他走到了店內,比幾年前更為立體清俊的五官暴露在了燈光下。,
今天店內的人不多,老闆正忙裡偷閒,看了他一會兒就想起來了,笑著過來跟他拍掌:「嗨呀,怎麼不記得,是顧小先生啊,幾年不見還是這麼好看!」,
因為顧謹亦當年都是跟楚覓雲一起過來的,老闆又往他身後看了看,問道:「楚小姐呢?她從前可是喝了我不少好酒。聽說你倆結婚了,沒喝上喜酒真是可惜噢。」,
他問得喜氣洋洋的。,
顧謹亦臉上的笑卻落寞了下去。,
回到羅塞爾星只有一點不好,就是這裡與他有關的每一個人都記得楚覓雲。,
「她去世了,」顧謹亦低聲道,他看見老闆臉色驟變,內心卻很平靜,還反過來寬慰對方,「是意外走的,已經有一陣子了。」,
老闆訥訥的,不知道說什麼,先是低聲嘆了一句「可惜」,又說了一句「抱歉。」,
顧謹亦搖搖頭,不願意多談:「都過去了。」,
他重新掛上了笑容,「老闆,麻煩還是跟以前一樣的招牌套餐,但是去掉烤肝。」,
他記得謝淮舟不愛吃。,
老闆忙不迭說好,匆匆又奔向了后廚。,
顧謹亦跟謝淮舟在窗邊坐下,他們這個窗不是靠近巷子的那一扇,所以外面就是波光粼粼的河流,能看見漂亮的小船停在河邊。,
謝淮舟喝了口檸檬水,問他:「這是你以前經常和楚覓雲來的地方嗎?」,
顧謹亦望著窗外,粼粼的水光倒映在他的眼睛里,像淚水又像是星星。,
「嗯,除了她,我也跟其他同學來過,不過最經常還是我們倆,」他對著謝淮舟笑了笑,「其實我以前不是乖學生,逃課翻牆都會,晚上有時候會溜到這兒喝酒,所以和老闆很熟。」,
謝淮舟並不驚訝,因為他壓根沒信過顧謹亦當初是個乖學生。,
他只是問:「那你今天要喝酒嗎?」,
顧謹亦沉默了一會兒,才說:「要一點,好久沒喝了。」,
餐品很快端上來,謝淮舟嘗了嘗,確實還不錯,很有羅塞爾星的烹飪風格,還加了老闆的秘制香料,別有風味。,
顧謹亦給他也倒了酒,兩個人碰了個杯。,
酒是老闆珍藏的佳釀,口感很醇,後勁也足。,
顧謹亦的臉頰不知不覺就紅了起來,謝淮舟反而神色如常。,
謝淮舟安靜地聽著顧謹亦說起當年發生在這家小餐館的事情。,
門口的盆栽曾被顧謹亦揪掉過花苞,每個春天老闆都會推出特色甜點,冬天的時候經常閉店不開,顧客抗議也沒用,老闆就是要休假。,
顧謹亦吃吃地笑起來,指著窗外的河說道:「我們指揮系有次聚會就安排在這裡,有個男生喝醉了就開始脫衣服,直接從窗口栽進了外面的河裡。後來照片慘在整個系內流傳,連教授都知道了。」,
顧謹亦看了看窗,肯定道:「就是這一扇。」,
謝淮舟微妙地看了窗外一眼。,
他年少時候也挺叛逆,但好像沒做過這麼有失儀態的事情——最出格的也就是他一年級時候把三年級的按住狂揍。,
「後來呢?」他問。,
「後來翻牆回校,全被保安抓住了,一起寫檢討。」,
顧謹亦想起從前,也低聲笑了出來。,
「我當年怎麼這麼不靠譜,」他有點醉了,眼睛霧蒙蒙的,「有時候我都會覺得,那不是我。」,
那像是另一個顧謹亦。,
過著他偷來的一段人生。,
……,
因為顧謹亦喝了不少酒,兩個人一直到快打烊才離開餐館。,
顧謹亦執意要請客,謝淮舟也不跟他搶,就安靜待在旁邊。,
老闆結賬的時候順口問道:「這位先生是你朋友嗎?下次也常來哦,我給你們打折。」,
氣氛陡然有些尷尬。,
因為謝淮舟並不是什麼朋友,他是顧謹亦名義上的伴侶。,
而偏偏老闆又是知道顧謹亦跟楚覓雲結過婚的。,
謝淮舟當然知道,像這樣的問題,顧謹亦沒有必要回答,搪塞過去就好。,
但他心裡還是有種悶悶的擁堵。,
所有人都知道楚覓雲跟顧謹亦是一對。,
而他卻是見不得光的後來者。,
顧謹亦跟楚覓雲結婚是自願的,跟他結婚卻是被迫的。,
他把臉轉了過去,不想聽見顧謹亦掩飾的聲音。,
這多少有點自欺欺人,也有點可笑。,
但過了幾秒,他卻聽見顧謹亦輕聲說:「不是朋友……他是我,伴侶。」,
屋子裡沒有別的客人了,所以這一句話輕飄飄落在空氣里,聽得格外清楚。,
謝淮舟又轉過了頭。,
他看見顧謹亦喝多了酒,臉頰紅紅的,卻還是認真跟老闆說。,
「托德老闆,我又結婚了。」,
老闆一愣,他看看顧謹亦,又看看謝淮舟。,
他沒說什麼,只是有點錯愕。,
過了一會兒,他從櫃檯后拿出一小盒自製點心,遞給了謝淮舟。,
「上一次沒能趕上喜酒,這一次卻是趕上了,這盒點心就當是禮物,」托德老闆對顧謹亦笑笑,「顧先生,祝你幸福。」,
顧謹亦愣了愣,他現在腦子已經有點遲鈍了,卻還是莫名覺得鼻酸。,
「嗯,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