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卧槽……」謝故都傻眼了,以至於說話都在哆嗦,「不……不會吧……」
凡渡深呼吸了一下,用手扶住了額頭,閉上眼回憶,「三個月前你的發情期……第十三次和第二十次,射進去的時候沒戴套……」
「可……」謝故瞳孔放大還是不願意相信,「你和我,根本就……」
蒼狼和獰貓,跨物種,根本不可能生育。
凡渡的嘴角緊緊抿起來,久久都沒有說話。
因為他自己就是跨物種的結晶。
一個醫學奇迹。
他不知道奇迹會不會降臨第二次。
謝故伸手摸上了自己的小腹,這一刻,他的心情難以言喻,他從未想到過自己的身體竟然可以孕育生命,也無法想象,此時此刻在他的生殖腔孕育著他與凡渡愛的結晶。
這種生命降臨的感覺實在是太過於宏大了,眼淚從謝故的眼眶中流淌出來,這一刻他發自內心地感謝上蒼,幾乎是哽咽著,「太好了……太好了……」
謝故躺在沙發上,緊緊蜷縮起自己的身體,兩隻手環抱著自己的小腹,呈現出一個保護的姿態,滿臉幸福地呢喃著,「寶寶……」
他的臉上都是淚痕,「爸爸謝謝你……」
相比於謝故,凡渡的心情更加複雜,他撿起了一條毛毯給謝故蓋上,而後用手機APP叫了外賣小哥,送來一盒檢查試紙,並預約了市中心醫院的婦產科最權威的教授醫師。
做完這一切后,他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謝故抱著自己小腹的模樣。
他右手手指摩挲了一下,此時此刻,他需要煙草來壓制自己的情緒。
但是他不能抽煙。
謝故後知後覺地察覺到凡渡情緒的不對,從沙發上抬起身,愣愣地看向凡渡,「你……你不高興?」
凡渡不想讓他掃興,「我高興。」
他閉上眼睛,抿緊了自己的嘴唇,「但是我更害怕。」
「害怕?」謝故不理解,他惶恐地睜大了眼睛,「你……害怕什麼?」
凡渡深呼吸了一口氣,眼眶都是紅的,說話聲音也在顫抖,「謝故……我另一個爸爸……是難產死的……」
凡渡已經害怕到渾身上下的肌肉都在顫抖,他不想要去回憶,但是他必須告訴謝故,「我在他肚子里的時候,醫生就要求他停止妊娠,因為我太大了,超出他生殖腔能承受的範圍,但是他堅持要生。生產的時候,生殖腔破裂開來……他……死於大出血……」
凡渡喉頭哽咽著,幾乎說不出話來,他眼球上遍布血絲,看著謝故的雙眼,「謝故……這個孩子……我們不要了好不好?」
這句話就彷彿是一道晴天霹靂,直接就把謝故給劈傻了,讓他從幸福的天堂墜落在冰冷的地獄之中,「什麼?」
謝故不可置信地看向凡渡,「你剛剛……說什麼?」
凡渡上前幾步,蹲在他面前,握緊了他的手腕,「我說……咱們不生了……不要這個孩子……把他流掉……」
謝故一下子就爆發出尖銳的喊聲,「凡渡!!!」
他把沙發上能砸的東西都砸向了凡渡,幾乎是拿出了和他拚命的態度,「你他媽跟我說這個!!!你他媽讓我把孩子流掉!!!」
凡渡沉默不言地站在原地,任由他打,煙灰缸砸在額角上都沒有躲開,鮮血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謝故發夠了脾氣,就彷彿是一隻炸毛的獅子,捂住自己的小腹,虎視眈眈地瞪著凡渡,與他對峙,「這個孩子,我一定要生下來。」
凡渡的喉頭哽咽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恰巧在這個時候,門鈴響起來,他前去開門,回來的時候,手裡拎著一盒試紙。
他勉強笑了一下,「先……檢查一下吧……也可能不是……懷孕……」
謝故深呼吸了幾下,勉強定住自己的心神,從他手裡拿走了試紙,前去衛生間。
等待結果出現的時候,是最煎熬的。
凡渡無數次向上天祈禱,千萬不要是懷孕。
他寧願沒有這個孩子,也無法接受失去謝故。
謝故抱著自己的膝蓋,緊緊盯著茶几上的試紙,眼睛都不眨一下,眼球上遍布紅血絲。
煎熬的等待下,一道杠出現了……
十幾秒鐘后,另一道杠也出現了……
謝故一下子就哭出聲了。
凡渡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暴躁地用拳頭砸碎了茶几玻璃,胸膛劇烈起伏,眼球上布滿了紅血絲,「……」
「我不管……」謝故抱著自己的小腹,蜷縮著身體哭號,「我要生……我就要生……」
「謝故,謝故……」凡渡拉著他的雙手,還企圖和他講道理,「你看看我我,算我求你了好么。你想一想,我的獸型比你大那麼多,這個孩子的體積會有多大,你自己知道,你的生殖腔根本就承受不了……」
凡渡流著眼淚,幾乎是哽咽著,「你一定要我……重複我爸的悲劇么?」
可是謝故根本就不願意放棄,他太想要一個和凡渡的孩子了,他不知道自己能給凡渡帶來什麼,和他有一個孩子,是他從十幾歲少年時候就有的夢想。
上天聽到了他的夙願,給了他一個孩子。
可是……凡渡卻讓他放棄這個孩子。
「我不……」謝故哭著搖頭,固執到了極點,「我不!!!」
「我們有謝小凡,我們已經有孩子了。」凡渡還在勸說他,「我們真的不需要生孩子……」
凡渡作為一個alpha根本就不懂,當omega得知自己的生殖腔里正在孕育一個生命的時候,那是一種什麼感受。
「生命」這兩個字,本就意義無窮。
太沉重,也太……豐盈宏大了。
謝故和凡渡展開了一場曠世卓絕的冷戰,前所未有。
謝故拒絕凡渡碰他,不和凡渡說話,也拒絕聽到關於一切和「孩子」有關的話題,連工作室都關門不去,每天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只有吃飯喝水的時候才會出來。
而凡渡也沒有這麼輕易妥協。
他盡自己一切的可能,問遍了所有的婦產科名醫,甚至戴著眼鏡,跨專業跨領域,研究起「跨物種」生殖的有關課題。
說來也是可笑。
他堂堂農科院教授,可以讓草莓和香蕉跨物種一起生出草莓蕉。
卻……要放棄自己跨物種的孩子。
偶爾也會有時候,凡渡躺在陽台上的躺椅上,看著頭頂的星空,心想著,會不會,在科學無法企及的地方,存在著一個奇迹之地。
那裡以人類現有的知識無法解釋,充滿了玄之又玄的東西,但總能讓一切問題都化險為夷。
但他無法肯定,這樣的奇迹會降臨在自己和謝故身上。
他爸凡海,追了一輩子的雲,畫了一輩子的雲。
而他……如果失去了謝故,又該……用什麼樣的方式去懷念他,去將他刻在自己的腦海中,永遠都不忘記呢?
家裡的氣氛罕有地沉重下來了。
謝小凡放學回家,關上家門,看著冷清寂寞的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他已經高二了,十八歲,成人了,和當年的謝故凡渡初識的時候一樣大。
謝故和凡渡沒告訴他,他們為什麼冷戰,但是謝小凡又不是傻子,家裡出現了那麼多和嬰兒有關的物品胎教磁帶,嬰兒食譜,嬰兒衣服,凡渡的書房裡一沓一沓都是和跨物種繁殖有關的論文,這些一切都在表明……
這個家裡會出現第四個人。
可是謝小凡不知道,為什麼謝故和凡渡要冷戰,關係會僵硬到這種程度。
他不是沒有想過,如果謝故和凡渡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什麼樣子,他以為這個家會更幸福。
懷孕的謝故會挺著肚子讓他去猜是弟弟還是妹妹,凡渡會抱著他們,永遠為他們遮風擋雨。
而他,也會為這個小孩付出自己的所有,盡自己全部力量,去當好一個兄長。
雖然偶爾,也會很酸,會遠遠地羨慕這個小孩,是謝故和凡渡的親生孩子。
謝小凡的心中,自始至終,都有一塊不可碰觸的痛苦。
他是被撿來的。
這讓他心中長達十幾年的自卑始終無法根除,無論謝故和凡渡有多麼愛他,有多麼將他視如己出。
可終歸是……視如己出,而不是親生。
就算理智在告訴你,凡渡和謝故仍然會一樣愛你,給你的愛只會多,不會少,但……情感總有崩塌的時候。
你總會覺得自己是那個多餘的。
這種懷疑,就彷彿陰魂一樣緊跟著你,尤其是……在謝故和凡渡的隱瞞面前。
終於按捺不住的謝小凡,走到了陽台,看著凡渡抽煙的背影,喊了一聲,「爸……」
凡渡聽到他的聲音,回頭看著他,「怎麼了?」
「是……弟弟還是妹妹啊?」謝小凡故作堅強地笑著,「你們是不是怕我不高興啊?沒有,我特別高興,真的……」
凡渡喉頭哽咽了一下,「小凡……」
「我……」謝小凡說著說著,還是綳不住了,他看向了凡渡,「爸……能給我一根煙么……」
凡渡摸出煙盒遞給他,給他點燃了一根香煙。
父子倆,默默站在陽台上抽煙,謝小凡自己偷偷比量了一下,現在的他,只和凡渡差了一點點的身高,他已經比謝故要高不少了。
「這個孩子的事情,我還沒有考慮好,所以沒告訴你。」凡渡吐出了一口煙,深深的嘆息一口氣,這段時間他實在是壓力太大了,「爸爸們對你的愛不會變。」
謝小凡沒有說話,凡渡越這麼說,他越懷疑這句話的真假。
他沉默著抽了一口煙,結果被嗆到,咳嗽的眼淚直流。
凡渡看了他一眼,把他手的煙頭給掐滅了,摸了摸他的腦袋,「行了,屁大點的孩子,抽什麼煙,去陪陪你謝爸吧。」
謝小凡哦了一聲,「爸,你好好睡覺,你黑眼圈都出來了。」
他從陽台走了,但卻沒有去陪謝故,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十分鐘后,一隻三黃貓從窗戶上跳躍入了黑暗,悄無聲息地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