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八
謝小凡徹底將自己麻痹起來了,麥種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也不過問,凡渡也並沒有告訴他,他每天就是學習讀書,太累了就去球場打打球。
他答應了凡渡好好學習,乖乖做個好兒子。
他整個寒假都在用工,讓同學把冬令營的課程材料都拍給他,有不會的就去請教凡渡。
上學前一天,他拿出了入營考試的那張卷子,深呼吸了一下,自己作答。
一道一道批改,他手都在顫抖,看著卷子上的紅叉,眼淚幾乎要忍不住。
原來靠他自己……根本就拿不到滿分。
三黃貓不漂亮,也不聰明,就是一隻普普通通甚至丑兮兮的流浪貓。
它瑟縮在牆角的紙殼箱里,看著人來人往的男男女女,祈求著路過一個人看到它,它要的不多,只要一個容身的角落,它吃的也不多,保證很乖……
誰來把它……抱走啊。
開學之後,學校貼吧震驚地討論著一件事兒,學神柏若寒的位置是空的。
各種各樣的猜測都出來了,流言自然而然也就傳播開來。
「聽說是被抓起來了。」
「卧槽,牛逼啊。」
「我表哥看的真真的,警察上門帶走的。」
「啊?這他媽寫小說呢吧!」
……
周圍的學生熱烈討論著,聲音越來越大,吃飯的謝小凡忽然把餐盤一摔,拿著東西走人了。
「卧槽……」學生都震驚了,「他娘的有病吧?」
謝小凡揣著手,走到了學校光榮牆,第一名屬於柏若寒的位置已經空下來了,照片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撤走了。
柏若寒……真的被抓起來了。
放學之後,謝小凡沒有立刻回家,他背著書包走入了漁村,按照記憶里的道路來到柏若寒租住的民房門口,大門上鎖了,他只能透過門縫偷偷往裡面看。
小院內確確實實沒有人煙,園圃里的麥苗也被鏟走。
謝小凡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還抱著期待偷偷過來,他嘆息了一口氣,剛要轉身回家,忽然看到巷口一個黑色的身影一閃而過。
謝小凡的瞳孔猛地放大,拔腿就追,而那個身影也在這一瞬向前狂奔——
謝小凡分不清東西南北,小時侯就走丟過,只不過拐了幾個彎就找不到人了,他自己瞎幾把亂走了十幾分鐘,更暈頭轉向。
「操……」謝小凡沒想到都這樣了還能迷路,「他媽的……」
天色已經暗淡下來,黑漆漆的小巷裡不知道藏著什麼妖魔鬼怪,詭異地寂靜著,不知名的昆蟲凄涼的叫著,更加令人惶恐不安。
謝小凡試探著超前走了兩步,又害怕地退縮回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顆小石子打在了他的面前。
謝小凡被這動靜嚇了一跳,差點就炸毛,然而下一秒鐘另一顆小石子打過來,就落在他面前幾米遠的地方。
謝小凡忽然意識到,這是有人在給他指路。
「柏若寒……」謝小凡的眼眶裡蔓上眼淚,幾乎是哽咽,「你出來見見我好不好……」
小巷子里沒有任何回答,連貓叫都沒有一聲。
半晌后,才有一顆小石子彈出來。
謝小凡放心了一點,往前走了一步,又問,「麥種不是你偷的是不是?你只不過是被牽連?」
小石子沉默了好久,才彈出來。
謝小凡又往前走了一步,追問著,「你現在安全么?有地方住,有東西吃么?」
小石子不耐煩了,打了兩顆出來,催促著他往前走。
謝小凡還想問什麼,這一回小石子直接就砸在他身上,意思是你不走,老子就不伺候了。
謝小凡拿他沒有辦法,只能跟著小石子往前走。
漁村也沒有多大,小巷也沒有很深,從狹窄的縫隙中擠出來,看到廣闊無垠的大海時,有一種心曠神怡,豁然開朗的感覺。
謝小凡下意識的轉身,「柏——」
身後空空蕩蕩,根本就沒有人影,回答他的只有陣陣海風。
謝小凡幾乎是失魂落魄地走回家,晚間新聞正在播報,「警方近日抓捕非法走私團伙近四十餘人,仍有數人在逃,請市民檢查好門窗——」
謝小凡來到凡渡身後,顫抖著聲音喊了一聲,「爸……」
凡渡轉過頭看著他,「怎麼了?」
「麥種……」謝小凡紅著眼看向他,「是怎麼回事?和柏若寒沒有關係對不對?」
凡渡的表情消失了,「我沒法告訴你細節,兒子,牽扯的東西太多了。」
「但是偷麥種的肯定不是柏若寒。」謝小凡吸了吸自己的鼻子,說出自己的猜測,「他或許只是參與了其中一個小環節,又碰巧接觸到了麥種,出於某種原因他將麥種留下來一部分,種在了自己的小園子里。」
凡渡看著他的眼神很深,「兒子,你還是不願意相信他是一個壞人。」
「我……」謝小凡咬了咬自己的牙關,「他對我很好……」
「有的時候好不好不是判斷一個人善惡的標準。」凡渡和他對視著,「兒子,你無法否認的是,柏若寒這個人並不是簡單的學生,他的社會背景非常複雜,接觸的人也都魚龍混雜。」
「可他是學神,是第一!」謝小凡想要爭辯什麼,「他……」
「那隻能說明他很聰明。」凡渡摘下了自己的眼鏡,用衣角擦了擦,重新戴上,「而我很遺憾他的聰明沒有用在正確的地方。」
謝小凡瞬間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說不出更多來了。
凡渡只告訴了他這個,「警方暫時沒能抓到他。」
謝小凡在聽到凡渡說柏若寒沒有被抓到時,心裡竟然還有一絲慶幸。
他從此養成了聽晚間新聞的習慣,凡渡看新聞,他就在一旁做作業,順便豎起耳朵聽一聽最新消息。
只要沒有被抓住就好。
時間推進到九月份,梧桐樹在刺目的陽光下閃爍著斑斑點點的光澤,有海風的照拂,海城還不算酷暑難耐,謝小凡十八歲的生日要到了。
這一天早上,他照常收拾好了書包,逗了逗尚且不會變身的凡小故,看向了喂凡小故吃飯的謝故,「爸,今晚我不回來了。同學約我一起出去玩。」
「啊,好。」謝故應了,「過生日,好好玩。」
頓了頓,他轉身去拿了一個小小的禮盒過來,遞給了謝小凡,「給,爸爸們送你的生日禮物。」
這個「們」字,就代表著是凡渡和謝故一起挑選的,謝小凡看了一眼正在喝咖啡的凡渡,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他爸的表情有點不自然……
這禮盒也就一個巴掌大,方方正正,謝小凡自己猜測了一下,大概裡面是一條奢侈品手鏈或者是一張銀行卡。
「謝謝爸爸。」謝小凡隨手裝在了兜里,背上包出門,「我上學去了。」
他一出門,自行車騎走了隨手扔在了路邊,打車來到了汽車站,買了一張不記名的車票,坐上去戴著耳機靠在窗邊,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機屏幕。
一個月前,他給柏若寒發去了一條簡訊:
謝小凡:「能陪我……過十八歲生日么?」
在兩天前,他收到了一條陌生簡訊,沒有任何寒暄,只有一張照片,照的是一家燒烤店的牌匾,叫強子燒烤。
同名的燒烤店實在是太多了,謝小凡上網查了好久,比對著照片中的細節,最終鎖定了這家燒烤店位於鄰省的一個破舊小縣城。
小縣城靠著給來往火車提供食宿維持經濟來源,來來往往最多的就是天南海北的司機。
忍受了一路顛簸,差點沒吐死的謝小凡,捏著那張列印好的照片,懷揣著莫名的勇氣,終於找到了那家——強子燒烤。
謝小凡問老闆認不認識柏若寒,忙碌的老闆擺擺手,讓他去別的地方找人。
謝小凡就點了幾十塊錢的燒烤一直坐到了天黑,冷硬下去的烤物讓人沒有半點吃下去的慾望,天黑了,老闆收攤回家,要趕他走,謝小凡硬給對方塞了二百塊錢,說自己等人,很重要的人。
老闆拿了錢,也就隨他去,自己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去了。
謝小凡坐在冷板凳上,看著來來往往的男女,依稀間想起了自己很小很小的時候。
這段回憶已經很少出現在他腦海中,幾乎要被遺忘掉——
尚還是貓仔,變身都不會的它,顫顫巍巍行走在雨夜裡,一身皮毛被雨水打濕,冰冷刺骨,蜷縮在臟污的角落裡,就算喉嚨都叫啞也不曾有一個人駐足在它面前。
那時候尚還年幼的它是多麼希望有一雙手可以將它抱走……
天邊轟隆一聲雷響,一場大雨不期落下,一開始還是雨絲,後來發展到豆大的雨點,一顆顆砸的人皮肉發出悶響。
謝小凡狼狽不堪地坐在屋檐下,大半的身體都被雨水打濕,眼睫不斷滴水,看著漆黑雨幕,那種飢一頓飽一頓的流浪陰影幾乎是一瞬間就漫上了他的後腦——
天邊又是一聲巨雷,謝小凡的身體猛地一縮,
凄厲的閃電劃過天際,照亮了夜色,一道高挑的身影向他走近,謝小凡眨巴了好幾下眼睛,抖掉睫毛上的雨水才看清,那確確實實是柏若寒。
「謝小凡……」柏若寒站在暴雨之中,用一雙翡翠色的眼眸看著他,「你傻到不懂得躲雨么?」
「我怕……」謝小凡吸了吸自己的鼻子,平生第一次離家出走,就靠著一張照片來到這麼偏遠的縣城,幾乎是花光了他所有的勇氣,「我怕我走了你找不到我……」
他朝柏若寒伸出手,就彷彿是一隻流浪的貓仔,幾乎是祈求著,「求你了,把我抱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