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5章 燃盡

  他老了，他早已不復年輕時的恣意狂傲。

  他的脊樑彎了，他已然無法背負起愛子的逆天仙路！

  他的頭髮白了，迅速地變白，灰白色夾雜之間，他從一個傲然於世的仙擎宗第四峰大道仙尊，變成了一個佝僂著腰，滿臉皺紋，眸光渾濁，死暮之氣縈繞全身的枯敗老者！

  這一切，只發生在一念之間！

  他的身後，再度凝聚出了聖古七殺訣的聖魂，但卻只剩下一尊！

  他的手中，無盡血肉自手臂的巨大裂痕傷口當中蔓延生長，化作一柄瀰漫死暮之氣的血肉長槍，那是，聖古七殺槍！

  他的另一隻手裡，殘破的荒古聖塔再度爆發出耀眼聖芒，猶如破釜沉舟，猶如一鼓作氣，猶如迴光返照！灼灼聖威，照盡八十九層一切聖道仙穹，透穿所有虛無，如同一輪太陽，再度升起，光芒萬丈！

  「你……何苦呢？」

  空無老祖不忍的看著凌雲海，他知道，這個後輩正在瘋狂的燃燒自己的壽元，他點燃了自己的神魂，他以血肉為燃料，重燃戰意，焚燒修為，只為了闖過他苦無老祖這一關，只為了讓他的兒子，從他這一關踏過，踏上之後的九十層，甚至九十九層！

  可是到了這裡，就已經根本過不去了。

  就算送你的兒子登上那九十，又能如何？

  憑靠你這兒子他自己，他能過得了九十層那一關嗎？

  他能過得了九十層到九十九層的終極試煉嗎？

  過不了！

  連他空無老祖，都不敢說能闖過最後十關！

  一個區區元嬰期的小孩子，一個乳臭未乾的小毛孩，若非是父親燃燒性命相博，他根本連八十九層都上不來，根本連他空無老祖都見不到！

  談何登上九十九？談何拿到最強巔峰大道法？

  痴人說夢！痴人說夢！

  何苦來哉？

  空無老祖目光惋惜。

  若這凌雲海道尊能夠像是其他修士一樣，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兒子，一心修行，他定然可以憑靠一身天資仙緣，將聖古七殺訣修到更高的化境巔峰，將一身修為修鍊到比肩他空無老祖，甚至是，超越他空無老祖！

  成為仙擎宗，又一代空前絕後的頂尖強者，奠定萬世，庇護萬古！

  可惜，他放棄了自己，放棄了修為和地位，放棄了原本能夠輕鬆得到的一切，他選擇了自己的兒子！

  他把一切都放在了自己的兒子身上，他燃燒盡了自己的一切，只為了自己的兒子，能夠得到一縷，那對於他來說，其實早就已經得到過的仙緣！

  他寧肯捨棄自己的仙緣不要，也要為自己的兒子，拿到自己兒子的那一縷仙緣！

  何苦來哉？何苦來哉！

  「或許，天下間正因為有你這等痴情修士，重情重義之修士，這萬古仙界，才不至於那般涼薄，那般冰冷吧！」

  「可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

  「唉！痴兒，痴兒！」空無老祖一聲長嘆，仰天閉目，可身後整個八十九層聖道仙穹，已然扭曲崩裂，無數道仙聖幻化之手自那裂縫當中伸出，無數強絕至巔峰的神通道法憑空凝聚生成，無數虛無聽他號令，無數虛空拜他為尊，認他為主！

  他是空無老祖，他修的，便是空無之道！

  虛空虛無他為尊，虛無虛空他為主！

  他一縷意念，虛空臣服，他一道號令，虛無拜伏！

  他是這虛空世界的主人，他是這虛無界域的古仙真神！

  他是主宰，他是，仙寶塔五十九層聖道仙穹之真正天道！

  他可一言破萬法，一語滅鬼神！

  誰能夠從他這裡，踏上九十層？

  萬古開來，除了頂層那位不可說不可想更無人敢提的存在之外。

  便只余兩人爾。

  而那兩人，自不可能是眼前的凌氏父子！

  「你既求死，我便成全你吧！」

  空無老祖一聲嘆息，無盡道法神通，無數虛幻仙聖之手，整座八十九層空無世界，所有的大道聖韻，無窮的仙力道元，盡皆朝著那再度閃爍，猶如太陽一般欲與天穹爭輝的枯敗老人，凌雲海，碾殺而去！

  整座世界，猶如滔天江河，整片天地，猶如萬古山川，盡皆傾瀉而下，崩碎而來，似乎只需輕微觸碰，便可將那綻放無盡太陽神芒的枯敗老者凌雲海，碾殺至塵埃！

  望著這一切的傾瀉，看著這一切的碾壓，已然化為枯敗老者，渾身壽元、神魂、血肉都在瘋狂燃燒的凌雲海，艱難的露出一抹笑容。

  他實現了自己對兒子說的話，他為了自己的兒子，戰到了最後！

  縱然，他沒能帶著兒子踏上那最巔峰的九十九層，但是他，已然盡了所有全力了！

  若死，他已無憾！

  更何況，他真正的目的，其實從來都不是戰敗空無老祖！

  戰敗？別開玩笑了，便是如今的仙擎宗老祖，也不敢言能戰敗這尊空無老祖！

  他區區一個山峰道尊，便是最強道尊，又哪來的資格，發白說自己能夠戰敗這位空無老祖？

  就算他燃燒壽元又如何？就算他正在燃盡自己的一切又如何？

  他本來就已經油盡燈枯了，他本來就只剩下三載壽元，便是八十八層黑星仙君，他都是靠著自爆兩層荒古聖塔，才堪堪過關！

  而至於眼前的這位空無老祖……空無之道，最不怕的，便是這法器自爆。

  這八十九層的虛無虛空，全部都是空無老祖之物，他可抬手間將至寶自爆之威泯滅入虛空，彈指一揮間以虛無滅殺任何聖意聖威，他是仙擎宗萬古開來最強老祖，自己拿什麼跟這位老祖戰鬥？

  鬥不過，戰不過，就算他全盛時期，也打不過這位老祖一隻手，何況他還油盡燈枯？

  所以，想要讓自己兒子踏入那九十層，唯有，以命換仙機了！

  「空無老祖，煌煌仙聖天威，不愧為我仙擎宗最強老祖，我凌雲海，不是你的對手！」

  「但，有今日一戰，我此生，已無憾矣！」

  凌雲海聲音虛彌，他枯敗的身影全力揮起手中以血肉凝聚的聖古七殺槍，身後以燃燒神魂為代價凝成的古聖魂影怒目圓睜，發出聖道咆哮，如他一般頂天立地，支撐著他的身體，讓他的脊背再次直立起來，讓他的雙腿再度向前邁進！

  他拼盡了最後的壽元，瘋狂激發手中荒古聖塔，他沒有自爆荒古聖塔，相反，他保護著荒古聖塔散發的聖意天威，朝著空無老祖碾殺而來的無數神通，無窮道法，無盡虛無虛空迎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