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信,還是不信?
擺擺手,張默示意兒子可以出去了。張默子童艱難,倒不是生不出,是活下來的只有張軒一個。在他上面,原本還有兩個哥哥,之後是一個弟弟,存活下來的就只有張軒一個。作為獨子,張軒在張家的地位自然不差。
「爹?」張軒沒走,看著滿身疲憊的張軒,他有點心痛,這是來自於原本張軒的那段記憶,明明是個陌生人,看著就是親近。
「無事,去吧。」張軒疲憊的臉上多了一絲溫情,兒子長大了,知道關心爹了。
「說說唄,不能說嗎?」張軒問道,吃喝享受的事情不急,也急不來。身為一個官二代,張軒有足夠的覺悟和理解,首先不能坑爹,如果有可能,盡量把老爹的位置推高一些。
公子與封君孰樂的問題,張軒很小的時候就讀過,想要作一個歡樂的官二代,應該努力勸告官一代的老爹去努力。
張軒不想努力工作,給老爹出點主意還是可以的。以他對老爹張默的評價,這位的進步空間有限,也不求上進,只要能保住現在的位置就挺好的。
張默是平民出身,種過地、當過兵、斬過首、有過一次先登、勉強識些字,積功當上縣丞,講義氣、相對正直又圓滑,這也是他能坐在縣丞位置上近二十年的原因。
「州,春稅被劫,州官震怒。」張默隨口說道,平時他也會拿縣中的政事教導兒子,如果沒有意外,自己的縣丞之位,有九成會由兒子接手。
「春稅啊……」張軒的大腦飛快的運轉起來,從仍顯混亂的記憶中提取有用的信息。
大周一年兩稅,也叫正稅,分為春、秋二稅。春稅也叫小稅、丁稅,收幣、帛、麻、絲、鐵為主,春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是不收糧的。秋稅是收穫之後的大稅,也是真正的正稅,以糧秣為主,是大周的主要財政收入,也稱農稅。
落霞州下轄十縣,人口不足三十萬,春稅的數量並不算多,據說春稅很雜,除了大周標註的稅品之外,什麼鹽、鹹魚、臘肉,反正有點價值的都可以充稅。實在拿不出還可以先欠著,覺得自己還不上的,還可以以役代稅。
大周的農民主要負擔有兩樣,稅和役,稅有正稅、雜稅之分,役比較統一,成年男丁月役,就是說一年之中,要有一個月的時間服勞役。
具體的就更複雜了,家中有縣兵的,可減免部分役,獨子可免兵役,減月役為半役等等。細思之下,張軒發現,其實大周稅、役還是相對比較人性化的。只是在執行的過程中,就難說了,遇到好的吏員,勉強還能生存。
半分鐘,張軒大至計算出春稅的數量,全州加在一起,應該在百車左右,一個縣平均十車的春稅,這數量,真是感人啊,拉著一堆破布鹹魚運到京城,那還能吃嗎?
一想到每年六月時節,京城戶部陸續收到各地的春稅,倉庫中的那兒味兒……
太酸爽了!
正稅雜稅,都是收刀幣的,而且排在最前面。實際上,每年能收上來的刀幣少之又少,就這麼點數量,還會被一層層的換掉,這不算貪,只是換,總價值並無變化,至少在大周人眼中是沒問題的。最後稅貨壓送到上京的時候,基本上就看不到幾枚刀幣了。
雖然數量不多,可那也是一百車的稅貨,再想想藍縣以及整個落霞州的路況,想要短時間運出落霞州根本不可能,除非走寒江水路,舟船順流而下。只要落霞州官不傻,肯定會第一時間封鎖各地碼頭,嚴查往來船隻。
整個出雲府,都是山多地少,別看藍縣是個小地方,卻是少有的小盆地,有相當面積的土面是可以種粟米的,這也是藍縣在落霞州不算窮的原因。
山多,路差,一百車稅貨走陸路是行不通的,也就是說,只要時間不算長,又沒有足夠的人手,這些貨只能暫時藏起來,根本運不出去。
想想一群拎著刀槍的劫匪,玩了命的搶一堆鹹魚臘肉,張軒就覺得無法直視。可偏偏這種事情,在官府眼中,是了不得的大事兒。從政治上講,這是與大周官方對抗,從經濟上講,百車稅貨,那是實打實的錢財,多了不敢說,養活數千上萬人活一年還是沒問題的。
春稅能藏哪兒呢?
這個問題是不需要問的,落霞州山多,不是一般的多,一百車貨看著好大一堆,隨便一個山洞都裝不滿。不可能,也不需要藏在大山深處,只要隔上幾座山頭,就算髮動全縣三十萬縣民,也別想找到。
何況,山裡也不是那麼好進的,不僅沒有道路,山裡面也不歸大周管,從輿圖上看,全是大周的,事實上那些大山是屬於山民的。
山民就比較複雜了,種族巨多,繁雜的沒人說得清。落霞州附近的山民,就分為黎民、苗民、蠻民三大類,再向山中深入一點,還分生民、熟民。每個不同族的山民之間,還會分派系、寨系等等,亂的一塌糊塗,別說張默,落霞州官那邊也搞不清。
反正別惹他們就是了,平時偶爾會在市集之中交易,遇到災年,或者有山民認為不平之事,拔刀相向極為平常。砍死幾個只是小事兒,惹火了山民,糾集起來,少則數十上百,多則成千上萬,大周立國五百載,被山民攻陷的縣城數不勝數,連州城都偶有陷落。
大周平叛大軍還沒集結完,人家山民已經打完了,扛著搶來的東西和人口進山了,有本事你就派大軍進山開戰。很顯然,那是不可能的,山路是有的,卻行不得大軍,真的派幾萬大軍進山,打不打得贏先不說,沒有足夠的後勤補給,不熟悉大山的周軍能活活餓死在裡面。
祭祀落霞州春稅藏匿地點,需要祭品五百刀幣,或等值物品。
才五百刀幣?煤礦為什麼要十萬刀幣,這個差距也太大了吧!
見張軒發獃,張默一皺眉,老麻說的沒錯,今天兒子的表現有些古怪。
「父親……」
「你說。」
「父親,若是有八百刀幣,或許我可以找出春稅藏匿的位置。」張軒考慮片刻說道,這個能力是否隱藏,他自然是考慮過的。正常情況,穿越者會對金手指保護到極致,絕大部分穿越者會把它帶進棺材里,這是一種很自然的自我保護意識。
張軒在原本的記憶中,找到了一些了不得的東西,還沒來得急仔細整理,和那些信息比起來,自己的祭祀能力,或許並不算另類。當然了,順便賺點小錢也是應該的,這是公事。
「哦?」張默對兒子想幫自己並不意外,四個兒子只活下來一個,從小就敏而好學,說不上有多聰明,至少不笨,也比較貼心。
為了兒子,張默也是很拼的,髮妻死後,他硬是沒有續弦。當然,女人他是不缺的,就算為了開枝散葉,他也不能缺女人。只是如今年紀大了,想再生幾個兒子的念頭也淡了。
家中的錢財,至少有一小半花在兒子身上,請過的先生至少有十幾位。在大周這樣的世界中,一個八品縣丞,想要請到名師幾乎是不可能的,這不是錢不錢的事情,有錢你也請不來。
「父親還記得六年前,家中請的那位修士風先生嗎?」張軒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這年頭,分別就可能是永別,這給張軒更多的操作空間,何況那位修士先生,瘋瘋顛顛,的確說過很多莫名其妙的話。
就算那位半瘋修士還活著,與張軒當面對質,張軒也準備好了借口。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嘛,反正我就是這麼理解的,而且還修成了。
「那個有點……瘋的風修士?」張默還真記得。
以張家的條件,給兒子請老師是相當隨意的,不隨意也不行,這年頭,識字的都是學問人,讀過幾卷書的直接進階為學者。
所以,張軒從小到大有十幾位老師,大多教著教著就走人了,而且想再見一面都難。別看老師數量不少,每一次都是張默親自面試過的,因為張默本身就識字,雖然識字不多,勉強也夠用了,在大周也算是文化人。
「沒錯,就是那位風先生。」張軒點頭。
「接著說。」張默為官多年,雖說只是芝麻綠豆大的小官,這點城府還是有的,先看著,不下結論。這也得益於張軒平時行事還算靠譜,並非紈絝子弟。
說起來挺可憐的,藍縣這種破地方,民眾以飽食一頓為生活目標,就算地主家也沒有餘糧,縣丞的兒子根本沒有當紈絝的基礎。
「風先生修習的學問之中,有一門叫祭祀之學。」張軒繼續說道。
「祭祀?禮之祭祀?」張默緊皺眉頭說道,祭祀他當然懂,是禮部的主要政務之一,國之大事,在戎在祭,這句他是讀過的,還知道其中的意思。
張軒微微搖頭:「非國祭,而是天之祭。」
鬼神玄說,這讓張默很是為難,信還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