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少年郎
蘇晚回到宮裡的時候,衣服全都濕透了,凍得渾身發抖。
泡一個熱水澡,喝一碗薑湯,激出一身寒氣。
「坐下。」顧淮之讓蘇晚坐在銅鏡前,取來一塊大巾帕,為她將長發絞乾:「今日去白馬寺,為何不喚我一起去?」
蘇晚望著銅鏡里他的臉龐,眉眼溫柔,微微抿著的唇角,對她擅自離宮感到不滿。
她彎唇一笑,手指在銅鏡上勾勒他的眉眼:「你在忙,左右沒什麼大事,我就沒有叫你。」
顧淮之眉心一皺,便聽她軟聲說道:「我有警覺心的,手裡的葯可以葯倒幾頭牛,更別說是兩個人。我們很幸運的遇見長興王,他受了傷,我給他治傷算是還了車馬費。」
「長興王?」顧淮之動作一頓,陷入沉思。
當初調查戚敏時,西梁幾大要臣都稍稍查了一遍。
長興王在其中一例。
他來自大周,妻兒皆亡,為西梁商賈柳氏所救,帶回了西梁。柳氏是一個寡婦,成親一年便喪夫,一直獨身一人,直到遇見長興王。
柳父很看不起長興王,防備他覬覦柳家家產,分一間鋪子給他做掌柜,卻遭到長興王拒絕,他投身軍營不過兩三年便被封王。
如今柳氏的母親是大周之人,正是如此,柳家才會與大周有生意往來。長興王封王之後,柳氏一家老小全都住在王府內。
「晚晚……」
蘇晚一聽這語氣,突然轉過身來抱住他的腰,嬌聲說道:「你對我多幾分信任,我沒有你想的脆弱。」
「戚夫人也不弱。」
「……」
「我不願你受傷,也不願因為意外,夫妻分離十幾載。」顧淮之對這個世界充滿敬畏之心,姬玄不弱,戚夫人不弱,可最終依舊兩個人分離,骨肉不得相認。
人人都說他的父親拳腳功夫好,力大無窮,一拳能打倒一頭野豬,可就是這樣的人,死於野獸之口,屍骨無存。
「你的身份身邊充滿危機,謹慎一些好。」顧淮之耳提面命。
「我知道了。」蘇晚跪坐起來,在他嘴角親一親,笑靨如花道:「再沒有下次。」
顧淮之面容嚴肅,將她扳轉過去,摁在凳子上:「別胡鬧。」
蘇晚抿唇偷笑,被人管著的感覺挺好,能夠感受到被人在乎。
顧淮之取來一把桃木梳,將她的長發梳順,再用帕子輕輕擦乾,攔腰將她抱起來,放在鋪著皮草的軟榻上,拉著被子蓋在她身上。
宮婢端來晚膳。
顧淮之舀一碗熱雞湯給她吃了,又盛了一碗飯給她。
兩個人一起吃完,蘇晚將藥方給他:「你讓人去將這草藥采齊。」她打一個哈欠,擁著被子靠在軟榻上,昏昏欲睡道:「我先躺一會。」
顧淮之抬眸望去,殿內很暖和,她只穿一件白色的中衣,懶洋洋地躺在軟榻上,被子隨意的搭在腰間,紅唇嬌艷,烏黑的長發柔軟的散落在塌下,胸口的衣襟鬆散,露出一痕雪白的肌膚,一縷髮絲沒入其中,引出無限遐想。
她毫無所覺,一隻腳從被子里鑽出來,搭在他的大腿上。
他將被子蓋在她的胸口,走出內殿。
墨淵道:「長興王提前回國都,路上遇見了襲擊。」
顧淮之頷首,他聽蘇晚說了。
「看來這西梁國,有人容不下長興王。」墨淵猜測道:「會是藩王餘孽嗎?」
「都有可能。」顧淮之並不關心:「西梁與大周是姻親,西梁的朝臣,只要沒有謀逆之心,不必理會。」
墨淵:「是。」
「你將這葯給配齊。」顧淮之將藥方遞給他。
墨淵拿著藥方離開。
這幾日,蘇晚親自熬藥給戚敏。
沒事的時候,蘇晚守在戚敏身邊,一直觀察她。
可她沒有想起來的跡象。
今日是第四天,也是最後一天。
蘇晚看戚敏喝完葯,接過碗放下,緊張地盯著戚敏,想問她什麼感覺。
從她喝葯后,姬玄就沒有出現過,只有在她睡后,才會出現在她身邊。
戚敏自然能夠發現,只是裝作不知道。
闔上眼,戚敏揉一揉額角:「我昨晚做了夢。」
「做了什麼夢?」
「夢見一些畫面……」戚敏睜開眼睛望著帳頂,思緒漸漸剝離:「關於雲中城的事情,還有姬玄。我不確定是真實發生過的,還是這些天太過迫切想要知道過去的事情,臆想過度做的夢。」
蘇晚蹙緊眉頭,難道這藥方不管用?
「你放寬心態,順其自然,不用逼自己記起來。這個藥方不管用,我再想別的辦法。」蘇晚想了想,準備去找太上女皇。
太上女皇一直沒有動靜,只怕是等著她去找,然後好跟她談判。
蘇晚不想被動,所以去找太上女皇之前,她需要做點什麼。
戚敏點頭。
「你睡一會。」蘇晚看出她眼底的神采暗下來,昏昏欲睡,踩著光線離開。
「嘭」地一聲,門關上。
戚敏抵擋不住睡意,陷入睡夢中。
上午的御書房格外安靜,陽光透過窗欞流瀉進來,鋪散在行列整齊的書桌上,裡面坐著皇子皇女和陪讀們,只有太傅朗朗念書聲。
裡面最大的十歲出頭,最小的七八歲。
戚敏隨父親進京,他去面聖,她隨宮婢在御花園,百無聊賴來到御書房。
她那時只有八歲,趴在窗戶上,好奇地看向裡面,正好看到臨窗而坐的一個少年。劍眉星目,不過十歲出頭的樣子,身穿墨黑色的錦袍,襯得他冷酷的面容更為肅穆,和別的認真聽講的人不同,他拿著一把匕首在削木頭,旁邊有他做出的雛形。
戚敏認出是神臂弩。
她很驚訝,長在皇宮的漂亮小哥哥,竟然對武器感興趣。
「我有神臂弩,可以送你一個,殺傷力很強的。」戚敏見小哥哥眼皮子不掀,將她的話當做耳旁風,她摘下自己的袖箭,從窗戶下塞進去放在他的桌子上,「這個先送給你。」
少年抓起袖箭,往她懷裡一塞,自始至終沒往她這兒看一眼,戚敏卻感受到他的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