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五百萬諮詢服務費
趙殿元想起老徐曾經說過的話，潘家花園是所有中介的終極夢想，十個億的大單，光中介費就兩千萬，房子車子全都有了，這輩子都不用發愁，沒想到這種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居然被自己攤上了。
到底是經歷過生死的人，哪怕天文數字也不會讓他亂了方寸，趙殿元告訴謝招娣，這花園目前開價十億人民幣，這還不算稅費中介費以及後續的清理打掃和裝修費用，總之這是一筆大數字，得考慮清楚。
枝葉繁茂的香樟樹下，鳥語花香，曾經在上海灘跑過單幫，在吉隆坡賣過肉骨茶，經歷過戰亂、海嘯、金融危機的百歲老人只淡淡說了一句話：「銅鈿嘛，生不帶來，死不帶走，儂港對不啦。」
錢教授和潘家寧瞠目結舌，有錢任性，莫過於此，十億啊，在人家嘴裡就是輕飄飄的幾個銅鈿而已，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趙殿元心如止水，他明白單憑自己是完成不了這樁買賣的，於是給孫姐打了個電話，饒是孫姐見多識廣也不免震驚，不到五分鐘就騎著電動車趕到，先確認這不是惡作劇，再談其他。
潘家花園的產權複雜，而且持有人是外籍身份，而謝招娣也是華僑身份，交易流程也會複雜一些，但是這都不是問題，中介就是干這個的。
「咱們這就簽個意向書吧，奶奶。」孫姐生怕大魚跑了，她也不管能不能聯繫上房主，把買家留住就是勝利。
「不急。」謝招娣擺擺手，又指了指趙殿元，「我只認伊，不和其他人打交道。」
「好嘞，奶奶。」孫姐甜甜回應，「您太有眼力了，小趙是我們的金牌中介，最棒的。」
謝招娣做了一輩子生意，哪有她搞不明白的事情，十億的大單，肯定不能按照常規項目那樣操作，價錢有的談，中介費也有的談，她甚至可以拋開中介，找幾個專職的房產律師去辦都是成立的，她之所以用中介，純粹是因為這個合眼緣的小夥子。
這個小插曲帶來的結果是趙殿元重披中介戰袍，孫姐向上級請示過，不管最終中介費談成多少，都會拿出一個相當大的比例給趙殿元，總公司倒不在乎這千把萬的中介費，他們在意的是潘家花園交易帶來的廣告效應。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王滬生家裡很快就得到消息，天上掉下來的親媽不但不是來投靠碰瓷的，反而是天大的財主，財力大到可以買下潘家花園的程度。
七十九歲的王滬生召集兒子兒媳以及孫子商討對策，這門親肯定是要認的毋庸置疑，關鍵在於如何挽回先前拒人千里之外造成的隔閡。
孫子小王說，買些高級補品送上門表示誠意，什麼人蔘鹿茸，冬蟲夏草，越高級越好。
兒媳婦說，把老太婆請到家裡吃個飯，我親自下廚，讓伊體驗一下家庭的溫馨。
兒子老王光抽煙不說話，但是往日總是緊皺的眉頭今天徹底舒展開來，家庭矛盾說到底就是錢的問題，如今來了個有錢的祖母，這個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么，誰還會為六七十平方的房子打破頭啊。
「小蔡，儂港哪能辦合適？」王滬生問坐在身邊的中年美婦。
「要我說啊，啥都不用拿，直接上門，撲懷裡喊一聲媽，比啥都強。」小蔡撇撇嘴，道出顛不破的真理。
王滬生說：「都是好辦法，先登門拜訪，再邀請到家裡吃飯，伊拉住在什麼地方問清楚了么？」
小王在二十九號群里問了一句，很快得到回復：「曉得了，伊拉住淮海中路上的東湖賓館別墅區。」
王滬生眉頭一挑：「有腔調，那是以前杜月笙的公館。」
當王滬生率領包括小蔡在內的全家人來到東湖賓館的時候，卻沒能第一時間見到謝招娣，工作人員說謝女士正在會客，要求他們先等一等，王滬生怒不可遏，說哪有親兒子見娘還要等的道理，但是聽說謝女士在和市政府相關人員談潘家花園的修繕方案，立刻就偃旗息鼓了。
「阿拉可以等，沒關係的。」王滬生說。
「潘家花園以後是不是就得叫王家花園了？」小王忍不住憧憬起來，「等裝修好了，叫一幫朋友來熱鬧熱鬧，開個轟趴。」
「要改名也是叫謝家花園，想住進去除非阿拉都改姓謝。」老王給兒子潑了盆冷水。
「對額。」兒媳婦附和道，「交關大的花園，憑什麼讓我們住，不光要改姓，以後還要盡贍養義務，等老太婆百年之後，這花園才能交給阿拉。」
小王眨眨眼：「老太婆現在不就一百歲了么，怎麼百年之後。」
小蔡聽著不插嘴，默默給王滬生捏著肩膀。
王滬生說：「到辰光大家一道住進去，我和小蔡住一樓，二樓給你們住，不過我聽說，超過面積的房產稅是要交的，一年交關多鈔票。」
小王說：「那阿拉可以不住，租出去，掛在愛彼迎上做高級民宿，或者租給有錢人，我查過價格，這樣級別的花園洋房，一個月頭租三十萬不成問題，那我就不用跑滴滴了，收收租不要太適意。」
一家人談笑間就將潘家花園的未來安排的清清楚楚了。
潘家花園的交易比想象的更快，原房主的繼承人們經歷十年紛爭，早已筋疲力竭，現在房子的處置權在長寧區法院，房子賣掉之後，繼承人們分錢就好了，現在來談事情的是文保方面的人，因為潘家花園屬於上海市優秀歷史建築，翻新是不能改變原來的結構外觀的，這一點要講清楚。
半小時后，王滬生獲准入內，他忍不住對兒孫吐槽一句：「冊那，搞得像覲見慈禧太后一樣。」
小蔡提醒他：「注意表情。」
王滬生努力想擠出眼淚來，但是實在沒有表演天賦，只能假裝嗚咽兩聲，喊著姆媽一溜小跑進去，想象中母慈子孝的場景並沒有出現，反而更像是領導接見群眾，東湖賓館別墅區的高級套房給華僑謝招娣頭上增添了光環，搞得王滬生一家人不敢造次。
謝招娣也沒虧待兒孫們，她早已預備了紅包，一人一個，連小蔡都沒拉下，但也僅此而已，似乎連共進晚餐的機會都不給，王滬生不甘心，問她百歲老母親：「姆媽，讓阿拉儘儘孝吧，大家住一道也方便照顧。」
「潘家花園，是要捐出去做博物館的。」謝招娣看穿了兒子的企圖，直接斬斷了他的想法，她不是沒有感情的人，但對這個長得酷似瘸阿寶的兒子實在親不起來，再說她又不缺兒子，和三任丈夫生了四個兒子，三個女兒，孫男娣女一大群，不差這幾個。
話不投機半句多，王滬生客套了幾句告辭離開，回去的路上一家人拆開紅包檢查，每人的紅包里都裝著一百美元，少到不能再少。
「阿拉上海人過年給孫子發壓歲錢都不止這些。」王滬生氣的鼻子都歪了，「冊那，老太婆噶小氣。」
其他人也都憤憤不平。
少頃，王滬生嘆了口氣又說：「到底是阿拉親娘，明朝再去瞧瞧伊。」
「別空手去。」小蔡提醒了一句。
……
趙殿元不費吹灰之力就成了中介行業的頂尖人物，每個人都羨慕他走狗屎運，尤其老徐，只恨自己沒這個機緣，但是孫姐告訴他，潘家花園的交易根本不需要中介服務，政府開闢綠色通道直接就給辦了，老徐才沒那麼捶胸頓足。
「不過該給的費用人家一點不少。」孫姐又補充道，「律師費，中介費，車馬費，都是單獨的合同，小趙提供的私人信息諮詢服務這一筆就是五百萬。」
「多少？」老徐的下巴差點掉地上，「諮詢什麼了就五百萬！」
「你問他唄，你又不是沒他號碼。」孫姐撇撇嘴走開了，她表面上平靜，其實內心不比老徐好受，五百萬可不是小數目，再添點都能在附近買個老破小了。
老徐想了想還是沒忍住，發微信問趙殿元，要不要助手，一起為謝奶奶服務。
此時趙殿元正在華師大錢教授的研究室里叼著筆頭冥思苦想，他承接的任務是盡量恢復潘家花園的原貌，包括花園和室內，要求是恢復到1942年前後的狀態，雖然記憶中有印象，但這些細節很難用文字描述出來，材料工藝等不是專業人士也說不出來，他只能盡其所能的大致寫出傢具式樣顏色以及擺放位置。
五百萬諮詢費，這個價碼是謝招娣主動提出的，合同簽了，第一筆預付款也到賬了，趙殿元的銀行卡里現在躺著一百萬人民幣，不買房的話，在外地小縣城過一輩子都夠了。
手機震動了兩下，是老徐和孫嘉同時發來信息，老徐在套近乎，孫嘉說的話倒是讓趙殿元心裡一動。
孫嘉說她有個朋友路子特別野，能幫人上戶口，當然不是上海的戶口，而是外省小縣城的城鎮戶口，辦齊全套戶籍資料也只需要五十萬，五十萬就能擁有一個合法的身份，這價格不算貴。
趙殿元在猶豫，他不是捨不得五十萬，他當然明白沒有合法身份是無法高質量的生活在當下的，連高鐵都坐不了，他只是覺得，自己只是一個過客，早晚是要回去的。
潘家寧拎著一袋外賣盒走進來，坐在趙殿元旁邊，遞給他咖啡、奶茶和打包的小楊生煎，還貼心的把一次性筷子掰開。
「你知道謝招娣現在的名字是什麼嗎？」潘家寧說，「謝婉華，很有韻味吧，我覺得她的一生寫成小說一定很好看，拍成電視劇更好看，大女主自強不息，哎呀想想都心潮澎湃，你說讓誰來演比較合適？馬思純還是譚松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