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一顆小太陽...)
嚴烈開學前剪了下頭髮, 如果不是他特殊要求,那就是托尼老師下手太狠。將他頭髮理得很短,尤其是後腦勺那一塊, 剃得只剩一點毛茬。
只是嚴烈的臉頂著這個髮型並不難看,反而有兩分清爽。
方灼到的時候,他正站在小樹林的陰影下摸自己的短髮,顯然還不大習慣。
他變化太大, 以致於方灼見面第一句就是:「你換理髮師了?」
嚴烈摘下口罩, 被她問得很是在意,忍不住又抬手摸了一把, 說:「我常去的那家店還沒開門, 給我理髮的那個小哥也回鄉下去了,我就隨便選了一家店。」
他小心地問:「很難看嗎?」
方灼瞥了眼,說:「沒有, 挺好看的。」
樹林有條小徑, 通往深處的花壇。
不遠處站了個男生,單手夾著沓列印出來的紙張,從兜里掏出煙,叼在嘴裡點燃后, 用力吸了一口,然後以一種很空虛的狀態,立在樹下眺望天際。
方灼聞見遠遠飄來的煙味,朝他那邊看了一眼,對著那道裊裊飄起的白煙發起了呆。
嚴烈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 問道:「你想抽煙?」
方灼收回視線, 說:「只是有點好奇。」那人抽煙抽出一種風霜的感覺。當然也可能是論文的功勞。
嚴烈道:「你等等。」
方灼還沒來得及問,嚴烈已經小跑過去, 到那男生跟前,和他說了什麼,從對方手中接過一支煙,並用打火機點了,然後重新跑回來。
方灼微張著嘴難以置信,在他靠近之後,還是下意識地去拿他手中的煙。
嚴烈將手向後一抬,避開她的舉動,自己抽了一口,在方灼完全不理解的目光中,壓抑地咳嗽了聲,低下頭吻了過來。
他的嘴裡並沒有什麼煙味,但那支燃著火星的煙卻從旁邊傳來極強的存在感。
方灼五感的意識里,一會兒是嗆人的辛辣氣味,一會兒是嚴烈嘴裡微微的甜意,理智又還有部分殘留在方才的驚訝中。腦子裡像晃了桶水,液體分明柔軟卻在不停地劇烈撞擊。
直到體溫都被對方噴洒出的鼻息帶得高升,嚴烈才朝後退開,並用手指擦拭了下她濕潤的嘴唇。
他兩指夾著煙,將前端的灰燼抖去,偏過頭問:「還要抽嗎?」
方灼反應陷入遲緩,半晌沒找到準確的語言,抿了下嘴,剛想開口,聽見邊上的男生大罵了句:「我靠!」
他大步流星地走過來,朝嚴烈攤開手,說:「不給你了,還我!」
嚴烈笑著將煙頭摁滅,放到他的手上。
男生的視線從手心的香煙移到嚴烈的臉上,來迴轉了兩次,內心千瘡百孔,哼了一聲,憤懣地扭頭離開。
等人離去,方灼醞釀著要說他兩句,嚴烈很沒有自覺地上前,往前一靠,將頭埋在方灼的肩窩,深深吸了口氣,兩手將她抱住。
方灼等了幾秒,任由他抱著,隨後拍拍他的後背,問道:「差不多了嗎?」
嚴烈側過視線,餘光瞥見方灼有些發紅的耳朵,親了一下,笑說:「你怎麼那麼無情?」
方灼斜了他一眼,沒有吭聲。
這個人居家隔離幾個月,學會了耍流氓。
飯點過後,主路上的行人逐漸稀少,小樹林也變得靜謐。
日落後的溫度還是有些發涼,嚴烈的手心滾燙,牽著她去一旁的長木椅,和她並排坐下。
方灼很不合時宜地想到了明天的考試,覺得考前的寶貴時光用來靜坐實在是件太過奢侈的事,掙扎了許久,決定邀請嚴烈跟自己一起學習。還在策劃開場白,就聽身邊的人說:「對了,我在家裡做了一款遊戲,你幫我測試一下吧?」
方灼猶豫了下,說:「我?我不怎麼玩遊戲的,不知道你們的標準,也不知道能不能通關。」
「沒關係,單機遊戲,難度不大,你隨便玩玩。」嚴烈說,「我發你郵箱,你回去后看一下。」
方灼只好道:「行吧。」
「歸心似箭了吧?」嚴烈很了解她,笑了笑道,「回去吧。」
嚴烈最後抱了她一下,將她送到宿舍樓樓下。
方灼用鑰匙打開防盜門,於清江從書本里抬起頭,本來還想問她去做什麼了,一掃她的表情,瞭然閉上嘴。
房間里很安靜,幾人都在簌簌翻動書頁,沒有時間閑聊。
於清江本來坐在方灼對面的書桌旁抄室友的筆記,見她回來,又來尋求她的幫助。
方灼整理了下桌面,從一排練習冊里找出專業課的筆記本,將重點指給她看。
於清江乾脆拉了椅子過來,在她邊上佔了一個小小的角落,奮筆疾書地抄寫。
方灼翻開筆記本,登錄郵箱,將垃圾郵件清理了下,嚴烈說的遊戲就發過來了。
遊戲包確實不大,看來設定不會很複雜。怕她不會用,後面還附贈了一個安裝的傻瓜版說明書。
方灼下載完成後,按照嚴烈的教程啟動遊戲。
於清江不是有意窺覷,瞄見后忍不住好奇問:「這是什麼?」
方灼催促說:「你快複習。」
於清江處境卑微,剋制住人類本性,痛苦地低下了頭。
插件載入完成。
這是一款2D單機遊戲,精細度有點偏向像素風,全屏后的主要畫面是一個素白的房間,中間站著一個穿裙子的小人。
跟粗糙的背景比起來,那個小人的建模明顯更加走心,清晰得彷彿在另外一個次元。只可惜不會怎麼能動。
方灼控制著小人在房間里走了一圈,發現不是自己的錯覺。地圖布局跟嚴烈家一模一樣。
雖然美工設計很潦草,但細節做得誠然不錯。方灼試了下,對於櫃門之類的地方,竟然都是可以打開的。
她還在探索細節,左上角突然跳出一個任務提示。
【請玩家在家裡安全渡過隔離時期!】
【今天外面在下雨,你正坐在房間里看鬼片,忽然間世界黑了,你被嚇了一跳。你該怎麼辦?】
方灼無語了,心說這是什麼東西?
電視還在播放,燈滅了就是燈泡燒了唄,除了換還能怎麼辦?
她在界面里找了半天,終於在床頭找到一部手機之類的通訊工具,一點開就是外賣列表,順利從裡面下單了個燈泡過來。
遊戲時間迅速跳到第二天,光線調亮,方灼站在電燈前面試圖進行更換,然而不管她選擇什麼文字選項,都無法成功。
在方灼懷疑是哪個步驟出了錯,決定上網搜索一下完整的換燈泡教程時,一個閃著金光的提示框突兀地彈了出來。生怕她看不清楚,加粗的邊框幾乎要擠占她的屏幕。
【你似乎有點搞不定,是否尋求強力外援・烈烈的幫助?酬勞只需一碗飯。】
方灼:「……」
尋尋尋。
天吶。
她敷衍地點了確定,一個身披紅色斗篷的火柴人從空中跳了出來,在電燈前馬賽克一陣,隨後提示任務已經完成。
【你送走烈烈,長舒一口氣,想坐在沙發上休息一會兒,結果茶几裂了開來,又將你嚇了一跳,你應該怎麼辦?】
――她是袋鼠嗎?總是一跳一跳的?
――她現在應該摔滑鼠。
方灼止不住懷疑,嚴烈搗鼓這麼個遊戲,是不是在整她啊?
於清江空隙中掃了兩眼,沒興趣了,冷笑著說:「這遊戲明顯夾帶私貨。姐妹,現在直男都靠這種方法討女孩子歡心了嗎?這表現男友力的方法有點心潮吧?」
方灼很難反駁她,不過她有很多的耐心,繼續做著自己的單機任務。
接下去的探索中,方灼多次請求了強力外援――烈烈火柴人。而對方每次都會以熱情飽滿的姿態出現,並在之後的時間裡,幫她修理好了桌子、電腦,打發了一次長輩的來訪,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像一個完美情人。
哦,準確來說,是為遊戲里的npc,不是她。
嚴烈那廚藝,也別說豐盛了,安全煮熟可能都難,方灼不是非常期待。
在遊戲的結尾,系統讓她選擇,要不要將這位全能火柴人留下來。
方灼故意選了【否】,火柴人頓時在屏幕中哇哇痛哭,眼淚打濕了他的披風,讓他沒辦法飛走,只能留在家裡。
方灼被嚴烈幼稚的腦迴路給可愛到了,而遊戲也到此表示結束。
系統彈出最後一個主線任務。
【請問,通關這個遊戲最大的收穫是什麼?(註:結果會反饋給遊戲製作人,請玩家認真作答!)】
方灼笑了,在輸入框中敲出一行字。
【嚴烈是笨蛋。】
界面迅速蹦出個紅色的大叉。
【回答錯誤!】
方灼寫:
【這個遊戲有造謠美化嫌疑,嚴烈根本不會做飯。】
紅光更鮮艷了。
【回答錯誤!你還有最後一次回答的機會!】
方灼停下動作,抵著下巴認真思考。
於清江被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互動給傷到了,覺得以自己的性格,可能一輩子都無法談戀愛。
畢竟她只會在輸入框中連敲三次:【我去你媽的!】
然後衝下樓,扛著武器去爆錘做這個遊戲的男朋友。
於清江在心裡瘋狂吐槽,甚至因此無心學習,就見方灼手指輕動,第三次輸入答案。
很簡單的兩個字。
【想你。】
屏幕驟然間閃過一道藍色的光,然後被一片蔚藍透徹的天幕所取代。
清朗的天空與明曦的光,在輕柔有節奏的背景樂中,切換到一個漆黑的畫面。
輪轉的照片里有空曠的街道,有搖曳的樹影,有拖長的燈火,也有黯淡的夜空。
有投映在白牆上的孤單黑影。也有緊貼著餐桌,彷彿一眼望不到頭的窗口。
分明是一個狹小的房間,世界卻好像萬分的空蕩。
【見不到你的每個清晨,都在想你。】
【可是我不喜歡遠距離的想念。】
後面閃過方灼的各種舊照片。
兩人一起在沙灘上留下的蜿蜒腳印、在估計夜色里互相倚靠的長影、夏日光影中熟睡的側臉,以及她不大自然的笑臉。
嚴烈處理過的照片,不只是月亮,連光都溫柔了起來。所有沉積的絢麗顏色,都凝聚在方灼的眼底,所以被她注視著的人,世界是明亮的。
【向你分享我的相冊。】
【你願意向我分享你的未來嗎?】
於清江一禎不漏地看完了最後一幕,想後悔已經來不及,胸腔猶如被一口淤血堵住,梗得生疼,脫口就是一句:「靠!狗子何辜?!」
方灼抬手捂住臉,心緒就像樹梢那片被夜風撩動的葉子一樣。
很快,她的手機震了兩下。
君有烈名:嚴烈現在會做飯了。【嚴肅】
君有烈名:嚴烈還自學了各種生活技能,能照顧得好他女朋友。
小太陽:【哦】
小太陽:【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