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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十(一顆小太陽...)

  車輛到A大時, 嚴烈已經在校門口等,站在路口的位置給他們指了個方向,領他們去往還有空位的停車場。

  下了車后, 嚴媽媽從包里掏出相機,火速迎上去,興奮道:「快,烈烈!跟媽媽拍幾張照片!這麼重要的日子一定要多拍幾張, 我挑好看的發朋友圈!」

  嚴成理從後座拿了束花, 另外一束塞到葉雲程的手裡,站在邊上等他一起過去。

  嚴烈見他們並排走過來, 抬起手臂笑著喊道:「舅舅!爸!」

  嚴成理的皮鞋重重在地面踩了一下, 心底泛酸。

  果然的,果然的。嚴烈第一個看見的人是葉雲程。

  是他手裡的花不夠矚目嗎?

  他拿的可是紅玫瑰啊!

  嚴成理把花遞過去,乾巴巴地說了句:「恭喜你畢業。」

  嚴烈沒察覺到他的彆扭, 只笑著接過, 「謝謝爸。」

  其實他跟方灼對畢業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感想,因為日常生活沒有發生多少變化。

  還是要繼續留在學校,跟著導師做項目、寫論文。在圖書館跟實驗室之間不停打轉,討論著今天晚上要去三餐還是一餐吃飯。一些即將步入社會的同學才比較感慨, 人生自此分道,要去往不同的方向,所以離開前拉著嚴烈在各個地方拍照留念。

  嚴烈又拿過葉雲程手裡的花,說:「待會兒我送給方灼吧。她那邊應該也快了。結束后再拍會兒照,中午大家留在這裡吃飯。」

  葉雲程欣然應允。

  嚴烈說:「我先帶大家逛逛, 幾位帥哥美女應該還沒有完整地逛過A大吧?」

  嚴成理出神地看著他, 驚覺他做事談吐已經很成熟了,跟自己印象里的完全不同。

  嚴媽媽站在嚴烈邊上, 一會兒拍拍他的背,一會兒拍拍他的肩膀,仰起頭對著他觀察了一番,誇讚道:「我兒子就算是穿這種學士服,也是最帥的一個。」

  嚴烈長得高,皮膚白,身形挺拔,跟衣架一樣撐起了那件寬鬆的學士服,站在人群中就是路標般的顯眼存在。

  他笑了笑,撞了下媽媽的肩膀道:「媽,我跟你在花壇前拍一張。」

  嚴媽媽很激動,當即挽住他的手臂,挑了個視野最好的地方,讓嚴成理幫忙拍照。

  今天自然光充足,拍出來的照片理應很好看。

  嚴成理幫他們拍了兩張,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竟然把人臉拍得失真泛黑,氣得嚴媽媽說不出話來。

  葉雲程擔心他們吵架,主動接過相機進行補救。

  他為了拍好短視頻特意去學過一點攝影,比嚴成理專業很多。打光、站位、布局,都有點考究,最主要的是上心。

  嚴媽媽看過成品非常滿意,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溫柔了,對著葉雲程一頓猛誇,又拽著他去別的合照點。

  方灼領完畢業證從禮堂出來,一行人才剛走到圖書館後方的小花園。

  她給嚴烈打了個電話,獲知他們的具體定位,主動過去找人。

  因為班長在群里催促歸還學士服,方灼繞了個遠路,還完衣服后從學生活動中心過去。以她的視角,遠遠就瞅見那個畫風出眾的組合。

  嚴媽媽坐在流動小水潭的旁邊擺造型,正前方是一位攝影師跟一位動作指導人員。嚴成理懷裡抱著兩束鮮花,一臉生無可戀地站在他們身後,連做背景板都沒資格。

  方灼默默停在嚴成理邊上,與他對視片刻,說了句:「叔叔好。」

  嚴成理一掃身上的慵懶氣質,將快被汗打濕的衣領往下扯了扯,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嚴烈瞧見他們,拿過相機,朝著方灼的方向立了起來。

  方灼對拍照一直有點發怵,見狀立馬調整好姿勢,兩手下垂,擺在身側。

  嚴成理同樣將雙腳併攏,抬起下巴。

  兩人領導會晤般的,露出了個禮貌又不失威嚴的笑容。

  他們保持著姿勢等待,嚴烈不知道按下快門沒有,相機背後的眼睛裡帶上了明顯的笑意。

  他故意沒給兩人結束的提示,只是將屏幕轉給邊上的葉雲程看。

  屏幕中的照片並不是兩位低情商人士的合照,而是一張PS過的婚紗照。

  方灼赤腳站在海岸邊,漆黑的瞳孔里倒映著光彩,那種笑得誇張的表情,在幾乎跟海面連成一色的蔚藍背景中,變得極具感染力。

  原圖是在嚴烈大二的生日假期拍下的。

  那天兩人躺在床上,在熱得發燙的鼻息里聽窗外細密的雨聲。

  嚴烈在二十歲的生日這天已經想好了四十歲,乃至是六十歲該過的生活。

  他可以擁有方灼,並且幸運地擁有她一輩子。

  葉雲程愣了下,先是抬頭看嚴烈,再是轉向去看方灼。

  過於明媚的日光將人物的五官虛化了,葉雲程不管怎麼抬高視線,都只能看見方灼大致的身形。

  為了拍照好看,她今天穿了條黑色的修腰裙子。

  方灼鮮少穿裙子,但其實她兩腿修長筆直,很適合這樣的裝扮。

  葉雲程還記得,方灼高三那一年,穿了雙洗得發白的鞋子出現在他家門口。

  當時她謹慎而戒備,用餘光在屋裡掃視一圈,裝作很冷漠的模樣,匆匆說了兩句話就面無表情地離去。

  跟眼前這個生動的人迥然相異。

  「我會照顧好她的。」嚴烈問,「您能允許我向她求婚嗎?」

  葉雲程心中五味雜陳,麵皮因激動而有些顫抖。他緊抿著唇,眼眶濕潤起來,很是不舍,又很是寬慰,在四面沒有焦距地轉了一圈,想起許多事,半晌才沉默地點了點頭。

  嚴烈深吸一口氣,剋制住內心的喜悅,認真地道:「謝謝舅舅。」

  方灼一直在觀察對面,看見葉雲程眼眶裡閃過了些微的水光,忙走過去。

  葉雲程見她靠近,背過了身,借著跟嚴媽媽說話的動作,踱步到水潭邊上。

  嚴烈順勢將方灼拉住,天真地笑了笑。

  方灼問:「你剛才跟舅舅說了什麼?」

  嚴烈彎下腰,在她耳邊輕聲道:「說你長得好看。」

  方灼斜他一眼,想去拿他手上的相機,被嚴烈躲了過去。

  嚴烈後退一步,放聲問道:「女士先生們,請問餓了沒有?不如我們回家吃飯吧,灼灼提前買了很多菜,今天我們吃餃子嗎?」

  嚴媽媽對於團建相關的任何提議都是第一個響應,拍著手道:「餃子好啊,媽媽很久沒吃家裡包的餃子了!」

  嚴烈紳士地彎下腰,做了個手勢,「好的。我先去還一下衣服,麻煩灼灼帶幾位回家。」

  嚴烈最初租的房子,就是普通單調的裝潢,兩個人東西不多,只添置了些普通的家電,所以房間看著依舊整潔明亮,甚至有點空蕩。

  嚴成理透過縫隙朝里張望,看清全貌,鬆了口氣。跟隨葉雲程一起換上新拖鞋,緩步走進去。

  他還在客廳里小心觀察,嚴媽媽沒他那麼拘束,抓著方灼就道:「我能去你們裡面看看嗎?」

  嚴成理想攔,心說幹什麼窺覷人家小情侶的生活,方灼已經領著她過去了。

  卧室同樣打掃得很乾凈,櫃面上沒擺放什麼隱私或奇怪的東西。

  嚴成理從外面瞥了兩眼,逛到隔壁看他們書架上各種名稱拗口的資料書。

  很快,嚴烈回來了,手上還提了一袋水果跟幾瓶鮮奶。

  嚴成理只是開了個小差,走回客廳,幾人已經忙活起來。

  方灼將材料都拿到廚房清洗乾淨,放進料理機中打碎后,跟葉雲程一起拌調料。

  嚴媽媽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順便跟小姐妹分享今天剛拍好的照片。

  只有嚴成理一個人無事可做。

  他想參與進去,於是挪到了廚房外,站在門口聽裡面三個人閑聊。

  嚴烈問:「舅舅,為什麼我拌的香辣蘸料沒有你的香呢?」

  葉雲程把配方又說了一遍。

  「對啊。」嚴烈說,「可是方灼說味道不大一樣。」

  葉雲程笑道:「這可能就是一種感覺?」

  見方灼在切蔥,嚴烈從碗櫃里重新抽出一個碗,殷勤地道:「肉餡分開,調一個不加蔥的餡。我知道舅舅不喜歡在餃子里加蔥。」

  嚴成理心裡頭很不是滋味,暗暗嘀咕,你知道你親爸喜歡什麼口味嗎?

  裡面三個人一齊轉過頭來看他。

  嚴成理窒了下,才發現自己不小心說出了口。

  他正要找個借口敷衍過去,嚴烈一臉莫名地答道:「我知道啊,爸你喜歡多蔥。可以放茭白,但是不能加玉米。」

  嚴成理登時愣住了,沒想到嚴烈真的能答出來。

  嚴烈用毛巾擦乾淨手,淡淡地問:「那你知道我喜歡什麼口味嗎?」

  空氣微妙地安靜下來,嚴成理的獃滯中又增加了一分無措,眼神飄散道:「唔……」

  嚴烈倒也沒為難他,見他答不上來,繼續做手上的工作。

  嚴媽媽不知何時繞到了他身後,冷笑一聲,哂道:「活該。」

  嚴成理深感如鯁在喉。

  方灼把餡料分成了好幾分,其中一個碗里按照嚴烈的喜好拌好配菜,默默遞到他面前。

  「謝謝女朋友。」嚴烈靠在她身上,「我今天可以吃你包的餃子嗎?」

  方灼沒有出聲,只是給他遞了個克制的眼神。

  嚴成理忍不住了,走進來幫忙。狹小的廚房擁擠得轉不開身。

  好在幾人很快就把陣地轉移到客廳,圍坐在一起包餃子。

  嚴成理的熱情幫助,最後將客廳跟廚房弄得一團髒亂,細碎的餡料跟麵粉灑了滿地。

  但這卻是嚴烈久違的吃得順心的一次家庭聚餐。

  他看著嚴成理手忙腳亂地補救,心情莫名愉悅,在一旁笑了好幾次。

  等送走幾位家長,兩人開始忙碌地打掃衛生。

  方灼在沙發的靠墊後面翻出兩個大紅包,數了數,加起來剛好一萬。還有一個紅包袋裡裝了兩枚金戒指,由於老舊,顏色已經翻黑,不知道是個什麼寓意。

  嚴烈讓她收著,說這是家長的快樂,讓她不要違背。方灼便將東西放進卧室的床頭櫃里。

  大致收拾了遍,方灼已經滿身大汗,從廁所洗完澡出來,看見嚴烈頂著頭濕發,坐在電腦前專心致志地研究著什麼。

  方灼走過去的時候,他朝方灼招了招手,並將滑鼠塞到她手裡,說:「我之前做的那個遊戲,按照你的建議轉型升級了下,你再幫我試玩一次吧。」

  方灼略感驚悚,心說那種直男遊戲居然還能轉型升級,那也太可怕了。

  嚴烈假裝看不懂她的表情,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坐到椅子上,催促她趕緊點擊開始。

  方灼不大情願地點擊正中的紅色圖標,在畫面切換過去后,定睛查看規則。

  還真是不一樣了,最明顯的是改地圖了。

  地圖參數換成了他們現在的出租房,客廳里也多出了一個小火柴人,就是上次那個哭濕了自己的披風,硬賴下來的嚴某。

  方灼在屋裡轉了一圈,然後推著火柴人,將它往門口趕。

  嚴烈竟然猜到了她的惡趣味,火柴人走到一半,順勢抱住桌腳,坐在地上哇哇痛哭。

  方灼覺得很有意思,不停轟趕它。嚴烈俯身下來,貼著她的後背,悶笑一聲,問道:「幹什麼?很想看我哭嗎?」

  方灼含糊地道:「我只是在實驗遊戲的隱藏劇情。」

  嚴烈的側臉微微偏向方灼,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方灼憋著口氣,默然回過頭,用力推了他一把。

  嚴烈並不介意,笑了兩聲走開,不再打擾她。

  方灼放棄折騰那個火柴人了,在屋裡尋找線索。操縱著小人走了一圈,接到了尋物的任務。

  日常任務的設計依舊很枯燥,這次稍微增加了一點趣味,改成了答題。

  一些是學術上的題,還有一些是默契考驗題,其中夾著不少跟嚴烈個人有關的信息。

  比如,嚴烈手上有兩個梨,一個大梨一個小梨,他會怎麼分配?

  答案是兩個都給方灼,因為嚴烈不喜歡吃梨。

  各種稀奇古怪的提問里,藏了嚴烈很多的小心思。像某種躲在牆后悄悄觀察的動物,時不時冒個頭,見對方上勾,就開始得寸進尺。

  方灼一路暢通無阻,終於拿到了物品的最終線索。丟失的東西在小火柴人的身上。

  這是方灼打過的最認真的一個遊戲,卻第一次遇到了難以理解的bug。

  她圍著小火柴人轉了好幾圈,可是沒有觸發任何提示信息,只有一個簡筆畫的表情包在小人頭上跳啊跳,以此來顯示它的高興。方灼一走開,它又變得委屈巴巴。

  方灼試了好幾遍,還倒回去核對了線索,還是沒有結果。

  她放下滑鼠,起身去往卧室。嚴烈正躺在床上看書,聽見動靜抬起頭,朝她笑了笑。

  方灼太了解嚴烈的這種表情了,一般只有在動機不純的時候才會出現。

  她走過去,先在嚴烈的褲兜里翻找。

  嚴烈現在穿著睡衣,只有褲子有兩個兜,可是裡面什麼都沒有。他放下手,一副無法抵抗的架勢任由方灼搜索,嘴上還要佔便宜:「光天化日的,輕薄我。」

  方灼抬起頭,盯著他的臉仔細端詳了會兒,終於在他脖子上找到了一截被衣領遮擋住一半的銀色鏈子,伸手將它撥出來。

  手指碰到嚴烈脖子的時候,對方劇烈跳動的脈搏隔著皮膚傳遞過來,連體溫都似乎比平時更高一點。

  方灼惡劣地放慢動作,像是突然變得笨拙,試了幾次才將銀鏈拎出來,發現底端墜著兩枚戒指。

  對面的人沉寂下來,視線定定落在她臉上,在她回望過來的時候,又迅速瞥向別的地方。

  方灼默默將戒指拆下,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轉動,然後一枚戴在自己的無名指上,另外一枚,在嚴烈激動起來的神情中,戴到了自己的大拇指上。

  嚴烈猶如被踩中尾巴,那張憋得快要漲紅的臉,從緊張變成了憤怒,渾身炸毛道:「方灼!」

  方灼覺得好笑,斜眼瞟去,見他胸膛劇烈起伏,眼睛都瞪大了,跟氣球似地快要爆炸,才正色一點道:「好吧。」

  她把男士戒指摘下,給渾身僵硬的嚴烈戴上。

  嚴烈的心情經歷了一番跌宕起伏,還沒能完全平靜。悶哼一聲,粗聲粗氣地說:「那個也摘下來!」

  方灼依言將戒指取下,被嚴烈快速接走。

  他的手指肌肉不可抑制地打著輕顫,只能捏緊戒指,以致於指尖有些發白。等給方灼戴上后,才長長舒了口氣。怕她又要開玩笑,兩手緊緊給她按住,不許她摘。

  「行,我的了。」嚴烈惡狠狠地說,「明天領證還是後天領證?嚴格考勤,不允許請假!」

  方灼說:「你求個婚,怎麼咬牙切齒的?」

  嚴烈虛脫地往前一靠,順勢抱住她,聲音沉沉地道:「因為我不能接受你拒絕我。」

  方灼靜默片刻,兩手環到他的身後,又偏過頭,跟他抵在一起,說:「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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