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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兔09(像只是來向樂煢煢呈現自己...)

  大概因為寧西顧本質是跟她生活圈子完全不想關、毫無利益關係的人,讓樂煢煢反而更能更加沒有心理障礙地坦白自我,她好像也已經很久很久沒跟人這樣交心地說過話了。

  寧西顧問:「你很喜歡他嗎?」

  樂煢煢的聲音聽上去就充滿困惑:「我也不清楚,我讀書的時候文科就不太好,這種文青兮兮的問題,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有些問題連閨蜜之間也不好交流,因為閨蜜是女孩子,無法站在男人的角度給她意見。

  於是,寧西顧百無聊賴地聽見樂煢煢問了他一堆好笑的問題。

  樂煢煢問:「你覺得我虛榮嗎?」

  虛榮啊,不虛榮能找人裝富二代拉出去炫耀嗎?寧西顧聽到樂煢煢這樣問,差點沒笑出來,忍住笑,秉持著小白臉的自我修養,哄他的女金主:「當然沒有。」

  樂煢煢又問:「我庸俗嗎?」

  當然庸俗,你就是草包,我辛辛苦苦為你做課件,你說不學就不學了。寧西顧一邊想,一邊平靜地繼續撒謊:「不會啊。」

  樂煢煢最後問:「我是不是很蠢啊?」

  對,是很蠢。寧西顧剛想說話,樂煢煢自言自語地回答:「……算了,這個不用你說,我是挺笨的。我就不大愛讀書。」

  寧西顧笑了,樂煢煢這樣說,他反而要真心地說一句:「不,你不笨。」

  他想了想,樂煢煢要是蠢的話,那他連蠢人都哄騙不到算什麼?樂煢煢當然不能算蠢,再說了,還有個最重要的證據,蠢人能白手起家一家小公司嗎?

  寧西顧想得多,樂煢煢突然和他說這些幹什麼,是想在他面前立一個笨女人的人設套路他嗎?

  樂煢煢即使知道寧西顧說得半真半假,但還是有被恭維到,身心舒暢,臉蛋紅紅。

  要不能說人需要被誇呢?不管真情還是假意,人就是喜歡被誇獎啊。

  樂煢煢說:「我說你是小清高,其實你還是個小騙子,說起謊話來都不帶猶豫的。」

  寧西顧:「我沒騙你,姐姐。」

  樂煢煢冷不丁地笑嘻嘻說:「小清高,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給你取這個昵稱叫你『小清高』嗎?我有時候覺得你跟我說話的時候,有點像佟雪瑤他們那些大小姐大少爺,居高臨下的,你是仗著自己聰明,所以瞧不起我笨吧?」

  寧西顧心下一驚:「……」

  「不過無所謂了。」樂煢煢又洒脫又渣女地說,「反正我也只是玩玩你,你什麼時候回來,姐姐再找你玩吧。」

  樂煢煢笑了笑:「拜拜~」

  話音落下。

  不等寧西顧說話,直接掛了電話。

  寧西顧盯著手機看著一會兒,他還沒說完呢,樂煢煢自顧自說完就掛了,搞得他一顆心像懸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真是個奇怪的女人,每次都這樣。寧西顧想。

  他可以在樂煢煢身上找出好多不美好的品質:虛榮,拜金,庸俗,愚蠢,懶惰,反覆無常,任性妄為。

  除了有一副好皮囊,簡直一無是處。

  但他本來就是想找一個壞女人用來叛逆一下,假如對方是個好女孩的話,反而讓他於心不忍。

  而樂煢煢這樣徒有美貌的草包,正是個最好的選擇。倘若換成一個天真純潔的好女孩,反而會讓他內心有負罪感,但樂煢煢是紅塵中人,身上再多沾點泥對她來說也不打緊。

  他正是打算用樂煢煢來起步,積攢經驗,成為一個能有在成年人的世界遊刃有餘的男人。

  等他完成了長大儀式,轉型成花花公子,就可以毫無心理掛礙地與樂煢煢分手。……不對,他們本來就不算是交往戀愛。

  而他也只是樂煢煢的渣女情史上一帶而過的一筆罷了。

  在這場曖昧交易中各取所需。

  但在目的達成之前,不管樂煢煢這個女人有多作有多蠢有多無理取鬧,他都會忍,直到他覺得自己差不多可以做個花花公子了為止。

  寧西顧睡一晚。

  第二天一早,在公曆新年第一天,跟爸爸一起去給大哥掃墓。

  清晨剛下過一場霢霂小雨。

  草地綠如油,墓園非常清靜,沿路還有灰色尾巴的山雀在地上蹦來跳去。

  墓碑遺照上的男人看上去和寧西顧差不多大,二十左右的年紀,兄弟倆的相貌有五六分相似,只是遺照里的哥哥開朗,而墓碑前的弟弟冷漠。

  寧西顧從沒見過這個大哥。

  他是在大哥死後才出生的,準確的是,是因為大哥去世而被製造出來的替代品。

  大哥是父母自然生下來的孩子,獨生子,聽說從小被寵愛,而且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學業好,體育成績也好,作為寧家的繼承人廣為人知,簡直是天之驕子本人。

  彼時大哥已經二十歲,大學畢業,開始進入家族公司工作,一切看上去都很順利。

  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

  他在一次旅遊滑雪時摔斷了脖子,被發現的時候已經咽了氣。寧家精心培養的唯一繼承人就這樣夭折。

  父親母親白髮人送黑髮人,傷心至極,為了偌大的家業繼承,還想再要一個孩子,於是借住科技醫學手段,用試管嬰兒的方式在高齡時又生了他這第二個兒子。媽媽因此還大病了一場,有時寧西顧甚至會懷疑,假如媽媽沒有生他,是不是能夠活得更久。

  還不懂事的小時候,沒有人告訴他這件事。

  可他也是個聰明小孩,他從小就覺得奇怪,為什麼自己的爸爸媽媽比別人的爸爸媽媽年紀大那麼多,都可以做其他小朋友的爺爺奶奶,再然後,知道每年會去祭拜的那座墳墓里埋葬的就是他的親大哥。

  爸爸會摸摸他的頭,鼓勵他說:「你哥哥非常優秀,你得跟他一樣優秀才行,知道嗎?」

  寧西顧幼時也逃不開孩童思維,他渴望得到大人的誇獎,所以做個乖孩子優等生。

  然後獲得了很多來自爸爸的評價:

  「你大哥比你做得好,不要太驕傲。」

  「再多學一門語言,哥哥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學了,那你應該也能學。」

  「去參加這個比賽吧,你哥就參加過。」

  「你得好好念書,以後繼承家產。」

  起初寧西顧將大哥當成是一個追逐的目標,他從懵懵懂懂追到長大成人,仍是個掛在前方的泡沫幻影,抓不到。

  媽媽臨終前,對他說:「西顧,媽媽只希望你過得開心,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健康快樂就夠了。」

  煢煢孑兔,東奔西顧。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爸爸給他取名叫「西顧」就是在懷念長子吧?人不如故,人不如故。

  驀然有一天,寧西顧自孤獨疲憊的學習中醒悟過來:我為什麼要這麼努力地去成為另一個人啊?

  但這麼多年下來,他已經習慣了按照爸爸的要求去向大哥靠攏,要為人有禮,要成績優異,要比賽獎項,要社交廣泛,轉眼到現在,他回頭一看。

  自己內心真實的樣子卻是一片模糊,看不清楚,他的本我究竟是個怎樣的?寧西顧自己也說不清楚。

  即使他想要叛逆,想要放飛自我,可他壓根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樣的。

  所以連叛逆無從談起。

  掃過墓之後,寧西顧就問爸爸:「我們學校只放兩天假,我得回去了。」

  「好。」爸爸說。

  寧西顧又坐私人飛機回去,他沒回學校,徑直去了樂煢煢住的地方。

  他想去見樂煢煢。

  這次樂煢煢應該會被他嚇一跳吧?寧西顧想象著樂煢煢可能會露出來的驚訝表情,不由地笑了起來。

  說不定還會感動到直接願意和他睡覺吧?

  去過兩回。

  寧西顧已經可以熟練地找到樂煢煢家門口,按門鈴。

  「叮咚。叮咚。」

  沒人回應。

  再按。

  「叮咚。叮咚。」

  還是沒人回應。

  寧西顧後知後覺地想起一件事——

  元旦,也是電商商家的促銷活動日。 -

  樂煢煢快累死了。

  不過這波他們店搞的活動力度沒有聖誕大,她凌晨兩點可算是能回家去。

  樂煢煢打著哈欠從電梯里出來,她眼睛已經快閉上了,她想,幸好今天沒化妝,可以一回家就倒頭睡。

  她住的是電梯戶,一梯一戶。

  電梯一開。

  門口一大叢玫瑰花,淹沒半張門。

  樂煢煢沒意料到,驚了一跳。

  走廊燈光渾濁幽暗,寧西顧像只大狗狗一樣,穿著另一身西裝,坐在地上,在牆與門的角落處,懷中寶貝似的抱著這一大捧花,帥氣英俊的臉蛋將將傍著玫瑰花叢。

  樂煢煢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蹲下來,端詳寧西顧的臉。好帥,真的好帥,高鼻薄唇,輪廓冷峻,睫毛又濃又長,微微下垂,投下一片疏朗清逸的影子。只是他連睡著時給人的感覺都有點清高,眉頭微皺,像是不太高興。

  樂煢煢輕輕捏住他的鼻子。

  寧西顧不能呼吸,轉醒過來,見到她。

  他們靠得好近。

  樂煢煢看見寧西顧的眼底,原本睡意朦朧、焦距模糊的眼眸漸漸清晰,映入她的身影,像是一小方宇宙中星河被點燃,俄頃間熠熠明亮起來。寧西顧的聲音帶幾分沙啞懶倦,他微蹙的眉頭也在瞧見她以後不知不覺地鬆開,輕笑起來,彷彿只是見到她就煩惱全消:「你回來了?」

  「應該我問你吧?」樂煢煢說,「你不是回家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寧西顧理所當然地回答:「不是你讓我回來嗎?我答應了你今天回來啊。」

  說完,寧西顧有點鬱悶,更正說:「不對,應該說是昨天了。我等了你好幾個小時了。」

  少年的心看似多真誠乾淨。

  你不經意的一句話,他卻會百分百當真,全力以赴為你做到。

  寧西顧抱著這兩隻手都快捧不下的玫瑰花束,在這芬馥香氣中,對她一笑:「姐姐,你終於回來了,我來送你花。」

  他像只是來向樂煢煢呈現自己一腔無處安置的熾熱愛意,巴巴地給她看一眼,不敢奢求她青睞,她願意收下,他便心滿意足:「你收下我就走了。晚安,姐姐,辛苦了。」

  也不知是不是工作太累,搞得頭昏腦漲。

  還是今晚夜色太迷人。

  樂煢煢莫名覺得今天的寧西顧格外英俊,一時間色/迷心竅,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說:「這麼晚了,你學校宿舍還開嗎?」

  寧西顧說:「沒關係,我找家旅館。」

  樂煢煢感覺自己在收留一隻沒人要的小狗,心軟地說:「算了,先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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