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兔49(早安吻)
電閃火石之間。
寧西顧跟江燁山都不動聲色地飛快觀察了一番基本敵情, 兩個人默不作聲地站直了身體。
寧西顧想:身高沒我高,肩膀沒我寬,看上去有點老, 穿衣風格好做作,年老色衰的老東西, 不足為懼, 呵呵。
江燁山想:臉蛋那麼嫩, 穿得好幼稚,還是打車過來的, 看著就是個窮學生, 沒我成熟穩重,他都不屑欺負小朋友, 呵呵。
然後寧西顧先發制人, 他微微一笑, 說:「您好,想必您就是樂煢煢提起過的那位江叔叔吧?」
又是故意咬重音在「叔叔」兩個字上, 好似他有多老一樣, 男人三十一枝花好嗎?江燁山氣是不氣,也回以個淡定自若的淺笑,說:「你是哪家的小孩子?樂煢煢家親戚侄子嗎?」
寧西顧還沒說話。
樂煢煢先炸了:「放屁!我看上去有那麼老嗎?」
「那不然是誰?」江燁山好整以暇, 問,「看著還是個學生, 不然是你的男朋友嗎?」
江燁山的語氣像是在說:不會吧?你居然交個這麼丟人這麼拿不出手的男朋友嗎?
樂煢煢本來就笨,喝醉酒以後更暈乎,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一個踟躕,竟然卡住了, 沒好意思承認寧西顧是自己的男朋友,她打了個酒嗝:「呃。」
江燁山慢悠悠地走近他們,用輕蔑的眼光盯著寧西顧,卻也沒再追問下去。
他只走到樂煢煢面前,伸手想給她理一理頭髮,彷彿要以此來昭示自己的所有權。
剛抬起手,樂煢煢就被寧西顧拉到身後去了:「大叔,不要動手動腳的。」
江燁山問樂煢煢:「你有我的車不坐,要跟這小子坐計程車啊?」
樂煢煢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他:「你傻了嗎?我是讓他過來代駕啊,我自己有車。而且我想坐誰的車就坐誰的車。」
寧西顧的臉色終於好看了一點點。
樂煢煢牽住他的手:「走吧。」
寧西顧猶再生氣地被樂煢煢牽走了,上車前,他還回頭冷冷地看了江燁山一眼。
樂煢煢一坐上車,笨拙地開始轉移話題:「今天這頓飯真不好吃,還讓我喝那麼多酒,我現在難受死了,你開車記得開得穩一點啊。」
寧西顧一聲不吭,啟動了車輛,先把暖氣給打開,車內慢慢地暖和了起來。
樂煢煢瞟他:「幹嘛啊?那跟我鬧脾氣啊?」
她用手肘撞了撞寧西顧。
寧西顧盯著前方漆黑的街道,沒轉過頭,雙手緊握著方向盤,說:「你說在外人面前不能暴露我們的情侶關係,可是在你前男友面前也要這樣嗎?而且他都已經看破了,你還不承認。」
樂煢煢驕里嬌氣地敷衍他:「你還小,你不懂,成年人的交際很複雜的……有些事不用說的那麼透。」
「別鬧脾氣了,我頭疼又噁心,先送我回家吧。」
寧西顧氣鼓鼓地說:「……那我等你明天酒醒了再跟你說。」
樂煢煢開始裝睡:「嗯嗯。」
到家以後她不想走路,還是寧西顧把她背上樓的,跟小黃牛一樣任勞任怨,先把她扛回家。她去換睡衣,換睡著了,寧西顧已經兌好了熱水,把她叫起來卸妝洗臉。
樂煢煢本來睡前還護膚,都懶得弄了,她貼一張面膜在自己的臉上,跟寧西顧說:「等過十五分鐘你幫我把面膜拿下來,再用毛巾給我擦擦臉。」
說完,她就自顧自地呼呼大睡去了。
真睡著了?秒睡?寧西顧輕笑出聲。
寧西顧坐在床邊,近距離地看她毫不防備的睡臉,心裡又柔軟又生氣,怎麼會有這樣任性妄為的女人啊?
但他氣歸氣,還是乖乖照著樂煢煢說的做了。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於自以為是,他以為樂煢煢開始心動了,可仔細看看又好像是他的幻覺。
說不定樂煢煢是覺得他的免費非常划算,又能當助理又能做飯做家務,還能陪她玩,而且二十四小時待機陪她聊天……他本來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啊,怎麼就不知不覺變成這樣了呢?
就因為這個笨女人蠢的可以,所以他也得拉低自己的智商和行為去配合她,等回過神來時,好像已經回不去了。
有時他覺得自己離樂煢煢很近很近了,好像只需要他一伸手,就可以把人攬入懷中。
比如現在,樂煢煢也不防備他,居然喝醉了酒,就這樣躺在他面前,也不怕自己被襲擊!真當他是個正人君子啊?
寧西顧不爽地想著,輕柔地給樂煢煢掖了掖被子。
樂煢煢還在做夢,她翻了個身,砸吧砸吧嘴巴,大抵是做了個美夢,笑嘻嘻地囈語說:「有錢……買……都買了……」
連做夢都在想著數錢花錢呢?這是個何等庸俗拜金的女人啊?
寧西顧覺得好笑,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嘟嘟的臉頰,沒用力,她的臉又軟又滑。
樂煢煢也沒發覺。
這時,寧西顧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一看,是有來電。
屏幕上顯示:爸爸。
寧西顧從地毯上站起來,離開樂煢煢的卧室,小心翼翼地給她關好門,稍微走遠了點,才接起電話:「喂?爸爸。有什麼事嗎?」
他們父子倆是屬於沒有要緊事從不通電話的冷淡關係。
寧父沉默了片刻,才像是斟酌著,開口問:「你最近花錢花的有點厲害……」
寧西顧心裡一個咯噔,說:「還好吧。用的是我自己存的錢。」
這話說出來。
他莫名地想起今天江燁山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說:小朋友,你還在花你爸媽給的零花錢吧?用零花錢去泡大人嗎?
讓他有一種羞恥感,他一直很想快一些、再快一些地長大,但從未比那個時刻更急切過。
寧父帶著幾分擔憂地說:「與女□□往是可以的,但你因為沒有經驗,很容易上當受騙,還得小心一點才好。」
「你聽管家說你還把我送給你媽媽的珠寶帶走了幾件。是拿去送給那個女人嗎?我覺得你現在那個交往對象,並用不上那個貴重的禮物。」「是她主動問你要的嗎?」
寧西顧敏銳地捕捉到爸爸對樂煢煢的鄙夷,讓他像是被針扎到一樣不舒服。
寧西顧否認,有點沖地說:「不是,她從沒有問我要過,她也沒要。」
「她是個很好的女人,你不要臆測她有壞心眼。」
效果適得其反。
寧西顧聽得出爸爸的語氣更不好了,彷彿他是個被奸妃蒙蔽的昏君一樣。
寧父說:「你這麼大的人了,你的感情私事我確實不好插嘴。但你畢竟是我們家的繼承人,你該知道和你戀愛一場甚至跟你結婚會有多大的好處,有很多漂亮女人都十分會偽裝,其實只是為了你的錢而已。」
「你現在正在興頭上,我說的話希望你能聽進去一半吧。」
「談戀愛就算了,你自己注意點花錢,現在是沒花多少錢,就當你尋個開心,但別做傻事,你要冷靜下來仔細想想,這個人到底配不配的上你。」
「以後出席正式場合,你有沒有臉敢把她帶在身邊,驕傲自豪地將她介紹給別人。」
寧西顧簡潔地回:「知道了。」
寧父說:「早點睡吧。晚安。」
寧西顧敷衍地說:「晚安。」
說完。
掛了電話。
寧西顧怔怔地看著屏幕,直到光熄滅,休眠的黑屏上倒映著他的臉。
他看了看自己的臉,心想:我看上去已經不像是小孩了啊,我已經長大了。
有幾次,他也有想把自己家世告訴樂煢煢的衝動。
但最後還是都忍了下來,並不是想用裝窮要試探樂煢煢,他也沒有刻意裝窮吧?一開始都是樂煢煢擅自誤會而已,他覺得可說可不說。但到現在,他是想知道假如他真是只是他,一個十九歲的窮學生,一無所有,樂煢煢還會喜歡他嗎?
又是一個難以入眠的夜晚。
寧西顧起早,本來早上有課,他讓室友代他點個名,把第一節課翹了就為了等樂煢煢起床。
樂煢煢撓著肚皮走出卧室時,一眼就瞧見寧西顧在客廳皺著眉擼貓,場景頗為滑稽,她笑起來:「你一大早的在幹嘛呢?……不對啊,我怎麼記得記得你今天早上有課的。」
寧西顧站起來,面朝向她:「我是想跟你談談昨晚上的事,你還記得嗎?」
樂煢煢光著腳,自顧自地走去倒水,打開咖啡機,做咖啡,邊做邊說:「不記得了,你說。」這是睜眼說瞎話,其實她都記得。
寧西顧只好重複一遍:「你為什麼不在你前男友面前承認我是你的男朋友呢?難道我拿不出手嗎?怎麼看我都比他年輕英俊、溫柔體貼吧?……」
寧西顧跟寫小論文似的說了一大通。
樂煢煢左耳進右耳出地聽完,完全沒上心的樣子。
寧西顧冷聲問:「你在聽嗎?」
樂煢煢抬頭看他一會兒,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一樣,嬌憨任性的說:「我剛才想給你一個早安吻來著,你這麼生氣,那還是不要親親了吧?」
寧西顧:「……」
這個女人也太過分了。
寧西顧臉更臭了,他更生氣了。
樂煢煢像沒發現他生氣一樣,一臉無辜地問:「親嗎?」
寧西顧冷著臉,好氣地答:「親。」
話音剛落。
他就飛快地親了一下樂煢煢的嘴唇,一點也不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