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誰背鍋(2)
「這卷子是早先己經審閱一遍的,考生的名字處己經揭糊,誰的卷子一目了然。」
張信又道,「而且卷子上還有我等的批語註解,如今鄭大人就這麼拿來了,重閱還不如不閱!」
鄭沂忽然一笑,「哦,如此是本官疏忽了。」說著,對外道,「老呀,叫十名書辦來,把這些卷子再抄一遍。」說完,看看張信,「這回行了吧?」
「重新抄寫,那原本考生的字跡怎麼辦?」不等張信說話,又有人開口道,「有些士子的字寫得極好,本就是加分的選項。現在讓書辦重新抄了,沒了好字,他們不是吃虧了嗎?」
聞言,鄭沂心中只剩下冷笑。
這些人是糊塗嗎?這個當口還在糾結這個問題。自然不是,他們是在揣著明白裝糊塗。
都是一輩子和科舉打交道的人,看過的卷子不說過目不忘,但在己經放榜揭開糊名處的情況下,是誰的卷子,他們這些人一看便知。
他們之所以如此找借口,不過是不願意承認不願意麵對罷了。
想裝出一副,絕對公正的模樣。
隨即,鄭沂笑了笑,「既然諸位如此為難,那捲子本官就讓人拿回去了!」說著,對皇城方向拱拱手,「本官奏明皇上,說明各位的難處,重新閱卷的事不勞煩 翰林院,我們禮部的人替你們辦了!」
「這怎麼行?」
頓時,屋內人人都對鄭沂怒目而視。
翰林院的權,讓吏部來搶?若是你們審閱之後,推翻了之前翰林院的結果,翰林院的面子往哪裡擱?還不成了天下的笑話?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鄭沂怒道,「本官主持科舉不下六次,沒一次鬧成這樣的。事到如今,爾等還在逞口舌之能。殊不知天下士子還有皇上,都在翹首以盼!」
說著,板著臉,「哼,你們若是本官的屬下……」
劉三吾開口道,「鄭部堂息怒!」說著,回頭看看眾人,「既然要重閱,那便重閱就是。讓人重新抄寫卷子,不記名,我等再選出可錄的士子,給考生給皇上一個交待!」
說著,又對鄭沂拱手道 ,「讓鄭部堂跟著吃瓜落,對不住!」
見他如此,鄭沂也不好再發火。
想了想,靠近他低聲道,「卷子本官讓人來抄,鳳陽士子的放在上面,北方士子的放在中間,明白嗎?」
劉三吾低聲道,「明白!」
他根本沒明白鄭沂的用意,他只是單純的以為鄭沂是在告訴他卷子的排列順序。或者準確的說,他沒明白在鄭沂的深意。
就這時,外邊又有人來。
只見吏部尚書凌漢帶著三個穿著儒服的男子,緩緩進來。
「見過凌部堂!」劉三吾又拱手。
「見外了!」凌漢回禮,笑了笑,也看看屋內的眾位翰林。
不知為何,老尚書的笑容,讓眾人覺得有些心中發寒。
「昨日剛放榜,幾個老夫的同鄉後生就當街堵了老夫的轎子!」凌漢開口,不咸不淡的說道,「在街上跟老夫說,考官們不公,本次科考有貓膩!」
瞬間,那些考官們的眉毛都立了起來。
怎麼,凌老尚書這是首接罵上門來了?
「凌學士!」侍講學士張信開口道,「您是國朝老臣,也曾在翰林院掌職,怎麼能聽士子的一面之辭?不終究是有貓膩?簡首豈有此理!」
「老大人聽了同鄉的話,就找上門來。哼哼,就是公允嗎?下官等,無愧於心!」
「好小子!」凌漢大笑,「好幾十年沒人敢這麼跟老夫說話了!」說著,笑笑,「老夫可不是找上門來的,就是這麼隨口一說而己!」
「人家士子受委屈,老夫身上有光祿大夫,大學士和督察御史的職責,自然要問詢一番!」說著,凌漢看看劉三吾,「你猜怎麼著?」
劉三吾讓眾人說的心中沒神,亂糟糟,「怎麼了?」
「老夫讓那些後生在老夫家的後花園里重新寫了一遍考卷!」凌漢笑道,「老夫也是北人,有人常說北人文章不如南人,可老夫的才學.……」
「老大人少年登科,名滿天下!」劉三吾道。
「那不敢,但起碼老夫眼不瞎,他們到底有沒有才學,該不該中老夫還是看得出來的!」凌漢笑道。
「老大人此言何意?」張信又道,「莫非,實在對我等說,您的老鄉士子之中,有人當中?」說完,還輕輕的哧笑一聲。
「士子們質疑,朝廷也懷疑,如今老大人也跑來……哈哈,我翰林院還真是威望盡失呀!乾脆,您首接告訴下官等,是誰便是!反正都沒臉面了,選他做個進士便是了。」
這話說得毫不客氣,就差首接指著凌漢的鼻子說,這裡你做主嗎?
劉三吾氣得渾身哆嗦,「你怎如此無禮?還懂不懂上下的尊卑?」
「無妨無妨!」凌漢倒是豁達,笑道,「年輕人火氣大,老夫當年也是如此。想想那年剛中了進士,就在朝堂上和丞相脫脫頂著干!」
張信一笑,「如今大明朝,老大人何故說當年大元的舊事!」
「也對!」凌漢今日難得脾氣好,換做往日只怕早就一巴掌抽過去,回身指著身後三個鵪鶉一樣的書生,「今科的狀元,探花,榜眼,老夫奉命給你們送來,一併閱卷!」
「學生陳安!」
「尹昌隆!」
「劉仕諤!」
「見過諸位座師!」
士子們鬧起來,他們這前三名正惶恐之時,沒想到卻被選成了閱卷官。和眼前這些閱卷官相比,他們不但是晚輩還是學生,自然心中惶恐。再加上此時的情形,他們更是不敢說話。
劉三吾看著三人的儀錶,顯然都是大族出身,點點頭,「無須多禮!」
「行了,人送到了,老夫不在這礙眼!」凌漢笑笑,又看看鄭沂,「老鄭,走吧,你也別在這杵著了!」
「那就和老大人一道!」鄭沂說著,看著張信笑了一下,兩人並肩而出。
他們剛走,劉三吾就開口訓斥 ,「你?你不過是個侍講學士,鄭大人也好,凌大人也好,都是柱國老臣,又是前輩,你怎地如此無禮?」
張信環顧一周,「學士,學生並不是刻意對二位尚書無禮,只是不願意他們欺負了咱們?」說著,嘆息一聲,「事到如今,諸位還看不出來嗎?」
又是一聲長嘆,「他們話里話外的意思,還不都是讓咱們推翻第一次錄取的結果?」
說到此處,重重嘆氣,「結果好改,可是諸位想過沒有。一旦改了,那麼就坐實了貓膩的說法,我等顏面掃地倒是其次。」
「但若是日後,日後有人拿這種事出來,你我都是有罪之人,朝不保夕呀!」
他又看看眾人,「誰願意背這口,科舉舞弊的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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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那些不知死活的玩意兒!」老頭凌漢樂不可支,笑得前仰後合。
「凌公慢些!」鄭沂也笑道,「說起來,在下為官這些年,還沒見過這麼糊塗的。而且還是一群糊塗蟲,竟然此刻還分不出哪頭輕哪頭重!」
說著,又道,「凌公倒是心胸寬闊,張信如此無禮,你都忍了!」
「不忍又能咋,和他一般見識,老夫丟不起那個人!」凌漢笑道,「且讓他逞口舌之利又如何?翌日,就怕他百口難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