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諸王叔父之尊(2)
楚王朱楨雖然渾,可有句話說的在理。
他們是皇帝的親叔叔,就算他們做了錯事出來,皇帝為了遮掩家醜也不能跟他們較真。
只要不是謀反的大罪,沒什麼坎是過不去的。
就算是挪用了軍餉又如何?
隨便找個可靠的人,說是那人做的,把罪都推過去,他們這些皇叔身上,最多是馭下不嚴的小瑕疵。
然後他們再找個書生,寫幾篇聲情並茂痛哭流涕的奏章遞上去,天大的事也就過去了。
不過,他們哥倆算盤打得好,卻不知這一次,他們口中的皇帝,根本沒打算讓這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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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志齋中,朱允熥站在窗口,正好可以眺望到東六宮那邊。雖說看不清全貌,但是影影綽綽能看到些許的人影。
他喜歡在這座靠著御花園的閣樓辦公,就是因為此處算得上紫禁城的最高點。
「皇上!」何廣義垂手站在朱允熥身後,低聲道,「楚王斂財多用於揮霍取樂,僅去年八月在揚州採買戲子,就花費十八萬銀元。還有置備樂師,採購絲綢綵衣,造龍舟遊園等!」
「周王之財,多廣置田地。置田之時卻用他人之名,而後賞與王府護軍心腹。」
「另周王素有顯明,建書院藏書樓,請大儒修訂古籍,編纂醫書等。」
說著,何廣義的聲音停頓片刻。悄悄抬頭,看著皇帝的背影。
窗邊有冬日的風吹入,皇帝道袍上的腰帶微微閃動。
(道袍是一種傳統的漢人男性常服,不單明代盛行,清代雍正乾隆私下考斯普雷的時也常穿!)
終於,皇帝開口了,「呵,比朕這個皇帝的日子過得還滋潤。買戲子樂師就花費快二十萬,朕的紫禁城,一年修補錢都用不了二十萬。」
「還要遊園,造避暑之地,還有龍舟泛水。哈,他這哪裡是藩王,分明是神仙!」
何廣義注意到,皇帝在說楚王的時候,用的是一種揶揄的口氣。他也算了解皇帝的脾氣,一般情況下,皇帝若是用這種口吻說誰,並不代表皇帝心中有多少憤怒,就算有也是怒其不爭那種。
「周王那邊,你繼續說!」朱允熥再次說道。
何廣義心中凝重起來,「除這些之外,周王開設馬場,在口外重金買來韃子的牧奴,訓練戰馬。其麾下所屬護軍,軍械甲胄不輸邊軍。」
說到此處,何廣義忽然覺得有些口乾舌燥,「周王宮室,原是趙宋舊殿遺址。三月時,周王不知從何處尋來趙宋舊殿的輿圖,然後命人暗中修建。」
「後周王府長史王翰上書,王以帝宮為府己是僭越禮制。如今修復宋室殿宇,用於居住更是以下犯上,王心懷異哉?」
「周王聽了這話,便命人在修復的時候,把許多違禁的東西給去掉了。但也因為此時,周王千歲惡了王翰。五月時,罷王翰官職。」
朱允熥一邊聽著,扶著窗欞的手指一邊敲打窗檯。
熟悉他的人知道,這是他慣用的壓抑怒火的動作。
相比於楚王的驕奢淫慾,周王這些動作更加的別有用心。
「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茅樓!」
朱允熥臉上帶著三分冷笑,口中冷冷戲語。
藩王們在他們的封地,誰也管不到他們,他們關起門來就是土皇帝。
土皇帝做多了,可能就沒那麼過癮了。
其實諸藩王之中,周王朱橚看著最是人畜無害,可朱允熥心中從未放鬆過對他的警惕,甚至對他還超過了當初的朱棣。
原本時空中,朱棣起兵靖難之時,周王就有異動與之呼應,而後被建文押解京師。
朱棣登基后自然是王爵奉還,身份貴不可言。然而在永樂十九年,他卻主動交還了麾下的三護衛交出了兵權。
原因就是,有人告他謀反。
幸好他看清時事,主動認錯,他又是朱棣的唯一親兄弟,所以交權了事。
現在從錦衣衛探聽得來的這些事來看,他周王心懷異志,還真不是空穴來風。
再者說,這人以前暗中劣跡斑斑。
朱允熥可以在和朱棣敞開心扉之後,放下芥蒂。可對於這些幕後狼子野心之人,從沒想過裝糊塗。
「其他藩王呢?」朱允熥繼續問道。
何廣義忙打起精神,繼續說道,「其他藩王之中,齊王凶暴成性動輒殺人,多魯莽!」
「蜀王賢,湘王則是和楚王走得近,兩人舒心來往從不間斷。」
「代王略為張狂,好大喜功。肅王穩健英武,喜讀兵書治軍嚴謹……」
「寧王.……」說到這,何廣義的額頭上滿是汗水,「寧王私下多怨言,說……」
「不用說了!」朱允熥開口打斷他,「朕知道了!」
說著,看著外面再次笑笑,「諸王以叔父之尊多不遜,且擁重兵多不法。哈,老爺子面前都是好兒子,私下裡卻是另外一副嘴臉。」
說著,慢慢轉身,低聲道,「去,接著查接著記。」
「臣遵旨!」何廣義答應一聲,慢慢後退。
朱允熥再次眼望窗外,天邊本來散落的雲,在風的吹送之下,漸漸聚集到了一塊兒,遮住了太陽。可是陽光一照,又馬上散落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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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六宮看似很大,其實是由很多單獨的小跨院組成。老爺子帶著兒孫們,一炷香的時間差不多己看完。
亭台樓閣仍舊在,只是人己改。
「這宮裡呀,如今就是沒人氣兒!」老爺子在兒孫的攙扶下,坐在牆根正好能沐浴陽光,他微微閉著眼睛笑道,「皇上呀哪都好,就是兒子少。」
「你看你們小時候,一群群的鬧得咱腦袋疼。可是現在,這些皇子所都空著,沒人住了!」
「你們在封地呀,都給咱多生。兒子這玩意就跟兵似的,多多益善。」
老爺子笑呵呵的說著,忽然餘光瞥見,不遠處站立的人群中,有兩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他畢竟是皇帝,就算是皇孫們也未必都能湊到他身邊來伺候。不遠處站著的隊伍中,打頭的就是各藩王之子。
「老祖,您在看什麼?」六斤好奇的問道。
小孩子是敏感的,因為他發現老爺子臉上的笑容有些變了味道。
「叫他們過來!」老爺子指下那邊。
默默站立的朴不成趕緊過去,對皇孫之中有些畏縮的一個青年和一個少年說道,「西爺,五爺,老爺子讓您二位過去呢!」
這兩人不是旁人,正是小心翼翼住在宮中的朱允熞和朱允熙,他們是故太子朱標的第西,第五子。
當然他們還有另一個身份,朱允炆的同母兄弟,都是呂氏所生的兒子。
「孫兒,叩見皇祖父!」兩人有些畏懼的在老爺子腳下行禮。
老爺子看著他們,心頭滿是複雜的情緒。
「抬起頭來!」老爺子緩緩開口,等看清了兩個惶恐少年的模樣,他忽然覺得有些事似乎過去了許久,但其實才不過數年。
但數年,己足夠忘記或者說放下許多事。
其實他們哥倆老爺子從未忘記,畢竟是他最疼愛的兒子留下的血脈。他二人在宮中雖如今地位有些尷尬,可無論吃穿用度上,朱允熥都特別交代過,沒人敢怠慢。
「這樣也挺好,沒病沒災的以後做個富貴閑人,傳宗接代就是了!」老爺子看著他二人心中想道。
「都長這麼高了!」老爺子忽然覺得,他不知該對這兩兄弟說些什麼,看看身邊的六斤,「你們見過太子!」
「臣等見過太子殿下!」兩人又趕緊行禮。
六斤先是疑惑的看看他們,等朴不成在他耳邊低語兩聲,開口道,「兩位叔父不必多禮!」
隨後,蹭的一下站起身,面色不悅的看著皇孫們站隊的地方。
「大乖孫,咋了?」老爺子問道。
「老祖,兩位王叔雖無爵位在身,卻是故懿文太子之子。父皇之異母兄弟,孫兒之叔。」
「他二人乃是長房之序,如何於皇孫隊列之中,處於末等?」
說著,六斤指著站在皇孫眾人首位的周王世子周有燉說道,「爾何人,竟列於孤王叔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