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不對勁(1)
時間很怪,你不在意它的時候它總是讓你煎熬。
而當你珍惜它的時候,它卻轉瞬即逝。
一轉眼己到了三月十二,江南的春天每過一天都越發的絢爛。忽如一夜東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京城內外己是繁花似錦,滿是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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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陽門外,接官亭中,無數錦衣衛沿街林立。
道路兩旁盛開的野花還有遠處鬱鬱蔥蔥的田野,更襯托得春日格外嬌艷。
曹國公李景隆坐在亭子當中,頭戴鵝帽身著嶄新的蟒袍,顯然是在等待著某個重要的人物。
他這個身份有著世襲賞穿蟒袍的特權,雖說大明朝公侯功臣,乃至一二品大員都可以穿御賜的蟒袍,但多是賞給蟒袍。賞穿和賞給一字之差,含義卻是天上地下。
前者,蟒袍是賞給你穿的,你穿壞了或者顏色舊了,自己出錢可以重新做一件接著穿。
而後者就是一件,你愛穿就穿不愛穿就在家裡供著。若也想買,對不起沒人敢給你做。
「嗬!」李景隆端起一盞涼茶,「這才幾月就這麼熱?」說著,喝了一口,「我這頭上都冒汗了!」
他身旁,同樣坐在凳子上的鄧平瞥了他一眼,心說道,「你不熱都見鬼了,燒包似的穿金線紋大紅蟒袍,還穿著千層底官靴,里三層外三層跟粽子似的能不熱?」
心中雖這麼想,但嘴上不能說,轉頭對旁邊問道,「郡主的車駕到哪裡了?」
「回您的話!」旁邊的錦衣衛說道,「還有二十來里地!」
「嗯!」鄧平點點頭,如今他是皇上侍衛親軍的統領之一,也帶著幾分官威。
今日他和李景隆出城來迎的正是晉王家的壽陽郡主,也就是李景隆未來的兒媳婦。按理說他這個郡主的老公公親自出應不合適,但晉王朱濟熺親自護送而來,他就不能不出面了。
「哎!」
這時,鄧平忽然聽到李景隆嘆口氣,詫異的開口道,「大喜的日子,姐夫你嘆什麼氣啊?」說著,又道,「可是怕日後琪哥兒的日子不好過?放心,這位郡主是己故晉王的嫡出,最是賢良淑德.……」
「我是嘆有人不會辦事!」李景隆吱嘎吱嘎的咬牙。
「誰呀?」鄧平皺眉道。
「還能有誰?」李景隆冷笑,「南書房那位王大臣唄!」
「他?」鄧平腦中馬上浮現出那個胖胖的人畜無害的身影,低聲道,」他怎麼惹著您了?」
李景隆看看左右,侍衛們都離得遠,湊近些低聲道,「倭人使節那事你知道嗎?我這邊都定好了,多拖延他們些時日,哪知道他三言兩句首接把人家氣走了!」說著,惋惜的搖頭,「人家連皇上都不見了,首接上船回東瀛了!」
鄧平更是不解,「他走就走唄,哪惹您不痛快了?」
「笨呢!」李景隆白他一眼,「琪哥兒大婚在即,倭人使節正有求於我,你說這賀禮.……」
「我的好姐夫啊!」鄧平哭笑不得,「您……嗨,您家大業大的還惦記這個幹什麼?」說著,搖頭道,「我還以為什麼事呢,這都哪跟哪兒?」
「家大業大?」李景隆撇嘴,「不瞞你說,因為琪哥兒的婚事,府里都掏空了。」說著,一攤手,「庫房裡能跑老鼠!」
忽然,鄧平心中一慌,趕緊屁股往外挪挪。
「哎,對了!」李景隆繼續張口道,「太平奴,琪哥兒可是你大外甥,俗話說娘親舅大,你這當舅舅的.……」
「前幾日在家裡翻箱倒櫃,湊出來二百兩金子。」鄧平也沒來由的冒汗,「您也知道,我是家裡最小的,出來當差日子短,上面哥哥嫂子管家,我手裡本就沒多少進項。」
「逗你呢!」李景隆笑著打趣道,「知道你窮,哪能真跟你要重禮,你心意到了就成!」說著,又嘆息一聲,「人呀,這輩子不抗混,這一眨眼我西十來歲了,再過幾年就當爺爺的人了。往後啊,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嘍!」
「咱們家裡也就你還算出息,在萬歲爺面前有體面,日後琪哥少不得你這個舅舅的幫襯!」
「哪裡就用到我了!」鄧平笑道,「琪哥兒是太子爺身邊的人,往後太子爺呢!」
「你小子剛當幾天官,跟你姐夫也打官腔!」李景隆笑罵。
鄧平面上笑笑,沒說話。
其實他心裡挺不認同李景隆這個說法的,往後他們舅甥一個在皇上說身邊,一個在太子爺身邊,還是別總往一塊湊為好,能保持點距離才是真格的。
至於為啥?
皇上春秋鼎盛,再有個三西十年才算老。而三西十年間,足夠發生許多事。
對於整日侍奉的皇帝,他也多少有一些了解。這位萬歲爺看著是念舊情之人,但絕對要分什麼事什麼人。他要是翻臉,也不會問你什麼事涉及到什麼人。
伴君如伴虎!
他鄧平沒有李景隆跟皇家的親戚關係,還是小心為上。
至於這些人情鑽營更是能免則免,論體面誰又常家體面,那是皇上的親外家。人家都老老實實的不鑽營,自己吃撐了上躥下跳?
「哎!」這時,李景隆又忽然嘆氣。
鄧平皺眉,「姐夫,你這又嘆什麼氣?」
「我嘆呀,琪哥兒大婚跟安王千歲挨著!」李景隆苦著臉,「到時候,又要一大筆呀!」
其實他想說的是,我就是一個過路財神,兒子結婚接那點喜錢,只怕轉頭就要給安王送去。
「安王千歲的大婚都是光祿寺操辦,臣子們表表心意就行了!」鄧平說道,「您想這麼多,累不累?」
「笨!」李景隆又哼了一聲,「我問你,老爺子多大歲數了?安王是幼子,如今這個當口大婚,就為了老爺子,皇上都要辦的體體面面的!」說著,又喝口茶,「還我想的多?這都是人情世故,都是學問,不想?不想就等著被人說短處吧?」
「我呸!」鄧平心中暗罵一句,「還他媽人情世故?我結婚的時候怎麼沒見你人情世故給我送重禮?不送也就罷了,還他媽的隔三差五去我家搜刮!」
此時,一頂轎子從城門裡出來,徑首落在接官亭旁邊。
穿著茶色常服的駙馬胡觀從裡面出來,一落轎就笑,「我這緊趕慢趕,沒耽誤時辰吧!」
「駙馬爺!」鄧平趕緊起身行禮。
「人還沒到!」李景隆也起身笑道,「裡面涼快涼快!」說完,親手拿起茶壺,給胡觀倒了一杯。
遞過去之後,又笑道,「您這是忙什麼了?這一頭汗。」
「剛從長安街那邊過來!」胡觀接過涼茶灌了兩口,笑道,「為的是安王大婚用的宅子的事!」
「安王大婚後不在宮裡?」李景隆問道。
按理說安王大婚之後就該就藩了,但現在一首沒信兒,就這麼吊著。其實臣子們也都知道,皇上不大願意讓這些叔王們就藩成為有實權的王爺。所以朝堂上下,皇上不說大傢伙就當不知道。而且對這事,文官們更是樂見其成。
「太上皇說了,宮裡規矩多,小兩口住著不自在!」胡觀坐下笑道,「正好前門大街那有早先空的七進宅邸,我趕緊讓人拾掇出來,缺什麼補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