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風雲（2）

  夜風陣陣，吹走白日的燥熱。

  月亮星稀之時，方才有幾分春日的舒爽，讓人心曠神怡。

  朱允熥正在暖閣中批閱奏摺，王八恥躡手躡腳的進來，「皇上，該用膳了！」

  「知道了，不急！」朱允熥把手裡的遼東軍報放下，又拿起武昌知府的奏摺，細細閱讀起來。

  武昌乃是九省通衢之地，歷來是除了江南之外大明朝最為富庶，商稅繳納最多的地方。本來這個地方大有作為，但很可惜的是，因為楚王在此就藩，幾乎三分之二個武昌城都等於楚王的王城，來往商賈都只知楚藩，而不知武昌府。

  朱允熥剛要細看，發現王八恥還在門口，皺眉道，「何事？」

  王八恥跪下道，「皇上，您這麼著不成啊……連著幾日您都沒準點用膳了。就算是用，也是胡亂對付幾口，長此以往下去，這身體怎麼行呢？」

  說著，眼圈一紅，「奴婢說句不當的話，您現在還春秋鼎盛，自然察覺不出什麼。可萬一現在落下毛病，再過十幾二十年……」

  「知道啦！」朱允熥笑著擺擺手，柔聲道，「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只幾天不按時吃飯，就能做下病？」

  但見對方神色關切，還是心中一暖，繼續說道，「行了，傳膳吧，省得你啰嗦！今兒吃什麼？」

  王八恥起身笑道，「今兒奴婢僭越了，吩咐了御膳房給您準備了薄餅，奴婢記得皇上您愛吃博餅卷新鮮菜，剛好光祿寺給進了水蘿蔔苦菊菜。奴婢讓他們給您做了肉丁炸醬，還有攤雞蛋炒合菜！」

  「好！」朱允熥笑道，「端上來吧！」說著，不經意的瞥了一眼窗外，發現南書房值班房的燈還還亮著，納悶道，「馬上宮城就關禁了，誰還在？」

  王八恥低聲道，「是燕王世子殿下！」說著，頓了頓，「半個時辰前進宮的！」

  朱允熥微微點頭，「哦，叫他過來陪朕用膳！」說著，吩咐道，「讓廚房準備些醬肉，肥鵝之類的一併送來，他是無肉不歡之人！」

  「奴婢遵旨！」王八恥躬身退出去。

  片刻之後，數位宮人捧著餐具輕手輕腳的進來，放在屋內的餐桌上。

  朱高熾也緊隨其後，只不過他臉色很差，看起來竟好似有些脫力一般。

  「你這是……？」朱允熥疑惑道，「早上見你還中氣十足，怎麼只一天的功夫，就這副模樣？」

  「你大爺的，你噴一天試試？我今兒他媽兒的後邊跟黃河決口似的，噗噗嗷嗷就沒停過！」

  朱高熾心中暗罵一句，臉上苦笑道，「臣怕不恭敬……」

  「你我是一輩兒的親堂兄弟，哪來什麼恭敬不恭敬？」朱允熥笑道。

  「臣今兒……竄稀竄了一天！」朱高熾把心一橫，咬牙開口。

  恰好，朱允熥剛夾起一張博餅，往上面摸著黏糊糊的肉丁炸醬，聞言……

  「從昨兒晚上開始，臣這肚子就有些不對。可能是昨晚上貪涼，吃了幾個冰鎮李子！」朱高熾又道，「今兒又喝了一大碗冰鎮綠豆湯，然後腳不離地的忙了一天，隔三差五就覺得肚子里……哎，皇上您吃！」

  成心的！

  你說那噁心勁，我還吃什麼？

  朱允熥悻悻的放下筷子，首接用薄餅把那碗肉醬蓋上。

  自己這正準備好好的吃飯那，他那邊上來就是竄了一天？

  「皇上，您怎麼不吃了？」朱高熾眨眼問道。

  朱允熥白他一眼，心中平復了半天，「你也沒用晚膳吧？來，陪朕一起！」說著，再次動筷子。

  「不了不了不了不了！」朱高熾連連擺手，「臣這肚子里剛乾凈，估摸著現在要是吃的話，不超半刻鐘，又得.……」

  噹啷！

  朱允熥真一點食慾都沒有了，扔下筷子，瞪著朱高熾，「你是故意的拿話在這噁心朕是不是？」

  「微臣豈敢！」朱高熾忙起身鞠躬行禮，「臣今日真是肚子不舒坦，不信……不信您問何廣義啊！」

  「問他作甚？他看著了？」朱允熥說著，忽見王八恥又出現在門口，皺眉不悅道，「又何事？」

  「皇上！」王八恥先看了朱高熾一眼，然後低聲道，「賢妃娘娘來了！」

  湯胖兒？

  朱允熥想想，擺手道，「就說朕睡了！」

  「是！」王八恥應了一聲，然後咬了下嘴唇，「奴婢不知.……」

  「有話就說，你怎恁墨跡？」朱允熥不悅道。

  「奴婢該死！」王八恥忙道，「娘娘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拎著個食盒，還帶著二爺跟大公主！」

  聞言，朱允熥深深嘆氣。

  先有姑姑跪門，現有小媳婦帶著兒子閨女一塊來。

  這日子，能好嗎？

  「傳吧！」朱允熥淡淡的說了一句，然後看向朱高熾，「你大晚上的不回家，在南書房作甚？」

  朱高熾滿臉苦笑，「皇上，臣現在哪還敢回去啊？」說著，一攤手，「臣從鎮撫司大牢出來，坐車剛到家門口，就見著十一姑，六姑，五姑堵著臣家的前大門呢！」

  這是胡觀的媳婦，王寧的媳婦，陸賢的媳婦在宮裡沒哭出效果，首接跑去大侄子家鬧去了！

  忽然，朱允熥心中一動，「你的意思，除了前門後門還有人堵著？」

  「可不是嘛！」朱高熾一臉苦水，說道，「大姑二姑，七姑八姑，十二姑十三姑，在臣家的後門堵著……一見到臣的馬車，嗖的一下全沖了過來。當時要是不臣跑得快呀，只怕.……」

  這陣仗可真不小啊！

  深居簡出，嫁給了李善長兒子的臨安公主。

  老爺子的嫡長女，駙馬是梅殷的寧國公主。

  嫁給李堅的，嫁給郭英兒子的.……基本上在京的公主，都來了！

  「她們說什麼了沒有？」朱允熥問道。

  朱高熾心有餘悸，「旁的臣沒聽清，就聽二姑說，要告訴我爹打斷我的腿！」說著，又是苦笑，「您說我得罪誰了？不過是奉旨辦差而己，現在鬧得，自己的親姑姑堵著門兒，讓臣有家難回！」

  「剛才臣家裡的管家來稟告，讓臣千萬別回去。十一姑脾氣不好，把臣家裡都給砸了！還說.……」

  朱允熥看他這樣，忽然有幾分不忍，「還說什麼？」

  「還說都是臣把皇上給帶壞了！」朱高熾哭喪著臉，「說臣慫恿皇上六親不認，說臣凈把皇上往溝裡帶，還說臣是奸臣佞臣……還說臣是要踩著自己姑父的腦袋，要往上爬！皇上，您說這哪跟哪兒啊？」

  「六姑母更狠，在臣家裡說，她就在那看著在那等著，看著臣怎麼把她爺們給砍掉腦袋的。等她爺們掉腦袋的時候，她就帶著孩子，一把火連臣的宅子，都給燒了。讓臣後半輩子，不得安生！」

  「這不潑婦嗎？」朱允熥皺眉。

  瞬間，朱高熾抓住救星一般，「皇上，這事您得出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