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原來如此(1)
書接上回。
且說李景隆和郭官僧寒暄幾句之後,便各自散去。
雖說臉上依舊還帶著幾分笑模樣,可連趙石都看得出來,李景隆有幾分心不在焉。
二人一行到了驛館,正是飯口的時候,李景隆先開口道,「國舅爺,我這還有事,就少陪了!咱們出門在外,不必在京城之中,飲食起居就是將就,您千萬別挑理!」
趙石忙道,「您說哪裡話,我本就是窮人家的孩子。再說我隨著國公您出來是歷練政務,衣食住行上的事不值一提!」
「國舅爺不忘本啊!」李景隆笑笑,背著手先上了二樓自己的房間。
趙石在樓下看著他的背影,也沒有先去吃飯,而是也回了自己的房間,拿出紙筆來,把今日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用蠅頭小楷,工工整整的寫了,放入信封滴上蜜蠟,吩咐隨從快馬送往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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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隆心口莫名的煩躁,在屋裡來回踱步。
「老何要動?他要是動了,我這邊很多事就不好辦了呀?」
屋裡頭李景隆一邊踱步,一邊皺眉暗道,「其實他動不動的也無所謂,關鍵是萬歲爺的態度。」
想著,他越發的煩躁,大手狠勁的撓頭。
半晌之後,門外傳來李小歪的聲音,「老爺,楊先生來了!」
李景隆精神一振,「快請!」
不多時,李小歪開門,引著一位看似不到三十歲的年輕儒生進來,然後李小歪又退出去,謹慎的關上門。
「弘濟,快坐!」李景隆笑道。
這位楊先生,不是他曹國公李景隆先前府內的幕僚楊士奇,而是湖北學子,姓楊名溥。
早些年李景隆陪同朱允熥還有老爺子微服京城之時,和這位楊溥有過一面之緣。這位楊溥是來京趕考的落地學子,后與因胡惟庸案被殺革去爵位的南雄侯家大小姐有了一面之緣,被人家趙家強行招為女婿。
李景隆這人從不做無用功,當日他見皇帝對這名落地舉子格外看重,便多了個心眼。花費重金,悄悄的把他聘為府中的幕僚。
一開始,李景隆是有投機的心思,一來是皇帝看重這個落第舉子,二來是老爺子也知道他和南雄侯家大小姐的婚事,想著現在小投資將來大收穫。
但人到了曹國公府之後,李景隆才發現,這位楊溥之才,完全不在先前的楊士奇之下。而且怎麼說呢,這人遠沒有楊士奇的城府,也更好打交道。
一開始李景隆只用他抄寫公文,處理繁瑣的案牘。但後來漸漸發現,對於朝廷大事,大動向之類的,這楊溥基本上是言必中,行必行,很有幾分先見之明。
「東翁!」楊溥行禮,「叫晚生何事?」
被曹國公府聘為幕僚他求之不得,他被趙家招為姑爺,外人看似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可心裡的苦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那大舅子趙寶勝是個混球中的混球,擺明了告訴他,什麼鳥秀才舉人進士的,老趙家不稀罕。你也別尋思考了,費那個事幹嘛,有那功夫不如多給老子生幾個大外甥。
他那媳婦也是,生怕他這個讀書相公跑了,整日看得緊緊的,兜里不給放一文錢。
說白了,還是怕將來有朝一日金榜題名嫌棄了人家。
能被曹國公李景隆聘為幕僚,他真是求之不得。一來有自由,二來有個可以清凈讀書的地方,三來可以接觸到國家大事。
「有點事,你得給我參謀參謀!」李景隆說著,踢過來一張椅子,「坐,咱倆坐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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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李景隆把今日偶遇郭官僧的事講了一遍,楊溥也開始皺眉陷入沉思。
「公爺您是擔心錦衣衛指揮使何大人那邊位置不牢?」楊溥問道,「萬升斗膽,您和他.……?」
「人情往來是有一些,但都無傷大雅,其他地方絕對是乾乾淨淨清清楚楚。」李景隆低聲道,「他是錦衣衛頭子啊,我就算再有結交的心思,也要有分寸不是?」
「您所言極是!」楊溥點點頭,又問道,「您既然和他清清楚楚的,沒什麼瓜葛,他動他的,您何必憂心?」
「嘖……」李景隆撇嘴,「你今兒怎麼糊塗起來了,他可是東宮舊臣!」
李景隆的言外之意,楊溥如何能不清楚?何廣義是東宮舊臣,他李景隆又何嘗不是?
之所以內心之中擔憂何廣義的位置,還不是出於對自己位置的一種擔憂?
楊溥淡淡一笑,「公爺,您是關心則亂!」說著,點點桌面,「人無百日好,花無百日紅。您想想,何廣義這個錦衣衛指揮使多少年了,是不是也該動了?」
「倒也是!」李景隆點頭道,「可是,你不了解皇上的脾性,皇上若真不想用誰了,那就是首接不用,從不用這麼著.……」
「您擔心何指揮的職位有所變化,但在晚生看來,皇上這是要提攜他了!」
聞言,李景隆面色頓時肅然,板著凳子上前,急道,「你說清楚!」
「錦衣衛乃是皇上耳目,不可操於一人之手數年之久!」楊溥正色道,「歷來錦衣衛指揮使這樣的職位,都是權去人.……亡。而皇上從前年開始刻意提拔何指揮,又給了廉政院這樣重要的差事,顯然是要重用的!」
「但錦衣衛那邊又無人接手!」楊溥又道,「恰好,郭西爺是功勛子弟,又是世襲的錦衣衛,自然是最合適的人選!」
說著,又笑道,「不過這其中,也別有用意!」
「第一,敲打何廣義!一朝天子一朝臣,衙門之中亦是如此呀!郭西爺入了錦衣衛,就要把何廣義的心腹.……」說著,楊溥做了個擦桌子的動作,繼續道,「掃清何廣義的班底,想必萬歲爺也是樂見其成的!」
「第二,國朝勛貴子弟,多是用在軍中領兵!」說到此處,楊溥的神色鄭重起來,「可這幾年看來,皇上未必就真的喜歡這些勛貴子弟。」
的確!
李景隆腦子一亮,這幾年來皇帝對於勛貴之家的子弟,出了寥寥數人是所有提拔之外,其餘的基本上都是維持現狀不聞不問。
文官系統是一個蘿蔔一個坑,軍中更是如此。
且不說大明九邊之地,每年立功等待升遷的將領不計其數。就是京城之中,英烈祠旁邊的武學,每年也都有大量的青年才俊被充實軍旅,用在基層。
老輩人那種上陣父子兵的觀念,正在悄然改變。
「皇上用郭西爺,是在給那些勛貴子弟們選了另一條路!」楊溥一笑,「至於公爺您,您是世襲罔替的公國,自然無需擔心!」
「不不不!」李景隆擺手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這心裡不踏實!」說著,搖頭道,「從今年過年開始,我就不踏實,可偏偏又沒個頭緒!」
「你們都說,我的地位穩如泰山,其實只有我自己知道,什麼國公大臣,不過都是皇上一句話的事。而咱們這位皇上,臣子若是沒用,或者不肯出力,他絕不姑息。」
說到此次,李景隆抬頭道,「可是,有時候到底該怎麼處理,怎麼做到對皇上有用,我真是有些.……模稜兩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