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 你不會撒謊(1)
「去看娘娘和太子了?」
承恩侯府,趙思禮歪在床上,對著剛進門的夫人哼唧著。
他自問自己也算是條漢子,這輩子見過的死人沒有一個府也有一個縣城那麼多。更是自問,這天下沒什麼事能讓他魂不附體了。
可見識了何廣義的手段之後,他首接做病了。
只要一閉上眼,腦子裡就是何廣義挖人下水的畫面。
太嚇人了!
簡首就是禽獸!
他毫不懷疑,若是何廣義那廝活在他們那個戰亂的年代,那廝絕對是拿人肉當軍糧的吃人魔王。
「嗯,去啦!」趙夫人風風火火,端起茶碗喝了一氣,然後有些不忿的說道,「我是娘娘的親娘,是太子的親外婆,我去鄭家看看他們娘倆,你猜怎麼著?只能我自己進去!下人都拉到外頭去了不算,還都要搜身。我跟娘娘說兩句話,鄭國公的夫人跟防賊似的在旁盯著.……」
「你少說幾句閑話能死?」趙思禮頓時皺眉,打斷夫人的話,「頭髮長見識真是沒說錯你!這關節這當口的,小心無大錯!」說著,又道,「現在是非常時期……誰不是小心翼翼的!人家常家那是好心,你婦人之見!」
「哎,當家的!」趙夫人盤腿坐在床上,低聲道說道,「你說娘娘跟太子怎麼不安置在咱們家裡?」說著,又嘆氣道,「咱們可是親娘家呢?」
「你懂個屁!」趙思禮罵了一聲,「那是娘娘自己.……」說著,他馬上改口道,「咱家宅子本就小,人口少,沒地方安置也沒那麼多人伺候。再說了,常家那是世代的豪門,規矩多著呢。你看咱家,哪有什麼家規,從門房到馬夫都知道我今早上吃什麼餡的餡餅!」
其實娘娘和太子安置在常家的真實理由,趙思禮沒有明說。
那是皇後娘娘自己的選擇,為什麼選常家?自然是讓太子爺跟常家,或者是讓常家跟太子爺親近親近。
武臣世家,關鍵時刻是能信賴的。
而趙家這個所謂的外戚之家,只是跟著沾光的。
「哎,當家的!」趙夫人眼睛眨眨,忽笑道,「你這回可是立了大功了!」
「什麼大功不大功的!」趙思禮撇嘴,「告訴你,你別到處炫耀去,咱們就是做了份內的事!」
「我知道!」趙夫人又笑道,「你呀,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可有了這天大的功勞,咱們兒子.……」
「等會!」趙思禮突然坐起,正色道,「明日你再去見娘娘,求個恩典!」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不是從來不讓我跟娘娘求什麼嗎?」趙夫人笑道。
「這回必須求!」趙思禮嘆口氣,接著說道,「咱家老二身上不是掛著錦衣衛的世職嗎?求娘娘給免了,他以後不能進錦衣衛!」
「啊?」趙夫人一愣,「這是為何?」
趙家有兩子,老大自然是在緬國的趙石,那是正兒八經的國舅,是趙夫人親生的嫡子。如今家裡的小二,是趙思禮的妾室所生。
但那孩子從生下來就是趙夫人抱養著,人都有情,這些年撫育下來,趙夫人也當成了自己的親生的一般。而趙家的小二,也把這趙夫人當成親娘,生母那邊半點都不親近。
「不能進錦衣衛!在家當紈絝子弟都比進錦衣衛好!」趙思禮腦子裡又豁然想起何廣義的手段,「那他媽的都是一群瘋子,都他媽不是人,腦子不正常!.……噦!」
「好好的又吐上了!」趙夫人趕緊拍著趙思禮的背,罵道,「都是那些天殺的刺客,敢對皇上跟太子爺打主意,都斷子絕孫去吧!」
「哎!」趙思禮擦了下嘴,實在吐不出東西來,「誅九族的罪過,自然是斷子絕孫!」
「斷子絕孫都便宜他們!」趙夫人又罵道,「就應該用小刀,把他們的肉一塊塊剌下來喂狗.……」
「噦……」趙思禮陡然腹內翻江倒海,趴在床邊大口嘔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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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他媽都不如家好!」
朱高熾躺在後院池塘邊的涼亭里,臉色煞白。
遠處波光蕩漾,眼前敷著綁帶的肚皮起伏。
他現在虛弱得厲害,渾身上下疼的首抽抽,連喘氣都疼。
幸好,幸好旁邊有幾個丫頭,拿著蒲扇輕輕幫他扇著,涼風陣陣很是舒爽。
「芍藥!」朱高熾哼唧道。
「在呢!」有道是女要俏一身孝,這一身孝並不單指女子穿著孝衣。而是臉上的戚容,那種失去了擎天柱之後,孤苦哀怨的神態,還有眼神中對未來的迷茫之色,都是人見人憐。
「我渴了!」朱高熾嘴唇乾癟。
「席神仙說了,您不能喝水呢!」芍藥見朱高熾難受,自己也難受,說話之間就跟要掉眼淚似的,「要不,我給您潤潤!」
「嗯!潤潤!」
隨後,芍藥嘴裡含了一口水,微微低下頭,對準朱高熾的嘴唇輕輕潤著。
清涼的水意,滋潤著乾癟的嘴唇,就像是……
這種感覺美好的無法形容。
朱高熾閉著眼,一臉享受。
然後,他忍不住伸出舌頭。
「哎呀殿下,您可真壞!」芍藥猛的抬頭嗔怪。
「嘿嘿.……哎呦……肚皮疼!」
「活該,誰讓您不老實!」芍藥輕輕打了朱高熾一下,終究是心裡不落忍,又道,「門頭溝的櫻桃熟了,奴婢給您擠點汁兒,嘗個滋味?」
「嗯!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朱高熾繼續哼唧。
倩倩素手中,舉著一顆紅艷艷的櫻桃。
而後素手用力,一點點通紅的治水灑落在朱高熾的嘴唇上。
他貪婪的吸允著,就像……
「沒啦?」朱高熾猛的睜眼,不住的吧唧嘴,「剛嘗著味兒!」
「嘗著味就行了!」芍藥笑道,「想吃呀,等您好了再吃!」
朱高熾哀怨的的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傷口,「等我好了,櫻桃就過季了!」
「那就再吃別的!」芍藥笑道。
「對,吃別的!」說著,朱高熾微微扭頭,「我想吃葡萄乾!」
「您真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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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國公府後宅。
「老爺,您慢點!」
鄧氏關切的呼喚,換來的是李景隆的執拗。
他歪著的臉上牙關緊咬,一隻酸麻但還能抬起來的手,扶著牆壁緩緩前行。
每一走步,都好似用了極大的力氣,渾身上下都是汗跟水裡撈出來的似的。
地上,他的影子很長。
走路時影子跟著跳動,那影子就好像是只瘸腿的螞蚱,又像是只吃了春藥的兔子,一個勁兒的抖。
「呼呼!」
李景隆真是走不動了,風箱似的喘著粗氣。
「父親,您歇歇!」李琪上前,笑聲說道。
「么……事.……」李景隆的口齒含糊。
李琪上前一步,攙扶住李景隆,「席道長說了,您的康復要循序漸進,以後的日子長著.呢,來日方長……」
不等他說完,卻被李景隆甩開了手臂。
「人這輩子.……」李景隆艱難的說道,「哪有.……那麼多.……來日……方長!」
說著,又扶著牆壁,吃力的前行,小步的挪動。
一邊挪一邊開口,「這世上.……容不得.……沒用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