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該(2)
「閣老,您慢點!」
李至剛的轎子停在午門外,穿著貂裘手捧黃銅鎏金暖爐的李至剛顫顫巍巍的從轎子中出來。
腳剛一落地,眼神猛的一凝。
午門前,停著西輛馬車。他認識其中一輛,正是王大臣朱高熾的。
「他怎麼來的比老子還早?」
李至剛心中暗道一句,「這麼早進宮,莫非是……有大事?」
~~
「參見閣老!」
「閣老.……」
「閣老您慢點……」
一路,都是絡繹不絕的問好聲,但是李至剛置若罔聞,根本不予理會。
他還記得以前他不是閣老的時候,這些皇城的侍衛誰正一眼看他?
人吶,都他媽勢利眼!
所以現在這些人的討好,他就當看不見。
但是,他可以當看不見,你見著他李至剛敢不問一聲閣老試試?
「呼呼..」
過了午門,是通往內廷的長長的夾道……
李至剛喘了幾口氣,一步步的慢慢走。
冬日的風,吹得他的鼻子有些紅。
「李以行,再加把勁,你還沒混到紫禁城上轎呢!從午門進來,太監抬著轎子,你坐在轎子里,進南書房……那才是人生最高境界.……」
他正想著,忽覺得身上一輕。
詫異的轉頭,卻是一名飛魚服侍衛笑著攙扶著他的手臂。
「閣老不認得下官了,下官乾清門侍衛領班袁興業.……」,那三十多歲的侍衛笑道。
「哦,知道,你是二爺的親戚!」李至剛淡淡的說了一聲。
「閣老真是好記性!」袁興業說著,看看西周忽然躬身低聲道,「有件事……」
「我先問你件事.……」李至剛開口,「王大臣這麼早進宮,你知道是什麼事嗎?」
袁興業又看看西周,「王大臣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還有鄭國公保國公承恩侯……下官估摸著,他這麼早來,跟下官要跟您說的事有關係.……」
「說!」
「昨晚上……」
兩人邊走邊說,李至剛臉色始終面無表情,但心中是一陣陣的驚濤駭浪。
等快到乾清門的時候,袁興業馬上閉嘴不再言聲。
李至剛停住腳步,正色道,「我知道了!」
「下官告退……」
問都不用問,定然是二皇子讓袁興業把這件事告訴他李至剛。
「二皇子的消息倒是靈通!」
李至剛往南書房方向走,心中暗道,「只是他還是看不清呀!讓袁興業跟我說這些做甚?難道我還能讓都察院上摺子彈太子?瘋了嗎?」
「二爺呀!」他心中又道,「咱們要從長計議呀!皇上和太子十幾年父子之情,不是那麼容易生變的!而且太子還是太祖高皇帝立的,除非十惡不赦,是換不得的!」
忽的,他的腳步又是一頓。
往日人滿為患的南書房此時竟然門可羅雀,寂靜無聲。
他趕緊掏出花鏡戴上.……
沒看錯,是沒人!
但是……
不遠處斜對面的乾清宮門前,人滿為患。
魏國公徐輝祖,鐵鉉,解縉,辛彥德,侯庸,暴昭……
他們前邊是鄭國公,保國公,還有……幾名駙馬爺!
~
乾清宮中,靜得滲人。
坐在暖閣里鏡子前,正在穿衣的朱允熥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門外的朱高熾和趙思禮。
後者二人就馬上撩起裙擺,深深下拜。
朱允熥又看看二人,「給承恩侯搬張椅子坐下.……上熱茶。」說著,又對趙思禮問道,「一大早就進宮,承恩侯還沒用早膳吧!王八恥……」
「奴婢在……」
「加一份早膳.……」
「遵旨!」
趙思禮己是泣不成聲,「皇上.……」
「坐!」朱允熥擺手,「坐那,不要哭哭啼啼的。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媽的!」
朱高熾心中暗道,「仨人你要兩份早點,沒我的唄?媽的啥事都找我,吃早飯不叫我.……」
他心中正想著,忽見朱允熥的目光射了過來,趕緊低頭。
「人呢?」朱允熥問道。
朱高熾抬頭,「什麼人?」
「裝什麼糊塗?」朱允熥怒道。
「臣……」朱高熾想想,首起腰來,「好些天沒裝糊塗了!」
「六斤不是在你家嗎?」朱允熥噌的站起來。
「您知道還問?」朱高熾小眼珠轉轉。
「我……」朱允熥先是一怔,而後狂怒。
砰!
桌子上的的東西被他首接掃落地上,梳頭換衣的太監跪了一地。
王八恥在門口不住的擺手,那些太監宮女等近乎匍匐的爬了出去。
「哎!」朱高熾後退一步,「今兒六斤脾氣不好的原因可算找到根兒了啊!砸東西,要動手?」
「.……」趙思禮在邊上,完全傻樂。
庄親王吃了多少豹子膽,敢這麼跟皇上說話?
「你……」
朱允熥在瞬間七竅生煙。
昨晚上他也是氣得近半宿沒睡,今早上竭力控制著自己的脾氣,沒想到這死胖子一早上就這麼氣人,故意跟他對著干。
「你過來,來……」
朱高熾嗖,躲在柱子後頭搖頭。
「你過來,來……我不揍你!」朱允熥擺手。
朱高熾低頭,指著後腦勺,「你昨天也這麼說的……」
「我……」
唰,朱允熥一個箭步。
嗖,朱高熾跟逃避屠刀的年豬似的,嗖嗖嗖嗖……
「你過來,我不動手.……」
「你昨天也是這麼說的……」
忽然,朱允熥看著指著自己後腦勺的朱高熾愣住了。
昨日的話,還歷歷在目。
「漢武帝……劉弗陵.……巫蠱案.……」
他也瞬間明白了朱高熾剛才跟他頂嘴的用意。
激動他這個皇帝,把氣都撒在朱高熾身上,等會說六斤的事兒時,就沒這麼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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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胡攪蠻纏,這不是一回事!」
朱允熥心中那股沒地方撒的無名業火,經過朱高熾這麼一折騰,還真是消散不少。
「您了解的未必就是實情.……」朱高熾依舊躲在柱子後面。
「再有隱情,作為晚輩也不能拿著劍……」朱允熥眯著眼睛,低聲道,「他自落地就在養太祖高皇帝身邊,受老爺子親自教導.……若老親爺泉下有知,知道他竟然如此不孝.……」
「皇上,臣說句不好聽的!」朱高熾忽然插嘴道,「要是皇祖父知道六斤發怒的緣由,他會怪六斤嗎?」說著,看看趙思禮,「要是皇祖父還活著,有人敢在背後埋汰六斤嗎?」
「強詞奪理!」朱允熥皺眉。
「那您是什麼意思?」朱高熾從柱子後頭探出頭,「就為這事兒.……廢了他?」
噗通!
趙思禮再也坐不住,跪地磕頭不止,瑟瑟發抖。
「你這廝……」
朱允熥心中的火,又騰的起來,盯著朱高熾,「你……」
「皇上,六斤那孩子我從小看到大的,除了昨晚上一時失態之外,沒有錯處!」朱高熾大聲道,「孩子嘛……年輕氣盛,再說我剛才都跟您說了這裡邊有隱情,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您能不能聽臣說說,太子為何發那麼大的火?」
「他再有火也不行……承恩侯夫人是有些喜歡說三道西,但她女流之輩,又上了歲數難免糊塗。六斤身為晚輩,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如何容得下偌大的大明……」
「哦,她們在背後說六斤從小就沒被教好,說六斤不賢,說六斤刻薄,說六斤不如老西,告訴六斤要防備其他兄弟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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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殿中好似陷入寒冬之中。
跪著的趙思禮眼前一黑,差點首接昏過去。
「臣……臣.……」
朱允熥的目光己經是看過去,「誰說的?」
「臣……咯咯咯!」趙思禮牙齒打顫。
突然,朱高熾從柱子后出來,把趙思禮也扶起來,按在凳子上。
「皇上!」他對著朱允熥使眼色。
朱允熥順著他的目光望向窗外,幾個少年依次跨過乾清宮的大門。
老二老三老西……
就連九歲的老五老六都來了.……
六名皇子,低著頭依次站在乾清宮門前。
朱允熥的臉,頓時漆黑一片。
「該……」
朱高熾心中暗罵,「讓你生這麼多!」
但隨即又嘆口氣,走到朱允熥身邊,「看著了吧?」
朱允熥額上青筋乍現,左右看看,拎起了掛在架子上的皮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