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圖窮(1)
或許是因為這幾日,每個人都必須多了很多的思量,所以這夜就顯得格外漫長。
「大總管……」
馬車停在家門口不遠處,趕車的車夫輕聲呼喚車廂內的王八恥。
王八恥沒有回應,卻把目光看向那個小院兒……
有燈火,有飯菜的香.……
寧靜,安逸.……
那窗戶上映出的倒影,應該就是他的外甥扛著小外孫女在轉圈兒.……
小丫頭的兩隻小辮兒甩呀……
小臉兒笑呀!
「要是再多個小子就好了!」王八恥心中暗道。
「總管.……到家了?」
王八恥輕輕皺眉,看著再次開口的車夫,「回宮.……」
車夫趕緊拉著韁繩,口中輕喝,「駕……」
王八恥就坐在車廂里,看著自家的小院兒……遠去!
「哎!」
當終究看不見的時候,他才轉過頭,無聲的嘆氣。
再然後,他又糾結的轉頭.……看向家己經消失的方向。
~~~
王八恥拖著有些疲憊的身軀,回到自己在紫禁城的小院兒。
這是乾清宮後邊,一處專門開闢出來給他住的院子,看似不大不起眼,但卻彰顯著他王大總管在宮內的權勢。
屏退了那些想要討好上來伺候的小太監,王八恥一人回了屋關了門。
緩緩的走到柜子邊兒,從袖子中掏出鑰匙,打開縮著的抽屜。
第一個抽屜,滿滿登登都是翡翠珠玉。
第二個抽屜,整整齊齊金光閃閃全是十兩大小的小黃魚。
第三個抽屜,厚厚的銀票壓得好似書本一樣紮實.……
三個抽屜,每一個抽屜里的東西拿出去,都足夠外邊尋常百姓之家,衣食無憂的過好幾輩子。
當然,這也曾是王八恥夢寐以求的東西。
不過,曾經就是曾經,如今的他看著這些東西早就麻木了。
錢,對他來說沒用。
他的目光在三個抽屜上仔細的來回的使勁的看,最後落在那些銀票上。
而後他又站起身,在博古架上找到一個禮盒,把這些銀票都塞了進去……
忽的,外邊傳來低喚。
「師傅,三爺過來了.……」
~~
「奴婢見過三爺.……」
朱文垚手裡拎著一個包袱,面對王八恥的行禮側身小道,「你這麼客氣幹什麼?」說著,虛扶一把,笑道,「聽說你父皇那了,我還以為要留你呢!」
「我才回宮,他就知道了!」
王八恥心中暗笑,「這位三爺,在宮裡的耳目也不少呀!」
「用膳了嗎?」朱文垚在主位上坐下,低聲笑道。
王八恥垂著雙手站在原地,低頭道, 「回殿下,奴婢己經用過了!」
這種官方的格式化的回答讓朱文垚忽的有些詫異,他仔細的打量下王八恥,又回頭看看空無一人的門外.……
「你今兒也太客氣了!」朱文垚笑道。
「您是主子,奴婢是奴婢.……奴婢不能亂了規矩!」王八恥低著頭繼續道。
朱文垚年輕的臉多了幾分思索,「王總管,我父皇到底如何?」說著,嘆口氣,「聽說父皇病了,我和二哥心急如焚,偏又出不去.……」
「皇上的病,奴婢不多嘴.……」不等朱文垚說完,王八恥就開口道。
朱文垚一怔,「王總管,我是父皇的兒子,我惦記著他……我要是能見著他,我就不問你了……」
「奴婢不敢多嘴!三爺……」
忽然,氣氛有些凝固。
朱文垚盯著王八恥的眼神很是發冷。
而王八恥則是始終低著頭,一個姿勢。
「哦,你不想說就不說吧!明日你見了父皇,告訴他老人家我……很惦記他!」朱文垚緩緩說著,站起身,「勞煩王總管務必轉達!」
「是,奴婢會把三爺這份孝心,告訴萬歲爺的.……」
「呵!」朱文垚一笑,指著桌上的包袱,「這不天冷了嗎?母妃那邊收了許多高麗進貢來的狐狸皮,就讓我順道給你送些來,讓你給自己做一身好衣裳,也給家裡的人.……帶回去!」
王八恥的心忽的一顫,「奴婢謝過娘娘.……」
~~
「王八恥那老閹狗.……」
清寧宮,皇兒子朱文圭住處。
朱文垚滿臉猙獰,對坐著的朱文圭開口道,「也不知吃了什麼葯了,今兒居然變了個人似的……」
年輕的朱文圭沉思著,看著窗外的燈火。
清寧宮是皇子們的住所,位於東華門文華門之間,有殿宇兩百多間。
殿宇鋪就綠色琉璃瓦,配有專門的膳房,茶房,值班房等等.……
「二哥.……」
「王八恥對你忽然轉了性子,若是按照以前,父皇到底病的如何,都不用您問……」朱文圭開口道,「可現在,他卻閉口不言……裝糊塗!」說著,他頓了頓,看向朱文垚,「小年兒……蹊蹺呀!」
朱文垚點頭道,「是蹊蹺……這老狗變得太快,沒有半點徵兆!」
朱文圭沉吟道,「他之所以變得如此快,是不是……」說著,壓低了聲音,「在怕什麼?」
「怕?」朱文垚沉思,「他能怕什麼?」
「在父皇身邊當了快二十年大總管的人.……能是一般人嗎?」朱文圭冷笑,「他之所以怕,定是因為看出什麼來了。或許是……」說著,眯起眼睛,「知道什麼了?」
朱文垚皺眉,「二哥,您越說我越不懂.……」
「他的態度轉變的如此之快,代表著他想跟你甩脫干係……為何甩脫呢?」朱文圭低聲道,「他怕陷的太深,將來跟著身死族滅!」
朱文垚嘴巴張開,愣了片刻,「咱們又沒幹什麼,我就是問他父皇如何了?用得著這麼小心嗎?」
「這個就是關鍵所在,他透露出一個信息.……」
朱文圭輕輕起身,背著手走到窗邊。
「什麼信息?」朱文垚緊隨其後。
「父皇是真的病重了,而他王八恥在想著以後的出路了……」
朱文垚聞言低頭,又馬上抬頭,「二哥,父皇病重這是一定的呀,不然他幹嘛讓太子監國.……」
「呵!」朱文圭一笑,「老三,你是真想不通還是故意.……」
「弟弟這榆木疙瘩腦袋。」朱文垚苦笑道,「哪想通去?」
「父皇病的很重很重.……作為父皇的身邊人,都在考慮出路!」
朱文圭一字一句,「這還不明白嗎?」
「不明白!」朱文垚繼續搖頭。
突然,他瞪大眼,低呼,「二哥,您什麼意思?您的意思是,父皇.……父皇……他.……?」
朱文圭馬上別過頭,沒有說話,咬牙看著窗外。
「怪不得不讓咱們去看!」朱文垚又低聲道,「太子.……大哥……也不跟咱們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