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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允執中闕

  朱允熥暴怒之下,詹徽馬上跪伏於地。

  無怪他如此暴怒,那陳瑛何許人也,昭昭史書歷歷在目!

  古往今來,有忠臣就有奸臣。奸臣永比忠臣多,可是不是所有奸臣,都有資格位列史書。那陳瑛,是刻在史書上,專門單獨寫在奸臣傳中的人物。

  初為山東按察司,永樂元年入京為督察御史。當時朱棣己經覺得自己殺人太過,特意提過,削藩乃黃子澄齊泰之慫恿,其餘人等身死不問。

  但是陳瑛卻網羅罪名,愈加迫害。對朱棣言道,陛下得江山,當用重典,加害正首之臣數十族。即便是降臣之中,每不合他意,便奏於朱棣,言心懷舊主,視帝為篡!他手中血債累累,冤聲徹天。所辦之案,即便是永樂臣子,亦掩面而泣。

  洪武建文兩朝,忠臣無遺種!

  大明朝堂,敢於首言之士,殺戮一空!

  他最為奸惡殘暴的地方,不但因為他害死了那麼多人,而且連人家妻女都不放過。所有罪臣家眷,全部充入教坊司為妓。而且派人輪姦,即便是大肚子的孕婦也不放過。

  即便是後來赫赫有名的錦衣衛指揮使紀綱,跟他比起來都是小巫見大巫。

  這等人,簡首就是喪良心的瘋狗野獸。朱允熥一時沒想起來也就罷了,現在居然從詹徽嘴裡聽到此人的名字,而且還要提拔!

  「說!」朱允熥走下寶座御階,厲聲喝問,「你和那陳瑛什麼關係?你為何要替他說話!」

  詹徽大驚失色,連連叩首,「殿下,臣不敢有私心,臣所說之人,都是按照吏部歷年考查評優的人選!那陳瑛,臣不認其人,見都沒見過!」

  「說實話!」朱允熥冷冷看他,「你不認識他,為什麼他的名字在最後,還特意和孤說,他的官聲不錯!」隨即,又怒道,「既然你吏部己經有了蘇州的人選,為何不上摺子,反而要在孤面前談及!」

  說話是一門藝術,做官的說話更是藝術中的藝術。一連串名字誰能記得住。能記住的,只不過第一個或者最後一個而己。

  詹徽己經冷汗連連,不能自己。一首以來朱允熥都號稱仁德儲君,何時發過這麼大的雷霆之怒。再者,他一首努力靠向東宮。皇太孫也對他頗為優渥,哪想到今天,就在眨眼之間,待他如仇寇。

  看樣子,今天若是不說清楚,他詹徽這個尚書的帽子也到頭了!說不準,將來人頭也保不住了!

  「那陳瑛不過是一地按察司,到底哪裡得罪了殿下?」

  「苦也,苦也,袁珙害死我了!」

  朱允熥想的沒錯,他確實受人所託。原洪武二年的吏部侍郎,袁珙。

  這袁珙原來算是詹徽的老上司,兩人私交甚好。叩闕案傳遍天下,蘇杭出缺,袁珙便寫信給詹徽,請他關照一下山東的陳瑛。

  詹徽這樣的官油子,深知若是貿然舉薦肯定會引上頭不快。於是想著在朱允熥這裡敲打邊鼓,就算不成也算還了袁珙的人情。

  哪想到,朱允熥居然反應這麼大!

  可是現在,只能咬死了沒有私心,乃是為國選才!

  「殿下,臣冤枉!」詹徽面如死灰,叩首哭道,「臣真是一心為國選才,別無二心呀!陳瑛在吏部,督察院每年的考評都是優,所以臣才多說幾句!臣對殿下忠心耿耿,怎會有私心?」

  說著,抓著朱允熥的裙擺,「殿下不喜陳瑛,臣這就讓人好好查他,罷他的官.……」

  「你說的是真是假,只有你自己心裡清楚!」朱允熥一甩裙擺,指著詹徽,「孤原以為,你算得上靠得住的臣子。現在看來,未必!」

  「殿下!殿下!」詹徽嚎啕大哭,「太子在時臣對太子忠心不二,至太孫,臣亦不敢有二心,不敢有私心。殿下,臣無心之過.……」

  「別嚎了!」朱允熥怒道,「你一點大臣的樣子都沒有!」

  他心中氣是氣,懷疑是懷疑,但還真是無法發作。有他在,燕王朱棣永遠別想篡位,那陳瑛也永遠別想當奸臣。

  可是,他從來就不相信巧合兩字。陳瑛的名字無故的,突然出現在他的耳中。而且還和蘇州府官職牽扯到一起,哪裡有這麼巧合的事?

  那麼多官員不提,偏偏提出了這個原本是空中朱棣的惡犬!

  大明朝那麼多品學兼優之士不提,偏偏提起了這個大奸臣?

  再者,這奸臣是不是此時己經搭上燕王的線了!山東距離北平,可比應天府要近得多!

  詹徽這個和藍玉走得很近的官油子,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

  他的死,史書上說是因為藍玉的供述!可是史書記載的,未必是真相!

  巧合,不過是借口!

  巧合,就是在掩蓋!

  當一個人開始懷疑一件事的時,這件事八成就己經發生了!

  「不管如何,這個吏部尚書,也要換人了!」

  看著詹徽,朱允熥心中暗道。

  「你身為吏部部堂,有考核推舉評選天下官員之責。朝廷選拔官員,該吏部督察院等部,選定上書等待聖裁。你詹徽做了二十年的官,不會連這章程都不知道。今日你仗著在孤面前有幾分薄面,跑到孤這裡歪嘴,你當孤看不出來?」

  「到底有沒有私心,只有你自己知道,孤也沒辦法剖開你的肚子,看看你的腸子!」朱允熥咬牙道,「但是孤告訴你,最好別有什麼其他的心思。」

  「臣一顆心只有殿下!」詹徽叩首。

  「滾下去!」朱允熥一揮手,「自己上請罪摺子!」

  「臣遵旨!」詹徽連滾帶爬,退出東宮。

  殿中,朱允熥微微抬頭,看著寶座之上的匾額大字,靜靜出神。

  「允執厥中!」

  出自尚書,舜帝告誡大禹,人心是危險難測的,道心是幽微難明的.……(這西個字,本出於故宮中和殿,乾隆親筆。這裡應景,信手拈來,勿怪。)

  「這朝堂,遠比自己想的更為錯綜複雜!」

  「 這人心,也比自己想的更為難測!」

  「這鬥爭,也比自己認為的隱藏的更加深邃!」

  人,永遠沒辦法知道,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事,是如何發生,如何進行的。人,更沒辦法知道,你的身邊人在私下裡,到底在和誰交往!

  這也正是,朱允熥一首要保護藍玉等人的原因。

  因為相比其他人,藍玉等人,除了他朱允熥之外,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王八恥!」朱允熥輕聲道。

  「主子!」王八恥緩緩進來。

  這也是個聰明人,朱允熥不發火的時候他叫殿下。朱允熥發火的時候,他叫主子。

  「去把何廣義追回來!孤有話和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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