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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帝國之患(1)

  臘月二十八把面發,二十九蒸饅頭。

  今年的臘月是大月,是以三十是除夕,而二十九就是小除夕。

  這一天是新年的最後一天,也是除夕前最忙碌的一天。要上墳請祖上大貢,還要祭拜各路神仙,而且還要接待上門的親朋好友拜歲。

  砰嘭,三五不時外邊有爆竹聲傳入紫禁城中,不知是誰家頑皮的孩子,三五成群的拿著零星的爆竹,也不管什麼地方,放地上點燃了撒丫子就跑。

  對此,皇城外的侍衛們只是淡淡一笑,不驅趕也不阻攔。

  過年了嘛,普天同慶,小孩在皇帝家牆根放炮仗算什麼大事?

  ~~

  外邊的爆竹聲,引得永安宮中的六斤抓耳撓腮。

  一桌子豐盛的早膳他半點興趣都提不起來,這時候就想著跟那些叔祖們,找個沒大人看著的地方,痛痛快快的放上一場。

  「知道你想玩,吃了飯再去!」老爺子瞥一眼自己的寶貝重孫,點點桌子,「來,把這根油灼檜吃嘍!」

  「老祖,為啥要吃這東西啊?」六斤把油灼檜泡在粥碗里,用小勺壓著說道。

  「這都是要有典故的!」老爺子吃飽了,捋下鬍子說道,「岳爺爺你知道吧?」

  六斤飛快的點頭,「孫兒當然知道岳王他老人家!」說著,咧嘴露出半口豁牙子笑道,「大英雄呢!」

  「那你可知岳王爺咋死的?」

  「秦檜害死的!」六斤大聲道。

  「這油灼檜就是炸秦檜,他害死了岳爺爺老百姓恨他,就把用面捏成了秦檜,扔進油鍋里炸!」老爺子繼續說道,「他害死岳爺爺那天,正好是臘月二十九。所以從那以後,咱們漢家百姓到臘月二十九這天,必吃油灼檜!」

  「哦!!」六斤似懂非懂的點頭,忽然眨眼問道,「老祖,為啥秦檜要害死岳爺爺啊?他不知道岳爺爺是功臣嗎?」

  「這.……」老爺子一時語塞。

  這時,六斤又繼續沉吟著問道,「秦檜是奸臣,岳爺爺是忠臣,他們頭上還有宋朝的皇帝呢?秦檜既是奸臣,他要殺忠臣,為啥皇帝不攔著?」

  「這.……」老爺子被問住了,想了半天才開口,「這裡頭好些事呢,一時半會說不清楚!」

  「怎麼會說不清楚?教書的學士說了,王法天理在,世上就沒有說不清楚的事兒……」

  「行啦行啦!」老爺子擺手道,「趕緊放爆竹去!」說著,對外喊道,「朴不成,多帶幾個人跟著,別崩著咱大乖孫!」

  ~~

  「朕今日也吃這油灼檜!」

  乾清宮暖閣中,朱允熥放下手中的餐具,吃掉最後一口油灼檜,喝口茶后,笑著對面前的幾位臣子說道,「上有所好下才有效,上邊有了想法,下邊的人投其所好。就拿這秦檜來說,為王分憂而己。卻被老百姓咬牙切齒的恨了幾百年,而宋高宗那個寧願苟安一隅也不願報家國之仇的皇帝,卻沒人多少人罵!」

  快過年了,皇帝的心情顯然很好,隨口說起了笑話。暖閣中的大臣們,也都跟著露出微笑。

  大明朝的官兒不容易,雖說每年年底從小年開始,衙門裡開始陸續封箱。可當初太上皇定下了死規矩,放假歸放假,辦公歸辦公。不能因為過年耽誤放假,也不能因為放假而不辦公。

  總之一句話,過年也不許閑著。

  一大早吏部侍郎侯庸,禮部夏原吉,還有京營總兵官平安,魏國公徐輝祖,曹國公李景隆等人,就己在乾清宮外等候。

  此時見皇帝心情好,拿著趙宋說笑話,夏原吉開口笑道,「皇上所言甚是,冤殺功臣苟安議和,其實都源於宋高宗。宋史中也記載,高宗曾對大臣親口說過,朕在位失德甚都,更賴卿等掩蓋。」

  朱允熥笑道,「何止失德?宋高宗畏胡如虎,又貪圖享樂,既無卧薪嘗膽之志,又無光武中興之謀。」說著,小人漸漸收斂,帶著幾分嘆息道,「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呵呵,他才不在乎,貽笑千古也渾然不懼!「

  起初,朱允熥只不過是一時起意,想跟臣子們說些笑話,免得大過年的都板著臉。可是說到了宋高宗,不免心中有所聯想。

  南宋偏安一隅,高宗苟合求全。

  歷史上闖賊攻破京師,崇禎帝上吊殉國,倒也不失骨氣。可用立福王為弘光帝的南明呢?

  同樣是半壁江山,南明的先天條件可比趙宋好太多,起碼大明二百多年一首是兩京的建制,文官官員班底猶在,而且江南豪富,無論是動員能力還是經濟能力都要比南宋好了許多。

  可結果呢?

  說南宋沒骨氣,那麼南明君臣怕更是一言難盡。

  滿清乾隆帝曾這樣評價過,岳武穆以忠智出群之才,率師北驅,所戰皆克。而以十二金牌召之班師,獨不知為高宗者,果何心哉?

  意思就是,鐵子你咋想的?

  明臣立福王於南京,未嘗不可比宋高宗之南渡。然史稱高宗恭儉仁厚,繼體守文則有餘,撥亂反正則不足。其初立,尚可有為,繼乃偷安忍恥,匿怨忘親,以致貽譏天下。若福王則昏庸無識,聲色是娛,始終昧於宴安酖毒之戒,自詒伊戚兩君相較,福王實不及高宗遠甚。

  人家說宋高宗,頂多是瞧不起趙構沒有雄心壯志。而說起南明弘光,則滿是嗤笑。

  其實準確的說,嗤笑的不是南明,而是己經爛透的大明,還有離心離德的大明君臣,只知道窩裡斗的漢家的士大夫群體。

  「前朝趙宋舊事,我朝也應當引以為戒!」朱允熥感嘆道,「莫以為我朝驅逐韃虜恢復中華,就可以高枕無憂,忘戰之心不可有,更要居危思安!」

  群臣不知皇帝為何忽然發出這樣的感嘆,但只能俯首稱是。不過心中也多有些不以為然,在他們看來大明兵鋒何止強了趙宋百倍?大明不去找韃子的麻煩就己是天恩浩蕩了。

  「皇上高瞻遠矚,所言引人發醒!」通政使辛彥德在群臣末尾忽然開口道。

  「哦?你有何感想?」朱允熥笑道。

  「宋亡於徽欽二帝,亦是亡於安樂不思進取!」辛彥德說道,「更是亡於新舊黨徒之爭!」

  說著,迎上朱允熥的目光,「黨人內鬥,使得國家政令不暢,人心分散。而高宗偏安江南之初,若想保全基業首當其衝要面對的,就是新黨舊黨的相互口誅筆伐之事。守舊派改革派,北伐派議和派爭鬥不斷。金兵大兵壓境時,尚可上下一心。金兵班師之後,又固態萌發。臣說句不好聽的,莫說是高宗那樣的中平之主,即便是宋太祖太宗再生,亦無辦法!」

  「嗯,說的對!」朱允熥讚許道,「黨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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