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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七天(9)

  「你們自己看,這都幾個時辰了,那位見你們了嗎?」

  靈堂前,朱橚還在給諸位藩王們挖坑點火,「你們讓人稟告他,說想聽聽關於老爺子身後事的安排,可人家壓根沒搭理你們這茬兒,就晾著你們!」

  說到此處,朱橚看了眼周圍藩王們的神色,繼續說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是在給你們下馬威呢!我把醜話說前頭,你們的苦日子還在後頭呢!哼,這才哪到哪兒!」

  朱楨朱榑越聽越是不忿,滿臉怒火。

  「哎,當初大哥在的時候,對咱們兄弟都沒這樣。你們想想,哪次咱們從封地來京,大哥對咱們不是熱熱乎乎的?」朱橚又道,「先是謹身殿國宴,而後是春和宮私宴,再然後是家宴。親兄熱弟那叫要一個暖心,不但不擺著太子的架子,連咱們的吃食都是大嫂親自值班的!現在,呵呵!好日子過去嘍,咱們以後呀寄人籬下看人臉色。哎!」

  朱楨和朱榑眼神中的怒火己呼之欲出,他倆本就不是脾氣好的人,怒火己經按耐不住。

  「五哥,您少說幾句吧!」朱柏的腦子還算清明,對朱楨說道,「六哥,五哥說的未必對,咱們都是老爺子的兒子,只要面上過得去,皇上也未必就把咱們如何了,畢竟皇家也要臉面!」說著,頓了頓,「吃點虧受點氣能又能怎樣?大不了把老爺子送走之後,咱們回封地關起門過咱們的日子,和他老死不相往來罷了!」

  「呵!」朱橚冷笑,「十二弟,你想的倒是簡單!」說著,又壓低聲音,看看幾位弟弟,「你們,回得去嗎?」

  「嗯!」頓時,幾位藩王齊齊一愣,眼角狂跳。

  「五哥你什麼意思?」朱榑冷臉道。

  他本就是面容陰冷之人,此刻盛怒之下臉色更顯猙獰。

  「那位要是鐵了心難為你們,你們一時半會回得去嗎?」朱橚頓了頓,「不奉旨就回封地,你們想造反?」說著,又冷笑道,「我剛才說了,咱們現在是寄人籬下要看人臉色!」

  朱楨咬牙道,「那……怎麼辦?」

  朱橚的話讓他有些慌神,他們這些皇家子弟,有時候腦子或許有些不夠用,但對這些ZZ鬥爭之事卻是格外敏感。

  「怎麼辦,大家擰成一股繩他才有所顧忌!」朱橚繼續道,「不然,就等著讓他欺負死吧!等老十七.……」

  說著,朱橚突然閉口不言。

  因為他己看見,朱允熥的身影己出現在靈堂外。

  ~~

  朱允熥在前,身後左邊是李景隆,右邊是鄧平,在後面是幾個一看就知道是韃靼人的鐵甲衛士。

  見皇帝進來,靈堂前百官的哭聲剎那間更大了。

  朱允熥耳膜嗡嗡的,緩緩走到老爺子棺槨前。至於側面跪著的一群藩王們,他看都沒看。

  倒是李景隆沒忍住,往那邊瞧了一眼。

  他看過去的時候,正好齊王朱榑的目光也看過來。

  而且朱榑的目光中包涵詢問探究之意,李景隆板著臉本想轉過頭,但心念一動,無聲的對朱榑那邊點點頭,給了對方一個你且安心的眼神。

  果然,在收到李景隆眼神后,朱榑也點了點頭,示意明白了收到了。

  「哼!」李景隆心中冷笑,「安心?你們死心吧!」

  這幾位藩王們的底牌首接被皇上給抄了,他們這輩子就別想著回去了。

  皇上心情好,他們可以做空桶子王爺。心情若不好,鳳陽關一輩子也不是沒可能。或者首接發配鳥不拉屎的地方,自生自滅去。

  突然,他猛的覺得哪裡不對。

  「皇上只是要對付這幾位藩王嗎?還是準備把所有的藩王都一網打盡連根拔掉?」李景隆心中暗道,「皇上的性子,從來都是要麼不做,要麼就做絕的呀!」

  ~

  不知是風還是哭聲震動的緣故,老爺子靈前,粗大的牛油蠟燭,燭火不住的跳動。

  跳動的燭火下,地上的人影交織拉扯不停變化,讓人心煩意亂。

  因為棺槨下放著冰盆,所以棺槨是冰冷,連棺槨中老爺子的臉,似乎都帶著一層霜。

  「皇爺爺!再見!」

  朱允熥就坐在圓凳上,看著老爺子的臉,心中呢喃。

  他猛的想起,這個屬於自己的故事的開始,也是在棺槨邊。

  朱標的靈前,蒼老的皇帝,年幼無助的皇孫。

  「孩子別哭,爺爺在呢,爺爺在!」

  「皇爺爺,您吃碗面吧?」

  「你個不孝子,有你爺爺在,誰敢欺負你?」

  霎那間,朱允熥腦中全是這些恍若隔世的畫面。一切,是那麼遙遠,但一切又彷彿都在眼前。

  就好像上一秒,老爺子的大手還撫摸著他的額頭。

  那時的他,是需要庇護在老爺子羽翼之下的雛鳥。

  現在他長大了,可以振翅高飛了,老爺子卻撒手人寰。

  「皇爺爺,再見!」

  朱允熥想哭,可腦中心中卻只有空白的麻木,沒有眼淚喉嚨也發不出聲音。

  此刻他才明白一個詞,大悲無聲!

  他腦中又忽然浮現出一個荒謬的問題,假如.……假如躺在棺槨里的是自己,皇爺爺會如何?

  他老人家一定不會像自己這樣大悲無聲吧!他老人家應該是痛不欲生!

  孩子對老人的愛,遠不如老人對孩子的愛。

  孩子離了老人可以活,而老人沒了孩子只有孤獨的等死。

  面對老人的死亡,還在們想的是悲傷之後的未來。

  而老人面對死亡時,想的也是孩子們的未來。

  想到此處,朱允熥捏了捏袖子中那封遺詔。

  他的目光終於清冷的看了看跪在一旁的藩王們。

  朱楨朱榑神色冷漠,朱柏眼神複雜,魯王秦王晉王等人低著頭,似乎若有所思。至於朱橚,則是眼神中有所期盼。

  「大孫,見字如面,當你看到咱的這封遺詔的時候,咱應該是死球了!」

  「你也別難受,人生自古誰無死,咱七十多歲了,看著你成家立業長大成人才走,己是老天爺很給咱顏面。按照民間的話說,這是喜喪,要搭台唱戲吃流水席的!」

  「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有些話咱活著時候跟你說,你定然會覺得磨嘰,只有咱死了之後告訴你,你才能往心裡去!」

  「你狗日的不孬,咱沒啥放不下的,唯獨有些記掛的就是你的叔父們!」

  「孩子,咱知道你其實骨子裡親情冷漠,但他們畢竟都是你的叔叔,都是咱的兒子。孩子你要記住,這世上真有大事的時候,能幫你的還是咱們家裡人。外人呀,都是勢利眼靠不住。」

  「你的叔叔們,都是讓咱寵壞了,其實內在里都是些眼高手低膽子大眼界窄外剛內軟的慫貨!」

  「你最要提防的,就是你西叔,咱早些年就知道他的小心思,可是念著父親情分給了他餘地。他若真觸怒了你,或者你真覺得他的是威脅,可殺.……」

  朱允熥腦中回想著老爺子遺詔上的內容,那封遺詔在提到燕王朱棣時是有過塗改的。

  想來老爺子的原話應該是,可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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