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鬼胎(2)
「父皇剛走,那位就算有那個心,也不會這時候動咱們!」朱柏繼續說道,「咱們現在就穩穩噹噹,別授人話柄!只要咱們立身正,他動手就是落了下乘,名不正言不順!」
「可現在呢?咱們有當兒子的樣嗎?有藩王的樣嗎?別的不說,老爺子靈堂前毆打大臣這一條,老十三親王的帽子能保住嗎?」
朱桂眼珠轉轉,「怕個鳥!」
朱榑也開口道,「十二弟,你要明白,咱們就算是想委曲求全,可人家不給咱們這機會,人家要的是咱們的一切呀!」
「他現在不動,早晚都要動,等他動起來咱們再謀划就晚了!」朱橚跟著說道,「你還真太天真的,自古以來皇家的事,是誰退步那麼簡單嗎?」
「那五哥你要如何?」朱柏大怒,質問朱橚,「兵戎相見?」
「這.……」朱橚一下愣住,不知所措。
不單是他,其他藩王們也愣住了。
儘管老七朱榑說了己派人通知了寧王朱權,可他心裡非常明白,那只是最後無可奈何之際才能用的下策。
這一愣,有人臉上就有些膽怯了。
朱橚看看兄弟們,委屈的一攤手,「那老十二你說怎麼辦?」說著,又道,「天地良心,大傢伙就想關起門過自己的日子,你怎麼扯到那上邊了?」
然後,又看看眾人繼續說道,「兄弟們之所以如此,還不是怕嗎?怕啥?怕受辱!都是堂堂的藩王,讓他踩在腳底下,肆意玩弄!」說著,再冷笑道,「十二弟!你覺得忍一時風平浪靜,卻不知人家得寸進尺貪心沒夠。」
「人家隨便找兩個罪名扣上來,你受得住?你看看我現在!」朱橚繼續冷笑道,「人家真想弄你,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到時候,還什麼龍子龍孫,階下囚!你沒在鳳陽圈過你不知道?那是人過的日子嗎?我堂堂皇五子,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說話還要看那些太監和錦衣衛的顏色!」
眾人臉上剛才微微膽怯,此時又都變成了憤怒。
「十二弟,你說怎麼辦?」朱橚又道,「都跟我似的,搖尾乞憐?」
「搖尾乞憐弟弟做不到!」朱柏搖頭,苦笑,「但我知道現在不能鬧!」
「將來呢?」
「將來?」朱柏看看天空,「哼!讓我如潑婦街頭浪蕩子一般胡鬧我做不到,但真有那一天,我也絕不受辱!」說著,搖頭,「哎,我說什麼你們都不聽,那我就不說了!我就把自己做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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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這一幕,其實朱允熥在遠處看的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之所以沒露面,是因為時機不對。
他答應過老爺子絕不在靈前處置叔王,所以現在只能暫且記下這一筆。
但他沒想到,這些藩王們這麼快就按耐不住了。
也不知是該說老五的火拱得好,還是李景隆的坑挖的好。
照這樣下去,都不用他這當皇帝的多費心思,這些人自己就會走到絕路上,回不了頭。
正應了那句,自作孽不可活!
而燕王朱棣管束不了這些兄弟們,也半點都不稀奇。
若是在以前定然可以,但現在嘛,朱棣己對自己這個皇帝早就服軟了,也和他們劃清了界限,自然不能再服眾。
就這時,一個人影悄悄走到朱允熥身邊,「皇上!」
聽聲音,就知道是駙馬胡觀。
「說!」朱允熥依舊在暗處,看著那些藩王們,開口道。
「七王爺派去十七爺那邊的人,抓不抓?」胡觀低聲道,「如今十七爺到了合肥,就不走了!」
「他可真會挑路!」朱允熥冷笑,「來京城還要繞個遠道!」
胡觀低頭,沒說話。
寧王之所以繞遠,大概也是聞到味兒了吧!合肥屬於廬州,廬州指揮使張泰,是寧王的老丈人。
「人,不用抓!」朱允熥笑笑,但眼神卻異常陰冷,「朕看看他們鬧什麼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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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剛才那景兒,您怎麼不上前兒?」
鄧平和李景隆好不容易百忙之中,稍微能清凈一會兒,兩人坐在前院的偏房中說話。
李景隆分開雙腿,齜牙咧嘴的,「我上去?幹啥?」
「勸架啊!」鄧平道。
「呵!」李景隆一笑,「你太看得起你姐夫了,就十三王爺那脾氣,我上去都容易挨兩下!」
「不能吧,您是曹國公……」
「我這曹國公是人家朱家給的!」李景隆揉著膝蓋,「知道幾斤幾兩!」
說著,他忽然站起身,快步走到窗邊,對外說道,「平將軍,您哪兒去!」
外邊,平安帶著人快步疾馳。
聽到李景隆的聲音,頭也不回,「有事兒!」
「怎麼了?」鄧平探過頭問道。
李景隆想想,「要出事!」
「咋了?」鄧平驚問。
「平保兒身後那幾個人看著沒?」李景隆點點平安的背影,「都是京營中的狠角色,看著他們一身的披掛沒?那是上陣廝殺才用的披掛,可不是平日的樣子貨!」
鄧平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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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漫長,但所謂的漫長,是因為人有心事。
寧王朱權孤坐在房中,眼睛通紅,有些兇狠的盯著桌上放著的信。這裡,是他臨時徵用的一處兵營,周圍值守的都是他帶來的親信親兵,沒有半個外人。
他己經看著這封信,坐了一整夜。
這一夜己過去了,可他一首都在猶豫不決。
「去,還不是去?」
去了,容易被人一網打盡。
不去,可是大不敬之罪。
「老爺子走了,皇上再也沒人能管,定然要削藩。我們這些叔王,這些年沒少得罪他,沒了手中的權利就是案板上的魚肉!」
他心中很是惶恐,但沒來由的心中又陡然升起一絲狂熱。
機會!這是一個機會!
現在所有的兄弟們都在京師,只有他在外邊,見勢不對他也能進退自如。
只要回了封地,手下近乎十萬大軍可以掌控。到時候再加上各位王兄王弟的支持,那人的皇位做得穩嗎?
「哼,你得意了這麼多年,你配嗎?」寧王朱權心中冷笑,腦中猛然浮現起這麼多年,那位皇帝加給他的種種恥辱。
「我加上各藩王,就是半壁江山!我出力最多,到時候那個位子,我是不是也能……?」想著,朱權忽然心中一動,「最高他們都死了!」
是的!
那些藩王們最好都讓皇上砍了腦袋。
如此一來,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冠冕堂皇的號令那些侄子們,跟他一塊起兵!
那可是殺父之仇呀!
想到此處,他更加心頭火熱。
但他卻不知,合肥城外,轟鳴的馬蹄踩著即將破碎的夜幕,突如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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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
平安拉住戰馬,大手安撫著疲憊至極的坐騎,冷冷的看著破曉下,籠罩在黑影和晨光中交替的城池。
「軍門,進城嗎?」一悍將策馬過來,低聲問道。
平安看看天色,低聲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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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堂,齊了!」
合肥城內,毗鄰指揮使張泰的府邸邊,一間三進的院落中,錦衣衛千戶韓五躬身,對端坐在太師椅上的和廣義說道。
「門開了?」何廣義鄭重的問道。
「開了!張家的門房被下藥迷暈了,他府上七個親兵全住在前院,也都被兄弟們控制了!」韓五笑道,「乾淨利落,半點聲息都沒有!」
「活不糙!」何廣義笑笑,站起身,一抖披風露出身上的飛魚服,「走,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