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4章 寧為小人
等到大火悉數撲滅，甜心坊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
段清瑤站在殘垣斷壁之間，四處張望。
這兒的一草一木，都是她親手栽種的。
為了讓家裡春季滿園，她特意種了各個時節的花，什麼梅花，茉莉，水仙，菊花，臘梅，睡蓮，應有盡有！
而經歷了這一場浩劫，這一切都已經變成了灰燼。
「小姐，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
小姐的難過，穀雨看在眼裡，疼在心上。
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若不是自己胡亂猜疑，走了神，也不會釀成這次火災。
如若小姐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她絕對不會原諒自己的。
「說什麼傻話呢？沒事，燒了就燒了吧，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我們重新建一個新的不就好了？之前你不是說廚房太小了一些？這一次我們正好把廚房擴大一點，像我的房間那麼大，你覺得如何？」
痛惜自然是有的，這裡的一磚一瓦都飽含著段清瑤的感情。
可是既然已經真真實實地發生了，除卻樂觀一點向前看，還能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只要人能好端端地活下來，那就是萬幸。
段清瑤望著眼前的灰燼，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杏兒的音容笑貌。
如果當初，她小心一點，謹慎一點，動作再快一點，是不是也可以像今天一樣，順順利利地將杏兒從火海里救出來？
如果杏兒沒死，說不定今天的一切就都會發生了改變。
痴情的白虎自然是寸步不離地守在杏兒的身邊，自然也不會英年早逝。
說不定，現在的他們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
大的有可能和小子軒一樣大了，說不定，也是一個男孩，正好和子軒一塊作伴，成為了一對無話不談的好兄弟。
杏兒那麼愛孩子，說不定，也已經生了第二個孩子。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希望那是一個小姑娘，像杏兒一般乖巧溫柔的小丫頭，她一定會給她穿上最漂亮的衣裳，戴上最美麗的絹花，讓她成為全京城最漂亮的小姑娘。
這是這一切，都只是她單方面的一廂情願罷了！
儘管過去了那麼長的時間，她依舊沒有將杏兒忘記。
「小姐覺得好，便好！」
穀雨以為小姐怎麼都會重罰自己，畢竟，禍是自己闖的。
她在心裡對自己說，無論小姐怎麼罰她，她都全部接受，無怨無悔！
只要小姐不將她趕走便好！
可是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小姐居然一句重話都沒有。
這讓她情何以堪！
就算是小姐不懲罰她，她心裡還是過意不去。
「撲通」一聲，穀雨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你這是要做什麼？」
段清瑤嚇得花容失色，「有什麼話，我們起來說，你自己身上有傷，難道你不知道嗎？」
「小姐，是穀雨不好！是穀雨闖了大禍！奴婢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小姐要怎麼罰奴婢，奴婢都願意接受。從今日開始，奴婢不要一分月銀，只要小姐不將奴婢趕走，奴婢願意做牛做馬終身伺候小姐！」
穀雨緊緊地抱著段清瑤的大腿不放。
「傻丫頭，我什麼時候說要趕你走了？」
段清瑤自己都一頭霧水，從事發到現在，她對穀雨只有關心和擔心，可是什麼重話都沒有說過啊！
正是因為段清瑤什麼都沒有說，一副稀鬆平常的模樣，才更是讓穀雨胡思亂想。
哪怕是小姐打她，罵她，她心裡都會舒坦一些！
可是小姐就連一句重話都沒有，就好像是對她不抱希望了一般。
「小姐是沒說，可是奴婢難辭其咎——我以為——」
「傻丫頭，你以為什麼？你以為我會因為這件事情將你趕走？」
直到這個時候，段清瑤才明白穀雨為什麼那麼魂不守舍。
「我早就和你說過了，我們是一家人！除非你出嫁了，否則，我們都會在一起的。」
「小姐！」
穀雨感動得痛哭流涕，她三生有幸，才會遇到了小姐這麼善良溫暖的人。
「奴婢不要出嫁，奴婢永遠守在小姐身邊，照顧小姐！」
段清瑤只當她是劫後餘生說的糊塗話，並沒有當真。
殊不知，穀雨卻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在她看來，嫁人有什麼好？
哪怕是憑藉小姐的顏面，真的把她嫁到了高門大戶，要伺候公婆，相夫教子，還不是一樣受罪？
若是遇到一個惡婆婆，她的好日子那就真的到頭了！
而且，她不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有哪個男人可以為了她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了！
既然沒有，自己為什麼要把自己的往後餘生交到一個不相干的人手中呢？
「又開始說糊塗話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不是——」
「那是別人，奴婢不願意！」
穀雨異常堅定地拒絕了段清瑤的勸慰。
也罷！
段清瑤看了眼目光堅定的穀雨，不再多說什麼。
船到橋頭自然直，當初的杏兒不也是說永遠留在自己身邊嗎?
後來，月老牽線，讓她遇上了白虎。
或許，那便是杏兒這一輩子最幸福的時光了。
「清瑤！清瑤！」
屋外頭，傳來了君炎安火急火燎的聲音。
段清瑤一轉身，便看到了那一身明黃色的龍袍，金絲銀線綉著龍紋，鞋尖處綴著夜明珠的靴子踩在一堆灰燼里，成為了這殘垣斷壁裡頭唯一的亮色。
「皇上？你怎麼來了？」
話一出口，段清瑤才意識到自己是問了一個多麼愚蠢的問題。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君炎安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清瑤！」
君炎安疾步走到段清瑤面前，一把將她緊緊的擁入了懷中，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胸膛里。
聽說甜心坊走了水，他害怕得手腳冒汗，丟下了文武百官，就連龍袍都沒來得及換，就這麼不管不顧地沖了過來！
「皇上，你怎麼了？我不是好好的站在這兒嗎？」
君炎安的懷抱依然是這麼的溫暖，靠在他的胸膛，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段清瑤心裡莫名的踏實。
她就任由他這麼抱著，彷彿天地之間只有他們倆個人一般，其他的任何事物，都與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許久，段清瑤感覺到了異樣。
有溫熱的液體順著自己的額頭流下！
所以，君炎安這是害怕得掉眼淚了！
「朕說過，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可是這一次，朕要反悔了！朕要做小人，不要做君子！」
「這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