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0章 煙雨杏花
小姑娘捧著那半個硬邦邦的饅頭，就像是捧著無價之寶一般，小心翼翼地跪倒在娘親面前。
「娘，我不餓，這饅頭，還是你吃吧！你吃一口，就一口，好不好？」
小姑娘不斷地將那珍貴的饅頭往娘親嘴裡塞，可是她的娘親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段清瑤沒有制止她的動作！
就算是她說一百遍，一千遍，她的娘親已經走了，小姑娘也不會相信的。
只有她自己真心的接受了，那才是真的結束了。
或許，永遠都結束不了！
「娘！」
「娘！你怎麼能拋下我，就這麼走了呢?」
「你走了，我該怎麼辦？」
「娘！你醒醒啊！」
小姑娘趴在娘親的身上哭得歇斯底里，差點就喘不過氣來。
原本要離開的段清瑤看到四下里無人，卻是忍不住擔心起她要是就這麼走了，小姑娘應該怎麼辦？
「小姑娘，你還有沒有別的親人？」
小姑娘聽到了段清瑤的問話，撥浪鼓一般搖了搖頭。
若是他們還有別的親人，他們娘兩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種地步啊！
「你爹呢？」
段清瑤小心翼翼地問道。
孩子既然有娘，肯定有爹啊！
該不會那麼巧，她爹也不在了吧？
「我爹？我從來就沒有見過我爹！我娘帶著我進京，就是來找我爹的！」
「這——」
段清瑤頓時無語了，「你知道你爹住哪？叫什麼名字嗎？」
小姑娘抽了抽鼻子，哽咽地說道：「我娘說，我爹叫沈方，五年前進京趕考，後來就沒了消息！至於他住在哪裡，我不知道！我娘也不知道！」
一想到爹沒找到，娘又沒了，小姑娘傷心欲絕，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嘩嘩地流了下來。
「你先別哭！」
段清瑤知道孩子心裡難過，可是哭能解決什麼問題呢？
看到她哭得那麼傷心，自己的情緒也忍不住受了影響。
「我不是壞人，你願不願意跟我走？如果有機會，我可以幫你找找你爹！若是找到你爹，你就可以和他一塊生活了！」
段清瑤知道自己帶著一個孩子行動更加不便，可是，她實在是不忍心就這麼離開。
「你真的會幫我找我爹嗎？」
娘生前唯一的願望便是找到她爹，如今娘雖然不在了，她的心愿，自己一定要替她完成！
「會！」
看著孩子渴望的大眼睛，段清瑤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那我跟你走！」
小姑娘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說道：「你放心，我會燒火做飯，還會洗衣裳，不會白吃白住的！」
段清瑤鼻頭莫名一酸，摸著她的腦袋問道：「這話，是誰教你說的！」
「是娘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爹不一定是親爹，但是娘卻一定是親娘！
走出了那條巷子，段清瑤才發現她進宮幾日，京城裡卻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街道還是那個街道，卻已經不見當日的繁華。
店鋪門口，牆角下，擠滿了衣衫襤褸的難民。
「怎麼這麼多人？」
段清瑤左看看，右看看，情不自禁地感慨。
這還是她印象裡頭那個熱鬧繁華的京城嗎？
「他們都是和我一樣，都是從江南來避難的！」
段清瑤在路上才聽到王大人和同僚說起江南，水澇，災民的事情。
雖然心裡已經有所準備，可是親眼看到這副慘狀的時候，還是被嚇到了！
只看到牆角邊上，有的是念過半百，頭髮花白的老人，有的還抱著嗷嗷待哺的嬰兒，他們或坐著，或躺著，或是相互依偎著！
「姑娘，可憐可憐我們，我家三個孩子，已經一天沒吃飯了！」
一個婦人看到衣衫華麗的段清瑤出現，立即跪著走到了段清瑤的腳邊，磕頭乞討。
「你別這樣！」
段清瑤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卻發現自己身上帶著的荷包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扒手給偷走了！
「我的荷包，不見了！」
婦人順著段清瑤手捂著的地方看去，果然看到一縷淡紅色的線頭。
「姑娘的荷包，估計是被偷了！若是不偷不搶，還能怎麼活啊！」
婦人的眼神像是蒙了灰，重新蜷縮到了角落裡。
「娘親，我餓！」
「娘親，我的肚子也好餓！」
跟在段清瑤身邊的小姑娘看著窩在娘親懷裡喊餓的小弟弟和小妹妹，依稀看到了自己當時的身影。
自己當時就是在娘親的懷裡喊餓，娘親這才出了門，娘是給她帶回來了兩個饅頭，可是娘親自己也被打得遍體鱗傷。
她忍不住會想，若是自己當時能夠忍一忍，別喊餓，說不定，娘親就不會被打，說不定，她現在還是一個有娘的孩子！
「丫頭！」
還沒等段清瑤回過神來，跟在自己身邊的小姑娘已經走到了母子幾個人的面前，從袖子里掏出了那半個她捨不得吃的饅頭。
饅頭剛剛露出一個角，便被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弟弟搶了去，狼吞虎咽起來。
「走吧！」
縱使段清瑤也想幫助他們，可是眼下的她卻是有心無力啊！
「你叫什麼名氣？」
收留這個小丫頭只是一時興起，原本想著找到一個靠譜的人，就將她送走好了，可是看到她剛剛的舉動，段清瑤卻是動了惻隱之心。
「杏兒！」
「你說，你叫什麼？」
段清瑤背部一僵，木訥地回過頭來。
「你剛剛說，你叫杏兒？」
小姑娘點了點頭，肯定地說道：「我叫沈杏兒。」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有什麼問題，可是自打她記事起，她就是叫這個名字啊！
「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
段清瑤搖了搖頭，是她太敏感了。
煙雨杏花，這不過就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罷了！
只不過，聽到這名字的人心裡有了故事，這個名字也就不再普通了！
「就是覺得挺好聽的，杏兒，真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段清瑤看著眼前小姑娘的模樣，隱約像是看到了杏兒的小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