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欺負回去)
簡輕語不知哭了多久, 最後累得倚在陸遠懷中,只偶爾打個小小的哭嗝,陸遠依然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她的後背, 直到掌中的人徹底靜了下來, 他的手才停在她的後背上,垂著眼眸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季陽守著入口等了許久,都沒見他們出來, 眼看著天色漸晚,不少官眷都開始出來遊玩, 他怕被人看到,只能折回公主亭去尋人,結果剛一走進去,便看到陸遠抱著被飛魚服籠罩的簡輕語,嚇得他趕緊低頭。
「大、大人,卑職什麼都沒看見!」
季陽著急地自證清白,因為聲音太大, 還吵得被包裹的某人輕哼一聲,陸遠蹙了蹙沒,將人抱得更緊了些,直到懷裡的人再次安靜,他才冷淡地看向季陽:「何事。」
「……天色將晚,不少人都出來了, 卑職若一直把守著不讓人過來, 必定會引起懷疑,而且聖上還在等您, 您不如先將簡姑娘送回去吧。」季陽死盯著地上的青苔,半點都不敢抬頭。
說完, 沒有得到陸遠的回應,他心裡頓時犯起嘀咕――
莫非是被他打擾了好事,所以不高興了?季陽想起方才匆匆看到的一幕,心裡愈發沒底的同時,又忍不住抱怨簡輕語,他家大人最有分寸,若真與她發生什麼,也肯定不是大人主動的。
這丫頭怎麼回事,不是正傷心得厲害嗎?怎麼還有空勾引他家大人,害得那麼冷靜自持的大人,同她在光天化日之下……非禮勿想非禮勿想。
惡婆婆趕緊晃了晃腦袋,將那些齷齪的想法都晃出去,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大人,大人您怎麼不說話,可是卑職有什麼不妥?」
公主亭還是悄無聲息。
「大人?」季陽小心翼翼,半晌忍不住抬起頭,然後就看到方才陸遠坐的椅子上,此刻已經空無一人。
他:「……」
行宮裡小路四通八達,只是平日鮮少有人知曉,陸遠身為錦衣衛指揮使,對每一條路都無比熟悉,因此輕易避開了所有人,抱著簡輕語往她所在的別院走。
簡輕語睡得迷迷糊糊,隱約間感覺到自己似乎在移動,便忍不住輕哼一聲:「去哪?」
陸遠聽到她的聲音停下腳步:「睡吧,送你回房。」
「……嗯。」
陸遠收緊抱她的胳膊,待她重新變得安穩,這才抬步朝別院走去。
他到別院時,英兒正焦急地踱步,看到他后嚇了一跳,直到他抱著自家大小姐風一樣從身邊經過,她才慌裡慌張地福身行禮:「參、參見九爺……」
糟糕,不小心將別名叫出來了!她心裡咯噔一下,正要跪地求饒,就聽到房門直接在背後關上了。
簡輕語被動靜鬧醒,輕哼一聲后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卻只能睜開一條縫。陸遠將她放到床上,一抬頭就對上一雙腫得水汪汪的眼眸,他頓了一下,唇角突然浮起一點弧度。
「……你在嘲笑我?」哭乾眼淚后的簡輕語相當敏感。
陸遠垂眸為她蓋被子:「沒有。」
「你就是在嘲笑我,我都看見了,」簡輕語往被子里縮了縮,「我現在是不是特別丑?」
聽到她不自信的問題,陸遠停頓一瞬,總算肯正視她的眼睛了,只是沒看多久又別開了視線:「不醜。」
「你騙人。」簡輕語咬唇,一張臉快要全部埋起來了。
陸遠默默將被子拉下來些,又重複一遍:「不醜。」
是真的不醜,只是腫得厲害,又粉嫩嫩的,看著像兩個大桃子,配合她委屈的神情,意外的有些好笑。
見他這次的回答多了一分認真,簡輕語動搖了,正當覺得是自己多想了時,就聽到他不急不緩地開口:「待會兒叫下人煮個雞蛋敷一敷,你現下這個樣子,怕是不能出門見人。」
簡輕語:「……」剛說了她不醜,又說她不能見人,這男人嘴裡還有一句實話嗎?
看著她敢怒不敢言的表情,陸遠眼眸好似冬雪初融,潺潺不息。
簡輕語與這樣的他對視片刻,突然有些不自在,於是又重新縮進了被子之中,將自己捲成一個蠶蛹。陸遠這次沒有再阻止,只是安靜地陪在蠶蛹身旁,靜了片刻后才開口:「什麼都別想,只管睡一覺。」
「……」
簡輕語沉默許久,蠶蛹突然動了動,半晌從裡頭伸出一隻小手,手裡還攥著一塊玉佩:「大人,您的東西。」
陸遠掃了一眼:「給你的,拿著吧。」
簡輕語:「?」
「從旁人那拿來的,貼身戴,但別叫人看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待回京之後,我再給你尋一塊更好的。」陸遠淡淡道。
……要貼身帶著,還不能被人看到,她這是收的哪是禮物,分明是祖宗。簡輕語無言片刻,小聲問:「那我裝荷包里可以嗎?」
「可以。」
簡輕語應了一聲,又將玉佩重新裝進荷包中,和她今日得來的碎銀子收在了一起。
寢房外,英兒遲遲不見陸遠出來,心裡擔驚受怕的,眼看著天要黑了,乾脆跑去關院門,想著直接閉門謝客,結果剛跑到門口,就險些撞上迎面而來的簡慢聲。
「二小姐!」英兒忙福身。
簡慢聲不悅:「這般慌亂做什麼?」
「沒、沒有慌亂……」陸遠還在大小姐寢房,若是被二小姐看見,那一切就瞞不住了,英兒心如鼓擂,卻只能強行裝出一派淡定,「只是大小姐身子不大舒服,現下已經睡了,奴婢怕有人打擾,便想著將院門關了。」
簡慢聲蹙眉:「這個時辰便睡了?」
「……是。」英兒不敢抬頭看她。
簡慢聲抿了抿唇:「待她醒了,你同她說一聲,明日午時聖上宴請群臣及官眷,叫她早些起來準備,千萬不要遲了。」
「是,奴婢知道了。」英兒忙點頭答應。
她死死擋在門前,半點讓開的意思都沒有,簡慢聲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轉身似要離開。英兒默默鬆一口氣,然而一顆心還未徹底放下,簡慢聲便突然折返,直接朝著院中去了。
英兒一慌,急忙上前去攔:「二小姐,二小姐您這是做什麼!大小姐已經睡了……」
「好端端的怎會睡這麼早,我看分明是你這丫鬟心懷不軌做了什麼!」簡慢聲冷下臉,步伐越來越快。
眼看著她快到寢房門口了,英兒心一狠,咬著牙直接攔在了她面前:「奴婢不能讓您進去!」
「放肆!」
簡慢聲剛要發火,門突然在二人面前打開了,她立刻抬頭看了過去,當看到是誰后愣了愣,忙低下頭行禮:「陸大人。」
「她休息了,別吵。」陸遠冷淡地看她一眼。
簡慢聲被看得心頭一緊,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一直到陸遠離開才微微鬆一口氣,抬頭看向嚇得快昏厥的英兒:「他今日來此的事可還有別人看到?」
「……啊?」英兒正絞盡腦汁想該如何解釋,聽到簡慢聲如此冷靜的聲音后,頓時愣住了。
「除了你,還有人知曉他們的事嗎?」簡慢聲不喜她的獃滯,蹙著眉頭教訓,「一點小事就慌成這樣,連我都瞞不住,還能指望你瞞住其他人?!」
英兒都傻眼了。
簡慢聲還想再說什麼,餘光掃了眼緊閉的房門后,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總之你好好反省,照顧好你家小姐。」
說罷,她便轉身離去了。英兒獃滯地目送她離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二小姐她……好像知道大小姐和陸九爺的事?
英兒意識到這一點后,趕緊跑回了寢房想要告訴簡輕語,結果一到屋裡,就看到她家小姐睡得正香,一雙眼睛腫得像桃子一般,一看就是剛哭過。
……陸遠個狗東西欺負她家大小姐了?!
不知自己在英兒心中、已經從九爺變成狗東西的陸遠,離了偏院后便回了主殿,季陽正在殿門口值守,看到他后急忙迎上來:「大人你可算回來了,方才聖上還在找您。」
「聖上呢?」陸遠抬眸問。
季陽無聲地指了指殿中,壓低了聲音道:「在跟周貴妃還有二皇子一同用膳。」
陸遠微微頷首,便沒有再說話了。
殿內時而傳出周貴妃關心的話語,從聖上到褚禎都照顧得十分周到,季陽百無聊賴地站在陸遠旁邊,半晌嘟囔一句:「剛欺負完人家小姑娘,就來扮演賢妻良母,倒也不覺得累。」
陸遠沉默地看向他。
季陽摸摸鼻子,不自在地解釋:「卑職就是隨口閑話,沒有為簡輕語打抱不平的意思。」
「隔牆有耳,慎言。」陸遠冷淡警告。
季陽小心地點了點頭,不敢再繼續說話了,只是過了不多會兒,他又忍不住問:「大人,你不幫簡輕語出氣啊?卑職還沒見她這麼委屈過……」
話沒說完,陸遠一道眼刀又掃了過來,他急忙擺擺手:「不說了不說了。」說罷便趕緊跑了。
他一走,周遭便清凈了下來,愈發凸顯了周貴妃的笑聲。陸遠垂著眼眸繼續值守,直到周貴妃和褚禎一一退下,才有宮人出來尋他:「陸大人,聖上有請。」
陸遠微微頷首,這才往殿內走去。
主殿,宮人已將桌子清理乾淨,殿內卻還瀰漫著飯菜的香氣,剛用過晚膳的聖上倚在軟榻上假寐,臃腫衰老的身體陷進毯子,全是皺紋的臉上寫滿疲憊,聽到陸遠進來的動靜也沒睜眼,只是連連咳嗽起來。
陸遠上前將他扶坐穩,抬手取來宮女手中的清茶,遞到他手中后又叫人端來痰盂。聖上猛咳幾聲,吐出一口污穢,漱口之後重新靠在軟枕上,表情都舒緩了許多:「事情都辦完了?」
「辦完了。」陸遠回答。
方才季陽來尋他時,他正在與聖上下棋,聽說消息后便找借口離開了,現在聖上問的『事情』,便是他當時隨口找的託詞。
聖上聞言微微頷首,也不問他去做了什麼事,只是嘆了聲氣:「朕這身子,愈發不中用了。」
「聖上正值壯年,今日只是累了,歇息一晚便好。」陸遠緩緩開口。
「正值壯年,」聖上失笑,「也就你小子,才能說出這種虧心話。」
陸遠唇角浮起一點弧度,流露出一分被抓包后的無奈。
聖上看到他的表情,臉上的笑意更深:「你呀,就該像姓季的那小子一樣活潑些才對,明明不過二十四五的年紀,偏偏比朕這個老頭子還嚴肅,難怪滿朝上下都怕你。」
「卑職是聖上手中的刀,只求足夠鋒利、能護得聖上平安便好。」陸遠垂下眼眸認真回答。
聖上不認同地嘖了一聲,眼底卻俱是滿意,抿了口清茶后道:「你一向懂事,朕是知曉的,所以許多事才能放心地交給你。」
「是,卑職定不辱使命。」
殿內香爐白煙裊裊,三五個宮人正在清掃,每一個動作都如被放慢了一般,無聲又精準地打掃每一個角落。
偌大的宮殿里靜得落針可聞,聖上叫人送來棋盤,兩人對坐進行方才未完結的棋局。
聖上執黑子,落在了棋盤最中央:「二皇子遇刺一案,你查得如何了?」
陸遠斟酌片刻,拈起白子落下:「回聖上的話,還沒有什麼頭緒。」
「都這麼久了,一點頭緒都沒有?」聖上皺起眉頭,「培之,這不像你的能力。」
「此案事關重大,所有刺客又全都服毒自盡,卑職只能謹慎調查。」陸遠抬眸看向他,手中捏著一個棋子久久不下,似有什麼話想說。
聖上當即身子前傾:「你想說什麼?」
陸遠蹙眉不語,只是將白棋落下。
「但說無妨。」聖上笑笑,又下一子堵截。
陸遠盯著棋盤許久都沒說話,指尖的白子久久沒有落下。
在殿內愈發安靜時,他才緩緩開口:「聽隨行的太醫說,貴妃娘娘不大適應行宮的潮濕,來了之後便一直在喝葯。」
聖上頓了頓,想到什麼后眼底閃過一絲陰沉,但很快恢復如常:「她也是上了年紀。」
陸遠微微頷首,沒有再多說什麼,待他落子之後很快又下了一步。
兩個人你來我往,下了小半個時辰,最後以聖上贏了半子為結束,陸遠起身抱拳:「聖上棋高一著,卑職輸得心服口服。」
聖上笑了起來,精氣神好了許多:「還是與你下棋有意思,哪像那群老腐朽,次次都絞盡腦汁讓著朕,明明朕的棋藝更佳,卻偏偏每回都贏得窩囊。」
「聖上若喜歡,隨時喚卑職來便可。」陸遠垂眸。
聖上笑著搖了搖頭:「你可是朕的大忙人,朕哪捨得累著你,行了,時候也不早了,你且回去吧。」
「是。」陸遠應了一聲,低著頭轉身離開了。
聖上看著他的背影慢慢消失,臉上的笑也逐漸淡了下來,許久之後才沉聲開口:「來人,周貴妃身子不適,現在就叫人送她回京都歇息!」
「是!」
周貴妃被連夜送出行宮,當馬車碾壓路面的聲音在山中迴響,消息頓時傳遍了整個行宮,宮裡燈火通明,卻半個人影都沒見到,宛若一座空蕩蕩的鬼城。
在所有人都心驚膽戰不知真相時,唯有哭腫的桃子睡得香甜,手裡攥著一個小小的荷包,裡面是她白日剛得來的禮物。
簡輕語一覺睡到了天光大亮,睜開眼睛后便得知了周貴妃被送走的消息,她一臉茫然:「為何走了?」
「應該是惹聖上生氣了,聽說聖上下了旨之後,氣得砸壞了兩張桌子。」英兒煞有介事地說。
簡輕語蹙眉:「怎麼會突然惹聖上生氣?」
「那誰知道,天威難測呀,大小姐今日赴宴可千萬要謹慎些。」英兒緊張地叮囑。
簡輕語愣了愣:「赴什麼宴?」
「聖上設宴款待群臣和官眷呀,二小姐昨日親自來說的,」英兒說完想起什麼,又變得緊張起來,「對了,二小姐昨日撞上了陸遠,可絲毫不見驚慌,像是早就知曉了您和陸遠的事。」
「……簡慢聲還遇見了陸遠?」簡輕語都懵了,「等一下,你怎麼不叫他九爺了?」
「他都把您欺負成這樣了,奴婢才不叫他九爺!」英兒突然激動。
簡輕語遲鈍:「他什麼時候欺負我了?」
「您就別為他說話了,等先夫人的衣冠冢立好,奴婢就隨您去漠北,再也不回來了!」英兒哽咽。
簡輕語:「……你先別說話,我就睡了一覺,怎麼發生這麼多事?」
英兒嘆了聲氣,將她從床上拉了起來,一邊為她更衣,一邊將方才說過的話都捋了一遍,待到衣衫換好頭髮梳好時,簡輕語總算鬧明白了。
「看來我真是錯過許多呀。」簡輕語嘆了聲氣,替陸遠解釋了兩句,然而英兒堅定地認定她是因為陸遠才哭的,她也只好隨她去了。
簡輕語昨日一直在睡,眼睛沒有敷東西,早上起來依然腫腫的,用水粉遮了之後好一些,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哭過。她沒別的辦法掩蓋,只好就這樣出門去了。
寧昌侯等人早已經在主院等著,看到她來了之後總算可以出發了,秦怡一邊走一邊嘟囔:「平日睡懶覺也就罷了,今日這麼大的事,也要睡到這個時候,真是胡鬧!」
「好了,少說兩句,又沒遲到。」寧昌侯不悅。
秦怡撇了撇嘴,還想再說什麼,簡震急忙挽住她的胳膊撒嬌:「娘,快些走,別遲到了。」
「知道啦,催什麼。」秦怡表情總算好了一些。
簡輕語慢吞吞地跟在他們後面,走著走著簡慢聲也開始落後,最後走到了她的旁邊。簡輕語斜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地問:「有事?」
「陸遠欺負你了?」簡慢聲突然問。
簡輕語:「?」
「眼睛腫成這樣,」簡慢聲不悅地蹙起眉頭,「他也太過分了。」
「……他沒欺負我。」簡輕語無奈。
簡慢聲和英兒一樣,都是一副『不聽不聽,王八念經』的表情:「你若實在不喜歡他,就該告訴父親,父親雖不如陸遠位高權重,但保住你的法子還是會有的。」
「他真沒欺負我。」簡輕語嘆氣。
簡慢聲:「不行,我這就告訴父親。」
簡輕語見她來真的,急忙拉住她的袖子,兩人的動靜引來前面三人的注意,她急忙鬆開簡慢聲。
「你們幹什麼呢?」秦怡皺眉,「輕語,你欺負慢聲了?」
「我沒有。」簡輕語假笑。
秦怡又看向簡慢聲,看到她搖頭后才放心,旁邊的寧昌侯叮囑一句:「姐妹兩個不準吵架。」
「沒有吵架。」簡輕語攥緊了簡慢聲的袖子,不敢鬆開半分,察覺簡慢聲還要上前後,壓低聲音飛快地說了一句,「是周音兒欺負我。」
簡慢聲猛地愣住。
前方三人繼續往前走了,簡輕語這才鬆一口氣,抬頭對上簡慢聲的視線,嘆了聲氣道:「昨日遇見了周貴妃和周音兒,是陸遠送我回來的。」
簡慢聲咬緊下唇,許久之後別開臉:「對不起。」
「又不是你招惹我,你道什麼歉?你還沒進周國公府的門呢,可就代表她們賠罪了?」簡輕語揚眉,「還是說她們找我麻煩,是你指使的?」
「……我算什麼,也能指使她們?」簡慢聲本還覺得歉疚,被她一攪合頓時只剩下荒唐。
簡輕語聳聳肩:「那不就得了。」
「但她們是因為討厭我,才會針對你,」簡慢聲蹙眉,「周貴妃一直有屬意的侄媳人選,一直都看不慣我,周音兒又是在宮裡長大,自是與她同心。」
「……都看不慣成這樣了,你進了他們家的門,還能有好日子過嗎?」簡輕語無語。
簡慢聲頓了一下,抬步往前走:「人本就不可能一直過好日子。」
簡輕語嘖了一聲,也快步跟了過去。
一家人到主殿時,恰好遇到周國公府的一家子,周貴妃被連夜送走一事,應該對他們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今日前來的每一個周家人都面露憔悴,衣衫佩飾也比平日要低調許多,周音兒更是乖巧地跟在國公夫婦身後,沒有一點張揚的樣子,顯然是被提點過。
簡輕語的視線從這家人身上掃過,當看到國公夫婦身後的男子時頓了一下,推斷他便是簡慢聲的未來夫婿,周勵文。
難怪簡慢聲會看不上,此人雖然生得還算白凈,可與那錦衣衛的李桓相比,還是太過文弱白面了。
簡輕語垂下眼眸,同簡慢聲一起對他們見了禮。
周勵文看向簡輕語,眼底閃過一絲驚艷:「這位便是簡大小姐?晚生見過大小姐。」
「周公子客氣。」簡輕語還了一禮。
周勵文只誇一句,便極有分寸地看向了簡慢聲,還特意多與她說了幾句話,簡慢聲一一應答,十分的乖巧恭敬。
長輩們有心讓未婚夫婦多說說話,便將晚輩們留下,自行先進殿內了。他們一走,周音兒便懶得假裝了,輕哼一聲挽住周勵文的胳膊:「哥哥,我們也進去吧。」
「我還在同二位姑娘說話,你先進去便好。」周勵文溫柔勸道,顯然極其疼愛妹妹。
周音兒蹙眉:「可我想同哥哥一起。」她怎可能讓哥哥和這兩個狐狸精單獨相處。
周勵文聞言為難,看看簡慢聲又看看周音兒,一時拿不定主意。簡輕語默默在心裡對周勵文下了一個『優柔寡斷』的評價。
她覺得簡慢聲也未必想跟這兄妹倆說話,於是用眼神示意簡慢聲離開,誰知簡慢聲只是看了她一眼,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沒想到她願意繼續糾纏,簡輕語頗為意外,索性也站定了等著,看著這兄妹倆跟耍猴一樣鬧騰。
日上三竿,雖然離午宴時間還早,可官員及家眷已經陸陸續續來了,主殿內外宮人們進進出出忙碌不已,不少人從幾人身邊經過。
周勵文被眾人盯著看,一時間窘迫得厲害,跟著也沒了好臉色:「音兒,別鬧了!」
周音兒沒想到他會凶自己,頓時眼眶一紅,將父母昨夜的勸誡全都拋在腦後,哽咽著朝外跑去。周勵文懊悔地嘆了聲氣,正要追出去,簡慢聲突然開口:「周公子,她還在生你的氣,想來不想見到你,不如我替你去勸勸吧。」
「如此也好,那就謝過二小姐了。」周勵文執禮道謝。
簡慢聲也不看他,直接朝周音兒追去,簡輕語覺得不大妙,也趕緊跟了過去。現下滿行宮的人都去了主殿,其他地方都沒什麼人煙,顯得空曠又安靜。
她們二人是在一處角落找到了周音兒,周音兒一看是她們,頓時憤怒又委屈:「你們跟著我做什麼!我哥呢?!」
「你哥讓我叫你回去。」簡慢聲淡淡道。
周音兒冷笑:「你算什麼東西,還沒進周家的門呢,就想當嫂子管著我了?別假好心了!」
簡慢聲緩步上前:「我又不是你娘,為何要管你?不過我來找你,確實不是因為好心,而是為了別的事。」
簡輕語眨了眨眼睛,隱約覺得不妙,於是好言勸周音兒:「你最好冷靜一點,別亂說話。」
周音兒瞪眼:「你也敢教訓我?忘了昨日……」
砰!
她話沒說完,便被簡慢聲一腳踹倒,好死不死後面一小片泥濘,直接砸進了泥水裡,簡輕語眼疾手快拉了簡慢聲一把,二人的衣裙上才沒濺上臟污。
周音兒不可置信地看著身上惡臭的泥水,半晌睜大眼睛看向簡慢聲。
回過味的簡輕語也不敢相信,簡慢聲竟然也會踹人了。
周音兒大概是這輩子第一次被欺負,一時間都呆住了:「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
「這是你欠簡輕語的。」簡慢聲淡淡道。
周音兒總算回過神來,氣得臉都快紫了,卻還是忘了從泥坑裡爬出來:「你竟然打我!信不信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誰打你了,是你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關我們什麼事。」簡輕語震驚之後,立刻從善如流。
周音兒哆嗦:「一、一派胡言,聖上不會相信你們的……」
「我看你才是一派胡言,誰人不知我們簡家姑娘溫柔乖巧善良懂事,而你刁蠻任性不講理,你就算告到聖上面前,他也只會認定你在撒謊,」簡輕語雙手抱臂,頗有在漠北同人吵架時的氣概,「我勸你還是老實些,別再胡鬧了,要知道周貴妃不在,可沒人幫你,而且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
話沒說完,她若有所感,一回頭就對上陸遠玩味的視線,而他的身後,是季陽李桓等一整支錦衣衛的隊伍,證人之多如過江之鯽。
簡輕語瞬間啞了,季陽扯了扯李桓的袖子,小聲嘀咕:「她理解的溫柔乖巧善良懂事,跟我理解的是一回事嗎?」
他怎麼沒見過哪個溫柔乖巧的姑娘,能一腳將人踹進泥坑,也沒見過哪個善良懂事的姑娘,理直氣壯地要受害者閉嘴。
李桓悠悠看了他一眼,半晌說一句:「簡大小姐說得對。」
季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