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半神

  ——化為『龍』。

  ——更準確地來說，是借『命運』中所蘊含的娜迦性質，向著持有娜迦性質的邪神的方向轉化。

  這便是安歌此刻所要做的、或者說，是他的投影，『調查員』所要做的事情。

  因為只有這樣、只有抵達這種接近於邪神的規模、他才能夠借其力量，一次性解決這整個世界殘餘的娜迦意志，一次性地清洗娜迦最後的影響、鑄成自己在這個世界最終的『偉業』與『記錄』。

  這當然很難、非常非常地困難。

  但現在——

  「條件，已經齊全了。」

  安歌看著那從幻想之中走出的『自己』的身影、他以自身影響操縱著那一個『調查員』，令其緩緩地抬起了手中的『命運』的骰子。

  那一點流光仍舊如螢閃耀。

  周圍、那些還留著地下二十四區的喰種與調查員們也仍在看，高槻泉沒有離開、有馬貴將也沒有，所以他們當然不可能離開。

  於是，有人疑惑於為什麼會出現另一個『調查員』、有人驚覺般地看著那剛剛打開的幻想的門戶，心有餘悸般。

  也正是在這一刻，在他們的見證之下……

  一如安歌與高槻泉對話中所說的一樣，『調查員』緩緩地將那一點『命運』、吞入了口中。

  他開始了『晉陞』、開始了化『龍』。

  開始從人到『神』轉變的一步。

  這一步.……有多難？

  很難，難逾登天、難到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為人與『神』從來都是兩個物種。

  對於不可名狀的邪神而言，人類、甚至是人類所居住的這顆星球，都是渺小有如塵埃般的事物，祂們關注人類、不過是像人類研究螻蟻的行為一般。

  說是天壤之別猶然小覷。

  當然，事無絕對、就像是那顆他現在用於晉陞的『命運』骰子投擲所得出的結果一般，不可名狀的世界觀里，沒有什麼是絕對的。

  所以哪怕再難、哪怕幾率微乎其微，由人至神，仍然不是絕對不可達成的事情。

  只是其所需要的條件、所需經歷的磨難，太多、太過坎坷。

  正常情況下，這樣的幾率、在某種程度上，便等同於零。

  ——然而，現在、其實便是不正常的情況。

  「完成人與神的轉變，需要有抵達邪神規模的海量的信息、需要承受海量信息背後所代表的不可名狀的邪神的目光，需要承受意識衝擊而維持自我。」

  「而現在、第一個要求已經達成——在『命運』的骰子、或者說，在被命運所容納吞噬的娜迦體內，便已經擁有足夠的信息……那是邪神出於興趣賦予娜迦的、全新的知識，其隨著娜迦的消亡而一同流入到命運之中。」

  這是安歌之所以會讓娜迦承受信息而死、而不是另外的死法的原因。

  也是為此、早有準備的謀划。

  高槻泉點了點頭。

  他們.……仍在交流。

  對『調查員』的影響、仍在持續。

  說是『踏入現實』，但調查員所踏入的，不過是『幻想』的『現實』、是現實與幻想的夾層、是那條因娜迦而被打開的幻想的通道之處。

  無限接近於現實、卻還差了一點。

  差了臨門一腳。

  所以仍然會被『創作者』的意志所影響、仍然會在符合書中的『邏輯』與『故事』的情況下按她的想法發展。

  於是在這一瞬間，

  調查員確確實實的承接到了那來自邪神的龐大知識。

  獲得、並承受住了這股信息。

  他的身體開始有了莫名的蠕動、衣物遮掩下的皮膚，彷彿有什麼活躍了起來一般.……那是血肉，是翻湧開來的肉芽，更是由RC細胞構成的「赫子」。

  生命形態，開始出現了變化，開始接近「邪神」.……

  向包含『娜迦』性質的邪神靠攏。

  但因為還沒有徹底完成全部的步驟、所以只是接近於邪神，而非完全抵達邪神狀態下的「半神」。

  而接下來……他也將直面信息背後所代表的不可名狀之物、直面那對於人類龐然而恐怖的邪神。

  『調查員』抬起頭。

  雖然只是安歌的投影、他本身並沒有實質上的自我意識，但這一刻，在本能之下、他卻開始戰慄了起來。

  他感受到了邪神的到來、感受到了邪神的凝視。

  對於調查員來說，這並不是第一次、然而這次、與之前的直面邪神並不同，之前的邪神對他是毫不在意的，是不經意間的一瞥，甚至可能是借鏡面反光的注視，而這次，卻是最直接的凝視。

  顫抖、恐怖，渾身彷彿都要炸開了一般、已經成為『半神』的他渾身那蠕動的赫子都彷彿要各自分散、逃竄。

  考驗、降臨。

  也正是這個時候。

  「調查員，突然消失了。」

  「他本就是突然回歸到幻想世界之內的、所以現在，再一次突然消失，也是理所當然地。」

  理所當然嗎？

  並不。

  然而——

  到了這一步，其實已經不需要再符合什麼邏輯、再貼合什麼故事了。

  因為……阿爾泰爾，出手了。

  飄揚的軍服在安歌的頭頂瞬間升空、軍刀與步槍有如樂器的弓與弦，互相碰撞拉響，森羅萬象之力，隨之展現。

  她抓住了本就無限靠近於喰種世界的現實的『調查員』、將之拉扯向現實。

  哪怕現在的『調查員』並未完成徹底的『晉陞』、並未並未直面不可名狀的邪神，以經歷由人至神的考驗，精神未經歷蛻變、也仍然是不完整的。

  但，安歌從始至終、都並未打算讓『調查員』成為真正的邪神。

  不想、更不能，因為姑且不論通過邪神考驗的幾率只有億萬分之一不到，只說若其成為『邪神』，那麼安歌將無法再把這個身份拉進現實，更會徹底失去對其的掌控權——不可名狀，便代表著不可控。

  而這樣、便失去了意義。

  所以、

  僅僅是半神，便足夠了。

  僅僅是接近於邪神的規格，便可以了。

  在發現調查員失蹤之後，那名注視而來的邪神陷入了短暫的凝滯、似是有些愣神一般。

  咚，咚，咚！

  混亂的鼓點般的聲音響起。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祂發現了那個仍開啟著的、幻想與現實的『通道』。

  祂突然興奮了起來。

  不可名狀的存在對未知事物出現的『興奮』。

  祂將目光對準了那『通道』。

  然後伸出了無形的觸手。

  然後……

  『通道』就被關上了。

  被阿爾泰爾以『森羅萬象』之力、強行堵上。

  軍服少女冷聲道：

  「未經余與安歌卿的允許、休想進入現實。」

  邪神：「？？？」

  總感覺自己被驢了？對了.……自己是來幹啥的來著？

  安歌：「.……」

  高槻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