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無歡,何以助眠
一群侍女,穿過重重帷幕,狼狽逃出。她們抱著各種樂器,臉色寫滿了驚慌。
她們伺候蕭無歡多年,卻是第一次見他如此狼狽地回來,更是第一次見他發這麼大的脾氣。
貌美的侍女令人眾女子都退下去,她抱著古琴,走了進去。
暖閣里,所有東西被揮在地上,一片狼藉。
蕭無歡坐在一旁,一手支著腦袋。即便雙眸緊閉,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戾氣,都令人心驚膽戰。
侍女似有些懼,卻還是走了過去,尋了個位置坐下,輕撫起琴弦。
悠揚的琴音雖然比不上蘇老先生的,卻也空靈悠揚,令人一聽便心曠心怡。
蕭無歡這才睜眼,一雙紫眸邪冷沉鬱,戾氣駭人。
他就彷彿一個蜷縮在暗處的墮魔,沒有任何感情,隨時都可能走出來,隨心所欲,毀滅一切!
他看了侍女一眼,沒說話,又緩緩閉上了眼睛。
侍女彈奏的是《歸來》,幽幽蕩蕩,纏纏.綿綿,仿若一股暖流,能驅散今夜的寒冷,能安慰並不堅強的心靈。
蕭無歡聽著聽著,眉頭漸漸地舒展開了,一身的戒備也都慢慢放鬆了。
可是,很快,秦晚煙那張臉又出現在他腦海。
她對穆無殤蹙眉的樣子;
她對穆無殤心慌的樣子;
她對穆無殤低聲解釋的樣子;
她同穆無殤大聲說話,眉目間不經意流露的嬌怒;
她選對了奴隸,嘴角勾起的弧度……
她所有的情緒,表情,全都浮現在他腦海里。
這一切,正是他想要在她那張淡漠的臉上看到了,可是,她所有的情緒,都不是向著他!
從未有過如此費盡心思,也從未有過如此求而不得,更從未如此難以忘卻。
突然,蕭無歡睜開了眼睛。
他一拂袖,一道凌厲的風刃就斷了古琴所有琴弦。
他道:「滾出去。」
侍女起身,卻沒有走,「尊上,奴婢今夜彈得不好嗎?」
蕭無歡沒有搭理,又支著腦袋,閉上了眼睛。
侍女又道:「尊上,你不聽奴婢的琴,如何能入眠?」
蕭無歡彷彿沒聽到一樣,一點反應也沒有。
侍女猶豫了一番,竟然起身,褪去衣裳,一步一步走了過去,「尊上,奴婢的琴不能助你入眠,或許,奴婢的人……可以!」
語罷,她便用力擁住了他。
就這一瞬間,蕭無歡身上驟然爆發出可怕的威壓,硬生生將侍女震飛了出去!
嬌柔赤.裸的身影,穿過重重帷幕,最終摔在臨水露台上。已然,氣絕身亡。
暗處,楚三條走了出來,脫下外衣覆上屍體。
他輕嘆:「早跟你說過,他不碰女人,你就是不信。」
過了一會兒,侍從端上來熱騰騰的葯,楚三條接過,小心翼翼送入暖閣。
蕭無歡方才至今都沒動過,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已經睡著了。
楚三條一句話都不敢說,將葯湯放下,又放了一顆糖,才退了下去。
他也是來貼身伺候了,才知道,尊上有非常非常嚴重的失眠症,總是要在熟悉的絲竹聲里,才能安心入眠。
心情不佳的時候,一般的音樂都安撫不了,只有古琴的聲音。
他過往瞧上的所有有趣的女人,全都是帶回來彈古琴幫他助眠,從來都沒有過例外。
卻總有些女子,不自量力。
當古琴音都無法讓他入睡的時候,他靠的便是毒藥,「夜魘」。
此毒藥的毒,不傷身卻傷神,雖然可以助眠,卻會讓服藥的人做噩夢,最終在噩夢中驚醒。
許久許久,寂靜的暖閣里,蕭無歡終於又睜開了眼睛。
他端起「夜魘」,一口喝光。
瞥見桌上的糖,他看了好一會兒,最終揮手掃落了。
他起身來,捂住負傷的肩甲,一步一步走到塌邊,很快就一頭栽了下去……
兩日後,秦晚煙回到了蒼炎皇都,白日夢。
五號奴隸仍舊昏迷不醒,秦晚煙替他治了腿傷,安排了人守著。
她剛走出房門,就看到錢掌柜背著一身的荊棘,跪在門口。
錢掌柜頭都不敢抬,「主子,屬下知錯了,屬下願卸任白日夢大掌柜一職,卸任東雲商會長老一職,接受任何懲罰!」
秦晚煙冷眼看去,問道:「任何懲罰?你自己說,按照白日夢的規矩,當如何懲罰?」
錢掌柜抽出一把匕首,雙手呈上,「輸了什麼,罰什麼。」
秦晚煙走過去,接過匕首立馬狠狠朝錢掌柜的手斬去。
一時間,鮮血四濺!
「啊……」
驚叫聲頓起,卻不是錢掌柜,而是躲在一旁看著的林嬸。
秦晚煙沒搭理,冷冷對錢掌柜道:「發俸一年,若再犯,我不僅斬你雙手,連雙腿都不會放過!還有,把五號奴隸給我照顧好!」
語罷,她轉身就走。
錢掌柜看著刺在地上的匕首,又看了看自己只被划傷,並沒有被砍掉的手,頓時鬆了一口氣。
林嬸追上來,見自己丈夫雙手尚在,也鬆了一口氣。
只是,她隨即大哭,捶打起錢掌柜,「你這個老東西,你好大的膽子!你皮癢是不是?你日子過得太舒坦了是不是!主子不罰你,老娘來罰你!我打死你!打死你……」
沒打幾下,林嬸就打中了荊棘藤。
錢掌柜可心疼了,連忙幫她呼呼。
秦晚煙都走遠了,又回頭看來,冷漠的小臉分明多了幾分柔軟。
這時候,林嬸認真瞧了下錢掌柜手上的傷,也心疼了:「哎呀,這主子,教訓教訓就是了,怎麼劃出這麼大的口子!」
秦晚煙的臉色立馬變了,眼神那叫一個鄙夷。
她立馬轉身,頭都不回地走了。
剛回到秦家碧雲閣,尖尾雨燕「火舞」就飛了進來,落在秦晚煙肩上。
秦晚煙解下紙條一看,就蹙了眉頭。
這是東雲商會總部來的密函,說的是,蕭氏如今的當家家主蕭無歡,要去東雲商會總部,找老闆娘喝茶,談筆一筆大買賣。
這東雲商會大老闆娘,冬娘,正是秦晚煙本人!
秦晚煙頗為詫異,「穆無殤放了他?」
她一邊將紙條放在火上燒,一邊琢磨,以穆無殤的性子,還有那日憤怒的樣子,絕不可能放人的。
出什麼事了嗎?
那傢伙,回城了嗎?
那日那麼憤怒地離開,又去哪了?
秦晚煙想著想著,不自覺都走了神,直到火燙到手上了,她才緩過神來!
這時候,林嬸就進來了。
她捧著一件摺疊好的玄色狐裘披風,問道:「主子,這是在帶回來的行李里找著的,不是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