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0章 何來顏面面對
蕭無歡起身要下榻，竟突然無力，跪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非常虛弱，並非重傷，而是太久沒有服藥所致。他撐著站起來，竟還站不穩，不得不坐下。
他問道：「我的藥用完了，你這可有？」
十一眼底閃過一抹憐憫：「還在制，你先隨我來吧。」
蕭無歡也沒有多想，推開十一的手：「不必！」
他硬撐著，站起來。
十一將蕭無歡帶到了牢房。
這牢房曾經關押過十一，也關押過玉白凡。而如今，關押著的卻是聶羽涅。
走到這裡，蕭無歡已經撐不住了。他固執地不讓人攙扶，奪了侍從的一把劍，杵著走。
聶羽涅一見蕭無歡，立馬大喊：「尊上！尊上救我！韓慕白就是一頭養不熟的狼，他妄想奪了子虛閣！尊上……尊上」
蕭無歡一直都知道，十一不管是在這裡，還是在公主府，其實都有辦法逃的。
只是，他不逃。
區區聶羽涅，對他來說，又算得了什麼？
因為信任他，堅信他一定會幫他，所以一直都沒有離開吧。
可惜，他還是暴露了他異血者的身份。
真令人失望呀！
蕭無歡低著頭，紫瞳黯淡無光：「是我暴露你的，本來要給你送封信的……」
他終究沒將信中的內容說出來，只道：「可惜被奪走了……對不住了！」
十一併不在意這些，他奪了蕭無歡的劍，攙住他。
蕭無歡倒沒有再掙扎。
兩人無視聶羽涅，徑自往牢房深處走去。
牢房深處，玉白凡一直守著。
這裡，原本囚禁著程應寧和蘇姝。
蘇姝和程應寧猶如沉睡一般，躺在榻上。
就在幾日前，程應寧手臂上竟生出了一株株細小的荊棘藤，纏繞住他的手臂，將他牢牢地禁錮住。而蘇姝卻出現了心脈衰竭之象。
蕭無歡見狀，很不可思議：「這是怎麼回事？」
十一將昊皇在雨苑的秘密，以及雲栩囚禁昊皇的事情告訴他，卻獨獨，沒有說出自己殺了上官靖的事。
他只道：「後來，天牢失火，我將他們二人救出來。到了這裡， 我仍舊用昊皇的方子繼續用藥。哪知道，他們二人就這樣子了。如今，我也不敢繼續用藥，且觀察著。」
蕭無歡想起在青冥閣發生的一切，他越想越不對勁：「如此看來，秦晚煙和穆無殤也很危險？」
十一道：「但凡是蠱，都會被反噬。任何阻止反噬的方法，都在權宜之計，宿主終有一日是要付出性命的。只是，不同的蠱……不一樣罷了。」
蕭無歡追問道：「那解蠱呢？」
十一道：「對，只能解蠱！而且越快越好，拖到藥石無效，就來不及了。」
蕭無歡道：「你方才的意思《赤醫古經》已經落到雲栩手裡了！」
十一點了點頭：「昊皇能這般對程應寧和蘇姝用藥，必是得了《赤醫古經》！那捲經書如今一定在雲栩手裡！越少爺已經攻入中州皇宮，雲栩如今……下落不明。」
蕭無歡追問：「這一切，秦晚煙他們都可知曉？」
十一早就打探到，上官燦回上官堡為上官靖辦後事的消息。
他篤定，秦晚煙已經知曉一切。更加篤定，那日秦晚煙也在天牢！
他那溫軟的眸子難掩羞愧和落寞，他別過頭去，迴避了蕭無歡的視線。
他道：「那丫頭那般聰明，連洛桑的毒蚊蠱都能解了，必然早就猜到了。」
他頓了片刻，才道：「得儘快將程應寧交給她，告訴她《赤醫古經》的下落。」
蕭無歡道：「把她引來便是。」
他想了下，又道：「韓十一，一切真相，你不必與她說明。你且告訴他，是我救了程應寧和蘇姝，是我劫持你來這的！」
十一這才轉頭看來。
對視片刻，蕭無歡迴避了他的視線：「一切，不過是你我一廂情願，像個笑話！告訴她真相，反倒被恥笑，你丟得起這臉，本尊丟不起！就按本尊說的去辦吧！」
十一仍舊看著他，眸光變得越發柔軟，還有幾分哀傷，幾分不舍。
蕭無歡催促：「除了穆無殤，她怕是最聽得進你的話。你去準備準備，就這麼辦吧！」
蕭無歡說罷，要走。
卻突然感覺到一陣暈眩，他立馬察覺到不對勁了。這種暈眩感十分陌生。
他撐著，轉頭朝十一看來，「你，你……」
我還未問出口，黑暗就鋪天蓋地而來。他再也撐不住了，昏迷了過去。
十一攙住蕭無歡，喃喃自語：「蕭公子，我又有何顏面……面對她？還有燦燦？」
玉白凡看得心疼，忍不住出聲：「公子，靖老爺在天有靈，定是最怕你自責！這並非你本意，你何必……」
十一抬手打斷了玉白凡。
玉白凡眼眶紅了一圈，卻不敢再說，生怕再說下去，自己會被趕走。
他上前攙住蕭無歡，岔開了話題，「公子，我來，您歇一歇吧。」
十一卻別過頭去，道：「帶他去藥房，準備準備，今日就啟用不老泉！」
玉白凡立馬就發現公子在迴避他的視線。
他好生後悔，他不該提及靖老爺的！他一提起，公子便連他都面對不了。
玉白凡帶著蕭無歡，落荒而逃。
十一始終看著一旁，格外安靜。
良久良久，他才收拾好心情，又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淡然平靜。
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得撐下去。
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救蕭無歡。
蕭無歡這傻小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快沒命了。
十一一直都記不清楚當初白氏那幫人是如何對他用藥的。直到在雨苑，他翻看了昊皇的一本筆記，結合自己模糊的記憶，竟想明白不老泉怎麼用。
他非常清醒，當初在朝暮宮，秦晚煙滅殺了那株血藤母株時，他搶先一步，收走了種子。
要養出異血，非得血藤母株不可！
帶十一準備好不老泉，到藥房時候，蕭無歡迷迷糊糊的，似醒非醒。
他似乎想掙扎，眉頭緊鎖，一直在卯勁兒，奈何，就是動彈不得。
他喃喃著：「韓十一……韓十一你要幹什麼……我信你，你不能……不能騙我……你不能騙我！」
十一將他攙起來，親自喂他喝葯。
一邊喂，一邊道：「蕭公子，我答應過你，煙丫頭也答應過你，要治好你。放心，我們……都不會騙你。」
他停了許久，才又道：「也不知道你何時能醒，我……我提前同你道個別吧……保重。」
十一說罷，緩緩抬眼看去，蕭無歡卻覺得眼前的人影越來越模糊。
沒一會兒，他就又陷入昏迷了。
十一在榻邊，安安靜靜地陪了他許久，直到玉白凡過來。
「公子，都準備好了。」
十一這才起身，他取來一個自己曾經頗為喜歡的霽色面具，為蕭無歡戴上。
他親自將蕭無歡送到後山密林之中。而密林之中，一株巨大的血藤母株早已長成。
十一似有些不舍，將蕭無歡擁入懷中，抱了許久，才放開：「送他過去吧。」